張國勇:學指揮,我容易嗎?

张国勇:学指挥,我容易吗?

文 | 張國勇

指揮看似是一份榮耀的職業,在光鮮亮麗的舞臺上,樂手和聽眾的目光共同聚焦於此,他的每個動作和表情都會為音樂營造不同的色彩。常有人說:指揮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也偶有樂手調侃:“我們一弓拉20個音,而你只需揮一下,多麼不公平!”不可否認,這是相當一部分聽眾和同事對指揮的印象。

其實,指揮是一項高危職業。他的內在功力與外在氣質往往決定其在樂隊中的地位。揮得再好,若無足夠的情商去駕馭樂隊這件大“樂器”,一切將無濟於事。所以,指揮要有深厚的音樂修養、足夠的人格魅力和知識積澱,在充分尊重、信任樂手的情況下,才能帶領大家精誠合作、全心全意地去創造音樂,追求藝術夢想。

小時候讀四大名著,最喜歡的就是《西遊記》,那光怪陸離的故事,跌宕起伏的情節讓我愛不釋手。取經途中,挫折迷失皆有之,正是歷經這千番磨難,才知真經的可貴。從我初次萌生指揮念頭,直至18歲考入上海音樂學院指揮系,這一路的艱辛較之西天取經毫不遜色。

13歲,我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附中,曾在樂隊擔任大提琴首席。當時的我們年少輕狂,排練時喧鬧混亂,以至於老師不得不用哨子像馴猴似的讓我們安靜。不久,黃曉同老師的到來,改變了一切。第一次排練,黃先生精彩紛呈的指導、不怒自威的面龐,瞬間令眾“猢猻”為之折服。從此,樂團變得秩序井然、突飛猛進,那一刻起,曉同老師成了偶像,我也開始惦記起“指揮”這個行當。

把對先生的崇拜之心埋進心底的同時,我始終認真備課、用心觀察。每次排練,都將自己置身於指揮的位置。一旦叫停,總是搶先在心裡羅列出樂隊的不足,幸而與先生一致,便有“英雄所見略同”之得意。如果沒有料中,就會暗自沮喪;當然,偶爾聽到錯誤他卻沒有察覺,就會把自己捧上天。就這樣,我不斷依此去修煉聽覺。後來,有了些感性知識後,我終於按捺不住,手舞足蹈,被同學撞見,總被取笑道,“又想學指揮了?”於是,我就趁著天黑,偷偷溜進還沒鎖門的排練廳,站在指揮台上獨自沉浸在樂思中,黑燈瞎火地對著空氣自揮一番過癮,但這畢竟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獨自暗練終不如名師指引。

此時,想方設法讓黃先生知道我的心思,成了頭等大事。但他身上大文人的孤傲清高,讓人難以接近。終於逮到一起下鄉學農的良機,我得以與黃老師同住一處,“機會來了!”是日,陽光明媚,記得他身穿一件草綠色軍服,戴著一副墨鏡(那年代,只有電影裡的壞人戴的),為拉近距離,我就厚著臉皮請求黃先生把墨鏡給我戴一下,沒想他竟答應。這一戴,頓覺時機成熟。第二天,我拿了一本鋼琴協奏曲《黃河》總譜(其實這是早已蓄謀已久的套路),戰戰兢兢地問道:“黃老師,這總譜怎麼讀?”哪知先生冷冷地回答:“一行一行讀!”吃了閉門羹,但我並沒有就此放棄。

黃先生有釣魚的愛好,勞動之餘跑出去垂釣被工宣隊發現,因小資情調嚴重,遭受一番“不點名批評”後心生不悅。我急忙湊上去出主意:“可以把魚竿改成一節節的,藏在我褲腿裡,悄悄帶到河邊等你們,這樣就不會被發現。”黃先生頓時喜笑顏開。大家來到河邊,甩鉤入河。不一會兒,只聽黃先生大叫一聲:“壞了,鉤子被水草咬住了!這可是捷克鉤子,貴著哩!”怎麼辦?“立功的機會到了!”我摩拳擦掌,自告奮勇下水摸鉤。突然,旁邊的夏老師提醒道:“這衣褲溼了,回去被發現可怎麼得了?”先生四下環顧:“反正沒人,光屁股吧。”我絲毫沒有猶豫,一脫褲子便下水把魚鉤摸了上來。此番之後,我與黃老師的距離似乎又近了許多。

轉眼到了1978年,“文革”後第一次高考,沒有多慮,我堅定地明確了志向——考指揮。記得是陝西樂團的朱少伯老師為我準備《未完成交響曲》。練習良久,我又誠惶誠恐地去找黃老師,他依舊對我的“事業”漫不經心。但可能因為我曾“捨身”為他摸過魚鉤,勉強答應考一下我的聽力。他邊彈《藍色多瑙河圓舞曲》邊問和聲調性,我逐一進行了還算正確的分析,他無奈地說:“耳朵還不錯,但年齡太小,學什麼指揮!”雖然求教無望,我還是斗膽報考了上音,並如願踏上了學習指揮的道路,日後的導師便是黃先生。

工作以後,我作為黃先生的助手多次與他一起從事排演、教學工作。常有人稱讚黃先生桃李滿天下,尤其是有我這樣的弟子。每逢此時,他總會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回應:“對對對,張國勇小的時候我就看好他的才氣。”我笑而不語,他竟忘掉了30年前的往事。

現在看來,無論是年少時自己的“卑微”,還是黃先生的種種“不看好”,都是我人生和事業道路上的必經之路。不懈的努力終究會得到回報。黃先生在我大學乃至之後的指揮生涯中給予我太多的教誨,受益無窮。現在重溫初心,寫下這一小段經歷,難忘師恩的同時,也回憶一下自己的年少時光,與有志成為指揮家的年輕朋友們共勉同享。

學指揮,真不容易!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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