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菜師傅(民間故事)

老街首富海爺,花錢大方,辦事兒講究,府裡僱個粗活兒傭人,都挑得像在剔鯽魚刺兒似的。貼身的傭人自不必說,哪個不是眉眼精神、腦子靈活、手腳利索、口齒伶俐的?就連僱個喂牲口的,都得熟悉騾馬的習性,聞一下馬糞,張嘴就能說出這畜生的病根兒在哪兒!年前,海爺得了個小孫子,要請個奶媽。奶媽還不好請?奶水厚實不就行了唄!人家倒好,還要把奶媽家大大小小的孩子帶過來,渾身上下,摸摸捏捏,瞅瞅是否健康壯實、聰明靈光。至於轎伕、工匠、廚子……裡裡外外,哪個沒有一手絕活兒?沒點兒能耐,混吃混喝的,想進海爺府?一邊兒涼快去!

海爺府裡的鍋灶,有大小灶之分,小灶是給主子用的,做的都是些精細的食物,小碟小碗的,做飯跟繡花一樣,玩的都是紅白案上的真功夫!大灶則是給傭人設的,飯食自然粗一點兒,可就這兒,也不養閒人,個個有手藝,天天忙得腳不沾地。


傳菜師傅(民間故事)


這天,府裡大灶上,進來一個夥計。往常,新來的夥計,且不說相貌如何,起碼也是精幹的小夥子。這次倒好,進來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身材瘦小貌不驚人不說,終日悶聲不吭倆眼朝天,像是來和石頭賽呆似的。大灶的活兒零碎,裝炭、燒火、掏灰、擇菜、洗米、剁肉、和麵,哪兒都要人手,可任你忙得跟陀螺一樣,人家那屁股就跟粘在馬紮上面似的,挪都不挪一下。大夥兒心裡鼓著氣,但嘴上都不敢言聲,畢竟,這人是管家親自領進來的,來時,人往這兒一擱,也沒交代啥具體的事兒。大夥兒私下裡嘀咕,莫非是管家的親戚,來這兒吃閒飯的?

海爺好熱鬧,得個由頭就要宴請親朋,每逢此時,大灶小灶就得齊上陣。這一次,海爺過壽,更是少不了吃吃喝喝唱唱跳跳。請客這天,老漢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進門時,還帶來一張一人多長、一臂寬的木托盤,邊上還鑲有約兩釐米深的木擋條。大夥兒不知道幹啥用的,就見他靠在井邊,用一塊抹布裡裡外外地擦。

燒火時,老漢開了口,交代灶上的夥計,一會兒上菜時,把菜放在這托盤上,其他的事兒,交給他來辦。

大夥兒不知其意,等著看他的把戲。

海爺開始說祝酒詞了。往常,海爺一張嘴,就意味著灶上的菜要下鍋了。

這時,只見老漢將鞋一脫,換上一雙草鞋,用白頭巾將頭一裹,就和夥計一道,將盛滿菜的盆盆碗碗,密密麻麻地擱滿了托盤。隨後,他馬步一蹲,幾個人將托盤搬到他頭上,那托盤便像粘在他頭頂一般。老漢長長地吆喝了一聲“上菜嘍”,而後,就見他在席間健步如飛,或轉彎下蹲,或金雞獨立,任由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靈巧穿梭。眨眼間,這一托盤的熱菜,穩穩當當地送完了。轉了一圈回來,大夥兒看那托盤,愣是一漓菜湯都沒灑!而那老漢,氣定神閒,大氣都不喘!六六三十六桌親朋,每桌二九一十八道熱菜,全是這老漢一人傳送的,整個過程,不過三兩袋煙的工夫。擱往常,十幾個人來來往往,手忙腳亂的,菜送錯桌的,撞人懷裡的,把菜湯滴到別人身上的……什麼岔子沒出過?

平日裡,大夥兒哪見過這樣的絕活兒?一時間,席上親朋哪有心吃菜啊,眼都看直了,紛紛拍手叫好,直誇海爺府上能人多!海爺得了臉,散了席,招手讓管家把老漢喊了去,當面賞了二兩銀子,還囑咐管家,把他轉到小灶上去了。誰不知道,那兒活兒輕,油水還高。

事兒傳到了灶裡,大灶小灶的師傅都不服氣,自個兒煙熏火燎地忙了一整天,三十多桌的席面,哪道菜裡沒花心思?手都累得拿不動筷子了,也就賞了一兩銀子,這還得是掂勺兒的大廚。現如今,這個老漢不過傳個菜罷了,東家一時起興,竟給了二兩銀子,這東家眼裡還有人嗎?

這天,小灶裡的大廚,見老漢散著手,閒坐在馬紮上搓褲腳的泥巴,心裡不爽,便招呼老漢,喂,老哥,幫我切個土豆吧,晚上,大奶奶想吃酸辣土豆絲。

別小看切土豆絲這活兒,小灶裡的這個師傅切出來的絲,條條細得能穿針眼!大廚坐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鍋子,心想,一會兒,讓你見識見識啥叫手藝!就你那點兒拿大頂的能耐,也值二兩銀子?

捏著土豆,老漢也不說話。一把刀,三兩下,一個土豆就變成了一個圓柱形。而後,他用刀沿著圓柱,開始削出一張又長又窄的片,將圓柱全部削完後,將切好的長片再捲起來,最後像切面條一樣切好抖開,瞬間變成一根根一臂長的土豆絲……

那天,在一旁看傻了眼的爺兒們,終於明白,為啥老漢平時不靠鍋邊不拿刀勺,只是偶爾傳個菜了。人家能耐收著使,是想給你留個飯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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