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古港淺析

泉州古港淺析


泉州地處東海之濱,晉江、洛陽江下游,是江海交匯之所。有541公里的海岸線,岸線曲折,形成多海灣的地理特點,海域面積廣闊,達11360平方公里。港道深邃,有利於大型船舶碇泊避風,是不可多得的天然良港,現已測明萬噸以上深水泊位123個。“州南有海浩無窮,每歲造舟通異域”,自南朝以來,泉州先民就利用這一優越的港口條件,以先進的造船技術和航海技術,發展與亞、非、歐各國海上交通往來,並在宋元時期躍居世界最大貿易港,成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起點之一。

泉州港是由一組港口群優化集成的,因而泛稱泉州港。各處支港自有其名,分佈在各處港灣。其中有泉州灣的後渚港、秀塗港、石湖港、蚶江港,以及泉州灣東北面的崇武港;深滬灣的祥芝港、永寧港、深滬港、福全港;圍頭灣的圍頭港、金井港、東石港、安平港、石井港;還有湄洲灣的肖厝港。這些支港是名符其實的海港,可視為外港。還有處於晉江下游的法石港、烏嶼港、南關港,洛陽江下游的梧宅港,可視為內港。這些港口並非一時潮湧雲起,共享興衰。而是有時代之分,職能之分,公私之分。以下就上述19處港口作一些淺析。

泉州古港淺析


東石港 關於唐五代泉州港口的情況,志書鮮有記載,從清人蔡永兼《西山雜誌》手稿中有關東石港記述,可提供一些蛛絲馬跡,供參考。

《林鑾宮》條:唐開元八年,東石林知祥之子林鑾,曾祖林知慧航海群蠻海路,試航至勃泥,往來有利,沿海畲傢俱從之往,引來番舟。晉海舟人競相率航海。

《林家石塔》條:唐開元八年,林鑾舟至勃泥、臺灣,引來蠻船,恐被礁石故造七星石塔。

《東石之舟》條:唐宋時,俱以王堯所造式。

《盟仙宮》條:唐乾符時,林鑾九世孫林靈字應素,經商航海臺灣、甘棠、真臘……,建造百艘大舟,在鰲江家資萬貫。

安海港(附石井港)宋初東石港凋零,安平港崛起。其港通天下商船,賈胡與居民互市。“客舟自海到者,州遣吏榷稅於北,號石井津”。①據《福建沿海圖說》記載:由安海登陸至泉州府治,凡六十里,均系坦途,由劉五店陸行至泉州亦必經安海,為往來泉州之捷途。由於水陸交通的有利條件,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經泉州申請,安海升格為鎮市,港口地位進一步提升。紹興八年至二十二年(1138—1152年)建成“天下無橋長此橋”的安平橋,這是一項港口建設的重要工程,支持了泉州海外交通的繁榮。

為了保證港口持續興隆發展,宋朝政府於南宋紹興十四年(1144年)在灣口南側的下坊村設立石井巡檢司。紹定四年(1231年),尚書省頒佈侍郎左選條例,石井鎮監官列入“破格及三萬貫場務闕”內②,說明當時安海港口稅額居於國內鎮市的較高水平。侍郎右選條例則規定:“石井鎮巡檢,先差曾經海道捕賊有功,諳會船水人。”③也是國內獨一無二的具名優選條目。鑑於石井港在刺桐港港口系統和物資集中的腹地範圍,以及與南關港不可分割的關係,可視為刺桐港的輔港口。④元時,安海港鎮,賈胡互市,車馬輻輳,繼續保持興盛景象。

元末明初,泉州港由於元末連年戰亂,加上西方殖民者東漸,明初朝廷禁海,致使港口貿易互市處於停頓狀態。一些船舶轉口至安海港,明初更一度移泉州港貿易於安海,而使安海得以猶盛不衰。⑤

入明以來,東西洋海上私貿夷人船隊,逃避官府禁制,竊據沿海港澳,強行掠奪式貿易。“向雖通番,猶有避忌,邇年番舶聯翩徑至,地近裝卸貨物皆有所倚。”⑥安海以距郡偏遠,揚帆即通海,安平商人極盡海上貿私之能事。時人史學家何喬遠嘗以徽商並論:“徽州以一郡,安平以一鎮,其賈行遍天下者,安平人卻與徽州人相類”。這時也是泉州人大批移居海外的高潮期,泉州港海外貿易出現由官而私,由進而出的轉折點。

其時更有鄭芝龍海上武裝走私集團,以安海港之石井澳為據點,初僅船數十,至天啟六年(1626年)已有120艘,崇禎間(1628-1644年)竟達千艘,私商倚其護航,成為縱橫東南海上霸主,鄭氏受撫順後,府第即建於安平,極盡豪華富貴。

清初與明之禁海,鄭成功延承其父鄭芝龍仍長於海上貿易,安海港成為鄭軍金廈義師的港口。直至丙申毀鎮(1656年),辛丑遷界(1661年),安海終成廢墟,海港完成其歷史使命。輝煌近千年的安海港修成正果。雖在清末民初曾為廈門客貨轉口要港,但畢竟是迴光返照。

圍頭港 南宋嘉定十一年(1218年),知泉州真德秀上奏《申樞密院措置沿海事宜狀》稱:圍頭去州一百二十餘里,正瞰大海,南北洋舟船往來必泊之地。旁有支港,可達石井,其勢甚要。《閩書》雲:東南瞰海南,連丙州,宋嘉定十一年置寶蓋寨,或因附近寶蓋山,故名。圍頭城在十四都,明江夏侯造為司城,有南北二門。附近有礁石。“明嘉靖二十四年三月,日本商船十數只,直來圍頭、白沙等沃停泊……海上灘中,形成市肄”⑦看來歷史上的圍頭港主要作為軍事需要而置寨築城,自南洋海道入州界,圍頭與烈嶼同起控扼作用,而且可控扼石井一帶,實為港口衝要。比較同港灣內的東石、石井、安海諸商港,分工及功能有差別。

金井港 介於圍頭港與福全港之間,突出於半島南端,面對原稱浯嶼的金門島,古稱“溜沃”,文獻記載甚少。

永寧港 地處泉州東南岸,與東北岸的崇武互為犄角,特殊的地理位置決定其軍事海防方面的重要作用。南宋乾道七年(1171年)毗舍耶(今屬菲律賓)海盜襲擾泉州沿海,殺害村民。次年為加強海防,打擊海盜,知州真德秀奏請朝廷,在水澳設置水寨,取寨名“永寧”。嘉定十一年(1218年)真德秀在永寧寨拓展軍房,修葺營壘,整造戰船,屯軍精器,打造“直望東洋”要塞。元代,海盜經常出入永寧至深滬海灣一帶,朝廷在永寧港邊設置巡檢司,加強海防。明初,日本處於南北朝分裂,諸侯混戰之態勢,失利的南朝封建主手下到我國東南沿海作“倭寇之患”。洪武二十年(1387年)朱元璋令江夏侯周德興入福建築城16座,永寧城即為其一。翌年朝廷在永寧設立衛指揮使司,為當時福建海防五衛之一。下轄10個千戶所,崇武、福全、金門、高浦、廈門五所均建所城,形成遙相呼應的200裡海上長城防禦系統。

清初鄭成功以廈門、金門為據點與清廷抗衡。永寧衛城在禁海、遷界時廢棄。後仍戍兵置防,鴉片戰爭時炮擊英軍來犯的四艘軍艦。1940年7月16日,日寇軍艦還炮擊永寧,登陸血洗鰲城。

永寧港還發生過舶商走私漏稅的事情,宋淳熙十五年(1188年),大海商王元懋載有“沉香、真珠、腦麝價值數十萬”,為了躲避市舶司抽稅,競換小船偷運到永寧卸貨。

祥芝港 該港是深滬灣北的第一支港,北宋時有劉氏聚族居此,可見時已開埠,明初江夏侯建為巡檢司城,曰祥芝城,有南北二門,是明代海防系統的一部分,其地突出海濱,是捍衛泉州港要衝之地。

福全港 福全西南接圍頭、深滬諸港,哨守重要。宋元時為番舶客商避風之門戶。《閩書》曰:該港有大留、圳上二沃,為要衝地。明置守千戶所於此。洪武二十年周德興親臨選地建福全城,為門四,建樓其上。衛城士兵還輪番駐守浯嶼水寨,並轄晉江潘徑捍寨,負責巡視“北到大岞,南到料羅”一帶海域。明倭寇入侵,千戶拒守,攻四個月不下,為一處捍衛海疆的軍港。

深滬港 在深滬灣中心。志載:明江夏侯周德興興造為司城,有南北二門,各建樓。⑧清康熙重建。《福建沿海圖說》稱:居民多至數千戶,或雲萬戶,合計民財多至千萬,或雲數千萬。⑨其時應為一處殷實的魚米之鄉。

深滬灣的幾處港口,主要是築城駐軍設防的所城、衛城,其地處泉州港中部,為捍衛北部、南部的海域及貿易港口,起了軍事保障的重要作用。由於它是泉州港進出必經之地,時有船舶停泊寄碇,但自身少有對外通商貿易的記載,不能稱為海外貿易港口。

泉州古港淺析


泉州灣是泉州古代海港的主要部分,港口向東南敞開,被大墜島、小墜島等島嶼分為幾個航道,灣中北有洛陽江,南有晉江匯流入灣,由於港道深,水域寬,離泉州府城最近,水陸交通便捷,因此成為泉州港海外交通的主港區。

後渚港 該港宋為臨江裡,元稱後渚鋪,其地面海背山,是天然的避風港,便於大型海舶停泊和啟航,且海面寬闊,具有很大的吞吐量。但這個港開發較遲,南宋嘉定十一年(1218年)知州真德秀《措置沿海事宜狀》。尚隻字未提及後渚港,直至南宋後期才崛起,迅速發展成為泉州港的中心港,朝廷的國門。一些重要的商務、軍事、外交活動,以後渚港為首選地。

1974年在這裡發掘出一條南宋海船,內有大量從東南亞運回的香料、藥物,這些都是朝廷需用的奢侈品。船復原長度34米,寬11米,載重量在200噸以上,屬中型遠洋商船。古船出土地點背倚桃花山,山上有修路碑,記載自後渚到泉州城有三條大道,一條到仁風門,一條到通淮門,一條水路通德濟門。沿途的洋店、騾駝巷、洋墓等地名均與海外交通有關。{10}

元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意大利大旅行家馬可·波羅奉忽必烈皇帝之令,護送闊闊真公主往波斯與阿魯汗國王和親,船隊14艘帆船,載有600多人,自泉州後渚港出發。《新元史·世祖本紀》載: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徵爪哇,會福建、江浙、湖廣三省兵凡二萬,發海船千艘,大軍會泉州,自後渚啟行。至元十六年(1279年)元王朝派遣楊庭壁出使馬八兒、俱蘭等國,也從後渚港啟航。可以看出這時的後渚港已成為官方的主要港口。

石湖港 位於泉州灣濱海入口處,其半島三面臨海,背依金釵山,西部有長達五、六里的港灣岸線一直延伸到蚶江,可停泊大量海船。宋元以來就是泉州灣一處重要外港。當地傳說古代有十八渡口,經常有百艘運載棉花的商船泊岸。碼頭形成於唐開元年間(713—741年),稱林鑾渡,相傳為航海家林鑾所建。碼頭東北面對泉州灣主航道的出入口岱嶼門,控扼泉州灣南岸。北宋元祐年間(1086—1094年)建的通濟橋長70米,將海岸與海邊礁石連接,成為一條延伸至海中的順岸碼頭,大大增加了碼頭水深。北宋政和三年(1113年)在金釵山上建有石湖塔,亦稱六勝塔,後毀於兵火。元至元二至五年(1336—1339年)重建,通高36.06米,與南面南宋紹興中(1131—1162年)建的姑嫂塔遙相對望,為過往船舶起到海岸航標的作用。

由於石湖地理位置突出海角,負有泉州灣總口的作用。五代時於此建有寨城,北宋熙寧初(1068年)建石湖寨城,撥軍125人守衛。嘉定間(1208—1224年)真德秀知泉州事,造軍房50所,撥管325人,增置兵船,補充武器。明初石湖置巡檢司。萬曆三十年(1602年),浯嶼水寨遷石湖,欽依把總沈有容駐司,重建寨城,並擴大規模,建為海上巨鎮。{11}

蚶江港 扼泉州灣出口處。宋時建有碼頭,現存遺址有前垵、後垵兩處古碼頭,規模似城東潯美深水碼頭。宋時建有蚶江橋、玉瀾橋、海岸長橋,為番舶客商經過提供交通方便,元時港口極度繁榮。明、清禁海、遷界,港口趨於圮廢。清中葉,蚶江港中興。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蚶江被朝廷指定為與臺灣鹿港對渡的唯一港口,五十七年(1792年)又增與臺灣八里坌對渡。設海防官寨,下設海關、營盤、厘金等管理機構,並駐郊商開設貨櫃。{12}海防通判廳可處理商漁掛檢、海域巡視,督催“發運”諸事務。直至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馬關條約簽訂,臺灣被日本割佔時,蚶江海防官署才關閉。

崇武港 界於泉州灣與湄洲灣之間,東臨波濤洶湧的臺灣海峽,距臺灣梧棲港僅97海里。宋初設巡檢寨,又稱小兜寨。宋太平興國六年(981年)置崇武鄉始得名,元初改為巡檢司。明洪武二十年(1387年)為防禦倭寇侵擾,周德興奉命在此建城,設守禦千戶所,稱崇武所城。建城後駐軍士1000多名,民間傳“三千軍七戶民”。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倭寇陷城血洗40多天。戚繼光於萬曆初在崇武設中軍臺,指揮抗倭。明末崇武曾造四百料官船一隻,派人送予日本琉球中山王。清順治八年(1651年)鄭成功曾督師進駐崇武奪糧,自後鄭軍與清軍在崇武海域多次交戰,可見崇武在軍事戰略上的重要位置。海禁開放後,崇武船商北上滬津,南下汕穗,東渡臺灣。有詩:“擊輯日通彰化未,敲針冬汛坎門魚。”清《彰化縣誌》有載:“鹿港為泉、廈二郊商船貿易要地,內地來鹿者,北風以崇武為最,獺窟次之。……鹿、泉、廈郊船戶欲上北者,雖由鹿港聚載,必仍回內地各本澳,然後沿海北上,由崇武至莆田、湄洲、平海……”1945年,臺灣光復後,由崇武港航行臺灣的大小船隻高峰時年達200多艘。崇武成為“渡臺捷途”,完成從軍港到商港、漁港的華麗轉身。

秀塗港 位於晉江、洛陽江兩江匯流出海口。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設水師提督軍門,秀塗港駐汛兵5名,往後又設哨所。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朝設立海關,翌年泉州設立海關機構,秀塗為6個分關之一,1941年國民政府交通部頒佈秀塗港屬閩海區10個對外通商口岸之一,與泉州同名列全國106個港口之中。

肖厝港 在湄洲灣南岸,面對秀塗港。水域深廣,避風條件良好。當年孫中山先生《建國方略》中早已把它列為全國擬建的15個漁業港口之一,是“國內少有,世界不多”的天然深水良港,可建10—30萬噸級泊位多個。雖與千年古刺桐港的輝煌歷史不沾邊,卻是新興的國際大油港,將為復興二十一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經濟帶作出新貢獻。

泉州古港淺析


港口地理位置在洛陽江、晉江沿岸的,這裡權且稱為內港。

烏嶼港 位於後渚港與洛陽港之間,是宋元明通商海外諸國的海島碼頭,享有“金烏嶼、銀後渚”之譽。宋寶祐間(1253—1258年)建的烏嶼石樑橋,比洛陽橋還長400多尺,據《重修烏嶼橋碑》載:宋明洋艘歲泊於此。港口有碼頭渡,潯美渡、萬安渡等古碼頭,還有“烏嶼潭”深水區可停泊巨舶,以分流後渚港、洛陽港負擔。

梧宅港(附洛陽港) 位於洛陽江出口,稱為“洛陽小海”處,江面水闊五里,深不可址。為順應泉州海外交通的需要,洛陽橋建成於北宋嘉祐四年(1059年),使這泉州北上的“官道”免除翻山越嶺的勞頓和過萬安渡時驚濤流急之險。洛陽江上游有梧宅港,據元人汪大淵《島夷志略》一書記載,元時泉州商舶常由梧宅啟航至古裡地悶(今印度尼西亞帝汶),每逢發舶,梢眾百有餘人。說明船舶數量眾多。且梧宅是五代、宋時的冶鐵場所,有可資出口的商品。

法石港 地處晉江下游交匯海口的沖積平原上,枕山漱海,宋元以來就是兵家駐守設防之所,又是通商貿易的天然良港。上溯溜石、廠口約5公里抵城南,下經潯浦、後渚出岱嶼門可泛海出洋貿易。南宋淳熙年間(1174—1189年)法石已是海防要塞,時任泉州知州的真德秀於此置法石寨,成為泉州左翼水軍的三要寨之一,並在此地“造大戰船,添置水兵”,緣因其地“內足以捍州城,外足以扼海道,合重屯以壯形勢”。宋元之際執掌泉州市舶司的阿拉伯人蒲壽庚,私屬海舶甚多,曾在法石寶覺山上建“望雲樓”,以望海舶之進出。此舉乃波斯商人之傳統做法。當時法石住有大批阿拉伯人,蒲壽庚哥哥蒲壽晟還在法石雲麓建造花園,種植阿拉伯國家傳入的素馨花、茉莉花等。

1959年在距法石不遠的烏墨山沃、雞母沃挖到宋元時期的船板、船桅、纜繩、木船碇。1982年在法石江邊發現宋代木爪碇石。特別是在原農業銀行營業所建築物下,發掘到一艘復原長度23米、載重量達120噸的中型遠洋沉船,船體搭接法與韓國元代新安沉船相似。從船中出土物看,可知為南宋沉船。{13}宋時法石有聖殿、長春、美山、文興、坂頭五個碼頭。宋時真武廟為郡守望祭海神之所,而後其海神地位才逐漸為媽祖取代。法石附近就有潯浦順濟宮、美山天妃宮、長春天后宮等多所媽祖宮。

明代在法石設有廣東高州會館,洪武十四年(1381年)設“河泊所”,為船舶管理機構。清初在法石設“汛”駐兵,轄石獅、塘市、後渚等江汛,是沿海軍事中心。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法石設有部館、文、武館。《澤被海濱碑記》載:“澳有二十四,而法石為要,蓋通南關,外接大墜,實商漁出入必由之所,亦遠近輻輳鹹至之區……”{14}可知法石港在軍事、貿易、文化等方面均發揮過應有的歷史作用。

南關港 分佈在車橋、廠口、後山、新街一帶。亦稱“圓通港”。唐景雲二年(711年)泉州治所從豐州東移至晉江下游北岸,稍後建成的子城距江岸較遠,開元二十九年(741年)“別駕趙頤貞鑿溝通舟楫至城下。”{15}使港口與城市連為一體,南關港的作用進一步得到重視。為適應海外貿易的需要,五代後期,留從效對唐羅城“重加版築”,城垣鎮南門已與江灘毗鄰。入宋以後,鎮南門內外成為番航舶商聚集之區。北宋政和五年(1115年)禮部還奏請朝廷,在“番舶聚此”的泉州城南車橋頭設置來遠驛,作為接待外國客商的賓館。明初,來遠驛仍在接待海外諸國貢使,直到明成化八年(1472年)提舉市舶司移置福州,驛廢。

南宋紹定三年(1230年),知州遊九功鑑於江岸港區人煙輻輳,沿江岸砌築翼城“沿江以蔽”,使南關港直接附城,並圍護港區海商住居區。元時,南關港仍為刺桐港的重要輔港,大德六年(1302年)莊彌邵《羅城外濠記》指出:“泉本海隅偏藩,世祖皇帝混一區宇,梯航萬國,此其都會,始為東南重鎮。……一城要地,莫盛於南關,四海舶商,諸番琛貢,皆於是乎集。”{16}儘管南關港為倚城港口得商品裝卸的便利,但也有港口擁堵,港池水淺,大船不便停泊,需待潮進出的劣勢,終不能主宰刺桐港,而為後渚港代興。

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所立《奉憲富美渡頭碑》還記錄:富美渡頭凡系南北、臺灣、外洋船運五穀雜貨,蚶江、惠安及各海口貨物於此集散,以及安溪、湖頭、永春內山溪貨到渡頭的景況,但明顯已是地方性小港。

泉州古港淺析


唐久視元年(700年),南安縣人孫師業訴稱赴州遙遠,於縣東南15裡(今鯉城)置武榮州,州治從豐州遷入。景雲二年(711年),原閩縣所置之泉州改為閩州,武榮州改為泉州,自後凡稱“泉州”即指今之泉州。{17}

唐時,泉州港已是南海諸國蕃舶常至的港口,泉州還曾設參軍事四人,掌出使導贊,管理海外來往的使節和商人。成書於唐會昌六年(846年)阿拉伯人伊本·胡爾達茲比赫《道里邦國志》記載:中國貿易港自南向北,順序為交州、廣州、泉州、揚州。當時泉州已成唐四大對外貿易港之一。五代時,泉州刺吏王延彬“凡三十年,仍歲豐稔,每發蠻舶,無失墜者,人因謂之招寶侍郎。”留從效治理泉州時,“陶瓷銅鐵,遠泛於番國,取金貝而返,民甚稱便。”

為順應唐五代泉州海外交通發展的需要,王延彬、留從效、陳洪進三人相繼擴建了泉州城。把唐代四城門、週三裡的泉州城,擴至五代時七城門週二十里。留從效擴泉州城時,重加版築,旁環植刺桐。而後泉州以刺桐港聞名至今。由於城市建設迅速發展,刺桐港繼續崛起,泉州城市等級由上郡升為望郡,宋《元豐九域志》(1078年)稱:泉州為全國六大都市之一。北宋元祐二年(1087年),泉州設立市舶司,結束了宋初泉州作為廣州輔助港口的時代。政和五年(1115年)泉州又設來遠驛,以招待外商前來貿易。從中央到地方政府的一系列積極措施,使泉州港在南宋至元朝時達到鼎盛,躍為“世界最大的貿易港”。

藉此筆者引用國內外一些名家的著述,來重現泉州港的歷史輝煌。

唐天寶間(742—756年)登進士第的包何《送李使君赴泉州》詩云:“傍海皆荒服,分符重漢臣。雲山百越路,市井十洲人。執玉來朝遠,還珠入貢頻。連年不見雪,到處即行春。”應是記錄泉州港城的最早詩句。唐會昌六年(846年)進士薛能《送福建李大夫》詩有句:“秋來海有幽都雁,船到城添外國人。”或許當年外國商船已駛近泉州城的晉江畔。

阿拉伯地理學家伊本·胡爾達茲比赫《道里邦國志》成書於846年,記錄中國四大港口,經過各國學者一個多世紀的考證,取得比較一致的研究成果:魯金是交州,漢府是廣州,漢久是泉州,剛突是江都(揚州)。

南宋葉廷珪於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知泉州軍州事兼權泉州市舶司提舉時撰《南番香錄》雲:“餘於泉州職事,實兼舶司,因蕃商之至,研究本末,錄之以廣見聞。”

南宋趙汝適於嘉定十七年(1224年)任福建路市舶司提舉,寶慶元年(1226年)著成《諸蕃志》,對泉州港海外交通記述翔實,書中所記東南亞、東北亞、南亞、阿拉伯及北非等58個國家的航線距離、航程、方位,多以泉州為基準。還記有輸入泉州的國外土特產及泉州外銷商品。

元汪大淵兩次從泉州港放洋,附舶浮海歸國後於元至正九年(1339年)撰成《島夷志略》,書中對99個國家和地區進出口商品、風土民情、疆域地理等都有記述。他認為泉州是“清源舶司所在,諸蕃輻輳之所。”

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1271年從威尼斯東來,1275年到達元大都,在中國僑居17年。1291年奉忽必烈令從泉州港啟航,率14艘4桅12帆巨船,護送元室公主闊闊真往嫁伊利汗國阿魯汗國王。1298年成書《馬可·波羅遊記》,記述刺桐城“以船舶往來如梭而出名。”又說:“刺桐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大批商人云集這裡,貨物堆積如山,的確難以想象。每一個商人必須付自己投資總額百分之十的稅收,所以大汗從這個地方獲得鉅額的收入。”

《史集》是拉施特於1300—1310年編成的一部世界通史。書中記述“刺桐仍濱海大埠,由印度及馬秦都城航來之船艦,皆至此停泊”,“刺桐為商港,海船輳集”。

意大利方濟各會傳教士鄂多立克在中世紀與馬可·波羅、伊本·白圖泰、尼哥羅·康梯並稱世界四大旅行家,於1322—1328年遊歷中國,在他的《鄂多立克遊記》記述:“我來到一個叫刺桐的著名城市”,“該城市是世界最好的地方之一,此城中有大量各種生活必需品”。書中還記載泉州的宗教信仰等。

馬黎諾里是意大利教皇派出最後一位出使中國的使節,1346年從泉州啟航回國,進呈元順帝致教皇克萊孟六世國書,1354年整理出《馬黎諾里遊記》,書中記述:“刺桐城,這是一個令人神往的海港,也是一座令人驚奇的城市。”書中對方濟各會在刺桐城的三座華麗教堂描述詳盡。

摩洛哥大旅行家伊本·白圖泰於1346年六月到中國遊歷,他渡海到達的第一座城市是刺桐城,1349年又從刺桐港乘船返國,在《伊本·白圖泰遊記》中描述泉州:“該城的港口是世界大港之一,甚至是最大的港。我看到港內停有大艟克約百艘,小船多得無數。這個港口是一個伸入陸地的巨大港灣,以至與大江會合。”{18}這個地處大江出海口的港口應該指的是後渚港,以前引用這段譯文時,往往只注意大船百艘,小船無數,而忽視港口所處的地理位置,所以有的認為是南關港的盛況。書中還對刺桐製造的綢緞、航船、瓷器做了詳細介紹。

近代日本學者成田節男稱:“進入元代,泉州成了中國最大的門戶”,“雖然元仿效宋在諸港置市舶司,但實際上船舶輻輳不絕,支配了大部分貿易的是泉州港。”日本學者桑原騭藏說:“泉州商業之繁盛,駕廣州而過之。及元初,被稱世界第一大貿易港。”

還有許多史書、史學家、旅行家等對泉州港有過研究和評述,恕不一一贅述。對泉州港或刺桐港具體指那處或那幾處港口,近期主要有幾種研究結論。

半個世紀在研究泉州港歷史的先驅廈門大學莊為璣教授在《古刺桐港》一書《古港考》條指出:如果一個海港,歷史悠久,形成大港口群,也可以一個大港將幾個支港合成一個港群。泉州就是這樣一個大港,總稱之為“三灣十二支港”。泉州灣四支港,自北而南有洛陽、後渚、法石、蚶江四個支港,以後諸港最重要。深滬灣四支港,內有祥芝、永寧、深滬、福全四個支港。圍頭灣四支港,即金井、圍頭、石井、安海,或稱之為南港。並對各處支港作了敘述。

廈門大學歷史學傅宗文教授近年推出20年研究專著《滄桑刺桐》,《港口市鎮 眾星拱衛》節中指出:刺桐港由逐漸崛起到蔚成世界大貿易港,同時也在港區周邊推擁出一批海舶碇離貨物裝卸作業港口,在閩南腹地滋生一批城鎮商貿網絡。……這一集散功能循環往復,使刺桐港的海上貿易業的吞吐持恆,充滿活力。據文獻資料,正規港口三個,即南關港、石井港和後渚港。並對三處港口作了敘述。文中特別指出“海灣南岸後渚港,距海口不太遠,海船自東海洋域內碇方便。如住南關港,自入海門,尚須溯晉江而上。在晉江尾閭航道北岸,地名鷓鴣口地段,江中‘多暗礁伏石,非漲潮,巨舟不得行。僅黽嶼前一線,舴艋可通’。”“候潮溯江成了南關港寄碇亟須解決的難題。後渚港的啟用,使回帆船隻依型分港住泊,給海商綱首提供了方便。”{19}一語道破後渚港比南關港的優勢所在。

《泉州古港史》指出:泉州古港包括泉州灣東北面的崇武港,泉州灣的蚶江港、石湖港、後渚港、洛陽港,深滬灣的祥芝港、永寧港、深滬港、福全港,圍頭灣的圍頭港、金井港、東石港、安海港、石井港,湄洲灣的肖厝港。在上述各港中,以後渚港最靠近泉州市府,水陸交通極為方便,是泉州港主要對外交通貿易港口。{20}

縱觀泉州一千多年的海事活動,可以認為:泉州港或刺桐港是泉州集群港的總稱。每處支港根據特定歷史時期、地理位置、自然環境的要求,完成各自的歷史使命和賦予的時代地位。哪個支港都無法獨力支撐泉州港的長盛不衰,彼此相輔相承,共同承擔海外貿易的集散功能和安全保障機制。支持千年古港葆有持恆的生機活力,使泉州港創造了世界航海史上的神奇!(完)

(作者:泉州市文物保護研究中心研究員)

註釋:

①明何喬遠《閩書》卷三三《建置志·泉州府安平鎮》。

②③《永樂大典》卷一四六二二,《吏部》引南宋《吏部條法》。

④付宗文《滄桑刺桐》第270頁,廈門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⑤《安海志》修編小組編《安海志》122頁,1983年。

⑥明鄭若曾《籌海圖篇》,中華書局2007年版。

⑦明《安平志》,清重修本《龍山寺古剎考》。

⑧《(乾隆)晉江縣誌》卷二。

⑨《福建沿海圖說》深滬條。

⑩莊為璣《泉州灣的古海港》,載《海上集》,廈門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

{11}蚶江志略編撰委員會編《蚶江志略·城寨》,華星出版社1992年。

{12}《蚶江志略·海港》。

{13}陳鵬《法石的造船與航海》,載《東海法石歷史與文化研究專輯》1999年。

{14}該碑為清乾隆四十八年法石全體船戶刻,立於法石美山天妃宮,現已佚。碑文錄自吳清潭《泉州法石資料彙編》。

{15}《新唐書》卷四十一《地理志》。

{16}懷蔭布《(乾隆)泉州府志》卷一一《城池》。

{17}泉州市地方誌編撰委員會編《泉州市建置志》,海峽文藝出版社1993年版。

{18}馬金鵬譯《伊本·白圖泰遊記》,寧夏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19}懷蔭布《(乾隆)泉州府志》卷一一,《城池》引史繼偕《建鷓鴣口銃臺記》。

{20}《泉州古港史》編寫委員會編《泉州古港史》,人民交通出版社199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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