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車河“的“黴”豆腐,竟然很好吃?

我們要經過“洗車河”鎮,去“撈車河”村。我的引路人、攝影師李鋒坐在副駕上,一副閒極無聊的樣子,慢悠悠、笑嘻嘻地,反覆拿這兩個詞磨嘴皮子:“到了中午,我就把車放到河裡去洗一洗!”“你們說,是先‘洗車’再‘撈車’,還是先‘撈車’再‘洗車’?”“土家族人過去都是這樣,把小推車從上游放到河裡去洗,下游再撈出來。”李鋒的老友“菠菜”先生早已習慣了他這副無賴嘴臉,一路聽歌開車,不理他。

“洗車河“的“黴”豆腐,竟然很好吃?

攝影:吳越

湘西是山和水的世界,水又是人們的湘西印象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水是湘西的交通命脈,也承載著湘西人的生存與生活。

李鋒當然知道,“洗車河”和“撈車河”只不過是土家族語言的兩個音譯而已。酉水流域有許多支流,先前老司城的靈溪匯入猛洞河,再進入酉水;洗車河與撈車河是同 一條河流上下游不同的地名,這條河也是酉水的支脈。附近大大小小的村鎮有許多都是土家族聚落,看這一帶人們的姓氏,若是“彭”、“田”、“向”、“覃”等字,一定都是土家族人。所以有人說酉水是土家族 的“母親河”,倒也很貼切。

“洗車河“的“黴”豆腐,竟然很好吃?

“洗車河“的“黴”豆腐,竟然很好吃?

老司城位於永順縣城東19公里處。這裡本名“福石城”,是古溪州政治、經濟、文化的中心。它的位置經過精心選擇,如世外桃源一般隱蔽。在經歷了幾百年的土司鎮守之後,清代“改 土歸流”使它安靜下來,如今只剩下一個沒落的遺址。

“土家”本不像一個族類的名稱,凡屬久居一地的族類都可以用這樣一個名字。在酉水流域,“土家族”這個名稱比族人出現得遲得多。上世紀50年代,為了確認土家的民族身份,社會學家潘光旦受命考察了湘西北的土家,也就是酉水一帶屬於龍山、保靖、永順等縣的非漢族的人群。他發現,這個族群沒有文字,但有自己的語言,這語言不是漢語,與周圍的苗、瑤、仡佬的語言也不同,有點接近彝語,但又有區別。他們自稱“畢茲卡”,“卡”是漢語中“族”或“家”的意思。在與外族交往時,他們自稱為“土家”。潘光旦指出,“自稱”是比語言更重要的一種自我認同方式。他在更多維度做了詳細的論證,於1957年3月寫出了《訪問湘西北“土家”報告》。國務院據此認定土家族是一個單一的少數民族,土家族正式進入了1957年公佈的民族名單。1957年9月,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成立。

“洗車河“的“黴”豆腐,竟然很好吃?

攝影_曠惠民

在沅水流域,許多水上謀生者還沿襲著舊俗,利用鸕鷀捕魚。

越接近洗車河鎮,引路的李鋒越有些焦躁,收回他的笑嘻嘻,苦著臉一連嘮叨不想在這裡多待。我看到鎮上模樣時,陡然明白了其中的緣由。小鎮沿著河水兩側展開,房屋新舊交加,牆上卻都統一被塗了灰粉,上面畫出白色的偽磚縫。有些老房為了刷這一層新裝,牆面重新整飭抹平,牆角卻還是幾根老舊木頭支撐,像是穿山寨西裝的人踏了一雙草鞋。原本為了顯示“風貌整齊”的苦心,此刻看起來格外怪異,既失了舊時的安詳,又沒有新興的健康。

但洗車河有一樣物事,卻是遠近聞名——洗車河黴豆腐。先前在別的鄉鎮,看有人推著小車售賣,車上就寫著大字“洗車河黴豆腐”。如今到了黴豆腐之鄉,遍地是黴豆腐攤,一罐罐用透明大玻璃瓶盛著,每塊像腐乳大小,裹了一層紅色辣椒。據說是因為洗車河的水好,黴豆腐便出了名。

撈車河的樣子全然不同。這裡四面環山,一水中流,坦坦蕩蕩的河岸上,土地平曠,屋舍儼然。一座“Y”形的巨大而樸素的風雨橋三跨在河面上,成為進村之路。

“洗車河“的“黴”豆腐,竟然很好吃?

“紅燈萬盞千人疊,一片纏綿擺手歌”,清代詩人彭施鐸在《溪州竹枝詞》中寫下了當時土家族擺手歌舞的場面。如今,土家族依然沿襲著擺手舞的習俗,在節日的盛會中盡情釋放歡樂之情。擺手舞的內容囊括了上至族源傳說、下至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是土家族文化的“百科全書”。

村落格局很大,此刻幾個木作師傅正藉著一 片開闊地在修整木料。附近的木作師傅大多來自保靖,他們能按照最傳統的方式建造土家族的新房,所以,新建成的村落景觀並不顯得突兀,反而與人們的生活十分相融,顯得質樸健康。他們身後是一個高敞的土家族建築,並非民居,而是“擺手堂”。在土家族的聚落裡,最耀眼的建築一定是“擺手堂”,前面會有一個廣場,形成大家的公共 空間。先前那首寫老司城的詩裡有“一片纏綿擺手歌”,這“擺手歌”就是土家族沿襲下來的集體活動。正月初三到十五,大家齊聚,披五花被,錦帕裹頭,擊鼓鳴銃,舞蹈唱歌。有時是一村一族,有時是數村甚至數十村,成千上萬人參加,男女相攜,翩躚進退,難怪詩中形容為“一片纏綿”。 擺手歌的領唱者常常是“梯瑪”,是族中主持巫術與祭祀的人。許多擺手歌是既定的古 歌,唱的是土家先人眼中的一草一木,也唱出了他們的創世神話與民族歷史。在他們的創世歌裡,遠古洪荒時代,地上有畫眉鳥,有葛藤,有馬桑樹,有青蛙,有小孩子…… 那是一個現代人難以想象的絢爛世界,如星空一般遙遠,土家人就用擺手歌的方式居住 在了先人的浩瀚記憶中。

文字根據線上傳播方式對原作有部分刪改。

撰文:範亞昆。攝影:李鋒 等。內容來自:《地道風物.湘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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