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醫保局急缺骨幹,一批“老醫保”卻面臨無處安置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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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地醫保局急缺骨幹,一批“老醫保”卻面臨無處安置的尷尬


各地醫保局急缺骨幹,一批“老醫保”卻面臨無處安置的尷尬


國家醫保局成立一年後的今天,部分市縣兩級醫保局的“三定”方案仍在艱難推進中。


各地醫保局急缺骨幹,一批“老醫保”卻面臨無處安置的尷尬


各地醫保局急缺骨幹,一批“老醫保”卻面臨無處安置的尷尬


各地醫保局急缺骨幹,一批“老醫保”卻面臨無處安置的尷尬


近一個月來,某市醫保中心的主任李永(化名)情緒低落,他沒想到自己會在五十多歲時遭遇職業困境。

事情要從一年前說起。2018年3月,國務院新一輪機構改革,新設國家醫療保障局。國家醫保局雖是副部級單位,卻被公認為是“超級醫保局”和“史上最強醫保局”。不僅將此前分散於各部委的城鎮職工、居民醫療保險和新農合醫療保險等合於一處,還集藥品及醫療服務的價格管理、採購與支付等權力於一身,任務極其重大——將“統籌推進醫療、醫保、醫藥‘三醫聯動’改革”。

國家局設立後,各省、市、縣,也將組建各級醫保局。剛聽聞這個消息時,李永和他的同事們都很開心——信號明確而直接,醫保的地位和重要性提高了!

然而隨著所在市的醫保局的“三定”(定部門職責,定內設機構,定人員編制)方案的展開,李永和同事們的心裡卻越來越沒著落了。

在過去二十年裡,李永個性積極,事業上不斷往前衝,曾帶領團隊完成醫保方面的多項改革。當地的一些試驗,也受到相關專家學者的認同。因為不怕觸動既有的利益格局,當地醫療界的人稱他為“不怕死的李永”。

“二十年前選錯了單位。如果二十年前我留在醫院,情況不會是這樣。”過了知天命之年的李永從未如此沮喪。

問題出在哪了?

被編制卡住的“老醫保”們

李永和同事們都算是“老醫保”,從事醫保工作近二十年了。

中國自1998年末啟動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至2000年左右,各地陸續設立醫療保險管理中心(簡稱醫保中心),掛在當時的省、市、縣各級勞動和社會保障局之下。李永所在的某市,正是在2000年設立了市醫保中心,屬於掛在市勞動局下面的一個事業單位。此後,市勞動局改成了市人社局,醫保中心也相應地掛到了市人社局,但依然是一個副處級的“二級單位”。

從幹部級別上說,市人社局的局長是正處級,市醫保中心的一把手主任是副處級。而像李永這樣醫保中心副主任,則是正科級。

編制、級別,一級單位、二級單位,這些在許多人看來略覺陌生的詞彙,卻是直接決定體制內人士的待遇、級別和上升渠道乃至人生的關鍵詞。

一級機構有行政管理職能,可以獨立制定政策,可以直接向分管市領導彙報;而二級機構,沒有政策制定權,哪怕是傳遞一份文件,以醫保中心為例,也需要先打報告到人社局,再由人社局上傳市領導。

讓醫保中心人員感到不平衡的是,市醫保中心一年管理四五十個億基金的進出,工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因為級別的限制,和外單位打交道時,總有些底氣不足。

近年來,李永他們經常打交道的部門如衛健委(之前為衛生局、衛計委),是個一級部門。當二者需要聯合制定政策,在工作上執行合作時,醫保中心需要上級單位人社局的介入,如果直接和衛健委溝通,就不符合程序。

但現實的情況是,醫保中心在醫保控費過程中,不得不直接和衛健委合作或博弈,“尤其是在雙方博弈的過程中,會有低人一等的感覺。很多時候,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完全按照程序來的話,許多事情無法快速推進。”李永說。

如今,市裡新成立了醫保局,李永和同事們本來滿心期待。沒想到隨著新醫保局三定方案的推進,尷尬也隨之而來了。

新設立的市醫保局屬於正處級行政單位,從工作職務的正常調整角度來說,李永這樣的市醫保中心副主任,理應平移轉任新醫保局的副局長,但偏偏被行政級別卡住了——從級別上說,市醫保局副局長是副處級,而李永只是正科級。要轉,就得同時把他的正科升為副處,但這又涉及當地的副處級幹部編制——事實上,當地編制已滿員,而李永的年齡也“過了線”,升不上去了。

如果轉不了市醫保局的副局長,則只能把李永這樣有長年實際醫保工作經驗的幹部,安置到新設立的醫保局去做科長,這樣顯然更不合適。這種尷尬之處,據八點健聞在西北、華南等三個省份的採訪瞭解,構成了當前地市一級醫保局三定方案遲遲難以推進的重要原因。

千里之外,無獨有偶。

華南某縣的醫保局,至今也仍未出臺最終的三定方案。縣醫保局是今年3月掛牌的,目前僅僅明確了正職——一個書記,一個局長,其他的副職都還沒確定。此外,整體的人員班子也還沒調整到位。

原縣人社局醫保中心主任姜林(化名)仔細解釋了緣由。

新成立的縣醫保局的前身,是隸屬於縣人社局管理的醫保中心。縣人社局是科級單位,醫保中心低一級,屬於股級單位。現在,醫保中心獨立出來後,成為和人社局平行的科級單位。

因為上升了一個級別,相應的人事調整也要按級別來。目前任命的縣醫保局的書記、局長,都由外單位平級調來。書記是原縣一個建設單位的局長,原本就是科級幹部;局長是原機關事業養老保險站的站長,他調過來屬於提拔重用,但也是平級調動。

至於現在尚未確定的副局長,也會相應地從別的單位調過來,而不是由原來醫保中心的成員擔任。因為他們大多數是股級,並不是科級、副科級別。縣醫保局成立後,這些“老醫保”們很難成為領導層。而恰恰是這些“老醫保”,往往是原醫保中心的業務骨幹,富有經驗。

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

如今被編制卡住的“老醫保”們,在醫保中心剛設立的頭幾年也曾風光過。此後,隨著自上而下的機構和職能屢次調整,他們的職業生涯可謂是幾經波折。


各地醫保局急缺骨幹,一批“老醫保”卻面臨無處安置的尷尬


姜林回憶,早在約20年前,縣裡的醫保中心剛成立那會兒,縣裡財政困難,對當地醫院的補償不多,醫生們幹得多,拿得少。醫保中心一成立,在當地算是個搶手部門。當時,就有四名醫生被挖到了縣醫保中心,佔了醫保中心人數的三分之一。

在姜林所在縣的上級市,市人社局醫保處的原處長回憶,市醫保中心是2000年左右成立的。當年,它是市勞動局的二級單位,級別是副處。剛成立時,人員的來源是市勞動局醫改辦、市衛生局醫療辦,還向當地醫院要了一些醫生。這些醫生的原單位要麼效益不好,要麼面臨改制重組,相比之下,市醫保中心算是個好單位。

同樣是20年前,在某市三甲醫院醫務處工作的李永,是個三十出頭的科級,頗受醫院領導器重。2000年前後,市裡的城鎮職工基本醫療保險建立,一下子要覆蓋管理十幾萬人。市領導非常重視,直接授權當年新成立的市醫保中心,想招什麼人就招什麼人。李永就是在那個時候,從三甲醫院調到了市醫保中心。

市醫保中心剛成立的頭三四年裡,地位十分重要,裡裡外外都把醫保中心看成是一個獨立的一級部門,醫保中心主任可以直接向市長彙報工作。但隨著醫療保險被歸類為社會保險制度,“五險”合一,醫保中心遂歸屬為勞動局管理,此後又歸屬於人社局,成為了人社局的一個二級單位。

2006年,《公務員法實施方案》頒發,提出了“參公管理”概念,即部分事業單位可“參照公務員法管理”,事實上給予這些事業單位的工作人員以公務員的待遇。當年,李永所在的醫保中心就成為了“參公管理”單位,人員享受公務員待遇。那時,公務員待遇比事業編制人員的待遇要好許多,同樣是科長,“參公”身份的科長,比事業編身份的科長,收入在加上一些補貼後,要多近50%。那段時間,李永認為自己的轉行還是正確的選擇。

但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無論是李永還是姜林都沒有意識到,也正是從那時開始,他們和原來在醫院工作的同事們,逐漸拉開了距離。

李永的一位下級、二十年前來到市醫保中心的劉科長,當年是一家二級醫院的外科主任。他指著一張醫保中心工作人員和醫院醫生談論工作的照片,有些調侃地說:“這些人雖然在一張桌子上談判,但收入相差幾倍。”“如果回到二十年前,我不會選擇來醫保中心。”他不顧他的主管領導在場,補了一句。

劉科長是李永的得力干將,他這樣既有臨床經驗,又在醫院工作過的骨幹,是醫保團隊急需的人才。專業的訓練,使他能夠在醫保控費的監督工作中,一眼識別出醫生專業處方箋中的問題。“像劉科長這樣有臨床實踐經驗的醫保人才,越來越難招到。”李永說。

然而,過去十年來,醫院醫生的收入大幅提高,與醫保中心工作人員的收入差距正在逐年拉大。二十年前各地醫保中心從當地醫院挖人的情形,如今看來簡直像是天方夜譚。姜林說,醫生在縣醫院每個月能拿一兩萬,護士至少也有七八千,而縣醫保中心的員工工資每個月就三四千,相差好幾倍。

待遇低,醫保中心近年來招收專業人才越來越難。不但新人招不進來,醫保中心的老人們還有陸續回到醫院和醫學院的。三明醫改的主導者詹積富,近日在回應八點健聞記者提及的醫保人才招聘問題時,就回了兩個字:“很難。”

何去何從?

現今,各地醫保局的編制確定後,如何安置原各級醫保中心的骨幹人員,成了一大難題。

這些“老醫保”有豐富的一線工作經驗,多數骨幹人員都是在十幾、二十年前各地醫保中心剛成立時加入的。現在他們的年齡大多四五十歲,已失去了晉升的最佳時期。

各地醫保局成立之後,對這些人來說,晉升之路反倒更難。

李永面臨的的尷尬並非個案。他所在的省,十幾個地市的醫保中心的副職領導們,和李永經歷了一樣的情況:因為行政級別限制,難以到新成立的市醫保局擔任領導職位;如果以科級身份進入市醫保局去做一個科長,那他們原先領導下的科長們又如何安置?

最近,與李永相鄰的某市醫保局,想出了一個安置原醫保中心人員的新辦法:在醫保局下再設一個醫保服務中心,屬於全額事業單位,正科級。這意味著原有“參公編制”的醫保中心工作人員,轉到一個級別和待遇都下降的事業編制單位中。這是之前李永和他的同事們根本沒有想過的事情。“沒有人情願過去的。”李永有些無奈地說。

一方面,是各地現存的醫保中心的幹部,轉任到新的醫保局存在編制障礙。另一方面,各地新成立的醫保局眼下正亟需幹部和人才的調進。於是,在李永所在市的醫保局,局長和副局長都由外單位調來的級別相當的幹部擔任,但這些人卻沒有相應的醫療、醫保的管理工作經驗,面對專業度要求極高的醫保工作,他們同樣面臨者一份尷尬。

一位西部某縣的醫保人員,描述了該縣一個真實的場景:新醫保局的領導搬進了辦公大樓,就在原來醫保中心附近的區域開了一間辦公室。這邊是新的醫保局,那邊是老的醫保中心。雙方彼此也不說話,就這樣保持著一種奇怪的平靜。


王晨 譚卓曌|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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