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看大戏(牛永超)

回望乡土‖ 看戏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戏了,更记不得上一次看戏的时间。

去年冬天的一个上午,我正在房间里看书,客厅里忽然传来“咚咚锵锵”的声音。出去一看,是公爹在用小爱音箱听戏。我问他:唱的啥?答:崔兰田的《对花枪》。我仔细一听,还真是!又问:怎么不听马金凤唱的呢?

接下来,我和公爹讨论了崔兰田和马金凤两个豫剧大师唱腔的不同。我认为崔兰田唱的《秦香莲》非常好,她的音调低且声音柔和,比较适宜唱悲情戏,而《对花枪》是喜剧,马金凤的声音唱出来更好听。

乡下看大戏(牛永超)


我的这一番论述,让公爹不免感到意外。他只知我爱看书,会教书,却想不到我还懂得戏曲。

其实,小时候的我是个十足的戏迷,不光爱看戏,还常学着哼唱呢。不过,我的看戏仅限于在露天剧场的演出。

也许是因为那时家里没有电视机,或者是可读的书太少,更或是受了我父母的影响吧,每当村子里唱戏,我总是从头看到尾,且还能记住一些唱词。如今回想起来,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乡下看大戏(牛永超)


老家那里有赶会的习俗,两三个或三五个村子一道会。每逢有会,大的村子单独请一个戏班唱戏,小村子就合着请一班戏。我们村在阴历二月十一过会,若是唱戏,村小学起码要放上一天假。一是因为过会那天老师的家里也要待客,二则外面的锣鼓声一响,大家谁都无心听课了。

刚开始看戏时,我和鲁迅先生看社戏差不多,根本分不清台上的角色,也听不懂演员们“咿咿呀呀”地在唱些什么。因而,便只往后台跑,看演员化妆,换衣服,戴道具。

看的多了,又觉得那些没什么意思,就老老实实坐下来看戏。待至能看懂时,心情便随着剧情或喜或悲,也就沉浸其中了。常言道: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自此,我便成了“看戏的傻子”。


乡下看大戏(牛永超)


过后时唱戏,白天看戏的人格外多。因而在开戏前,村干部往往要先站在台子上,拿着喇叭强调一下秩序,诸如看戏中间不能大声喧哗,大人要看好自己的小孩儿不准乱窜之类的话,但这些“警告”通常是不起作用的。

中老年人爱看戏,都搬了凳子坐在前面,凑热闹的年青人则是站着看戏。尽管戏台搭得比较高,坐在后面的如果看不清仍旧要立起来,这势必挡住了更靠后的人。

有时,维持秩序者干脆立在戏台的一角,手持长杆往下面用力横扫。那些担心竹竿落在头上的,就赶紧坐下或蹲着,然而仅一会儿的工夫,又因为看不见或听不清站了起来。

此外,戏场里有大人不住地站起来找寻孩子的,有小孩在外面喊爹妈的,有提前占了座位呼叫亲朋的,自始至终都显得闹哄哄一片。

我读五年级那年,过会时我们村没有唱戏。一天晚上,好友小景邀我一起到距家四五里的村子去看戏。那晚唱的是曲剧《寇准背靴》,我们到时戏已经开始了。饰演柴郡主的女演员不仅扮相好,声音也甜美,观众都被她的幽默风趣吸引了。

小景比我的戏瘾大。因为第二天要上学,约摸十点钟,我就催着她走,她却坚持要再看一会儿。我一个人不敢独自回去,只好等。这样反复催了几次,她终于答应和我一起走了。


乡下看大戏(牛永超)


由于戏还没有散场,出了村子后,路上一个人也不见。临近十五,月光皎洁,照的大地如白昼一般。我们走在大路上,两边是空旷的麦田,远处则是成片的黑乎乎的树林。四周的寂静让人有种莫名的恐惧。

初春的夜晚,温度还较低。由于站的时间久,我觉得全身都有些发冷,便使劲儿挽着小景的胳膊,故意用力跺着脚走路。

刚开始,小景还兴致勃勃地和我讨论刚看的戏。看我不想多言语,她便住了口。及至我们走到邻村的村头,忽然从一棵大杨树上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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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老家那里,人们认为猫头鹰叫是不吉利的,甚至有“猫头鹰在哪里叫,哪里就会死人”的说法。于是,我们便撒腿跑起来。

到家后,家里人都已睡熟。我不敢惊动父母,轻轻拨开门闩,和衣躺下。第二天,母亲问我头晚何时回的家,我随便搪塞了事。那以后,再没有晚上跑到外村去看戏。

大约在我读初一时,邻村有个孙姓的老人庆八十大寿。他年青时是唱戏的,听人说他的老伴儿也在剧团里待过。他和豫剧名角唐喜成先生的师父是师兄弟。因此,唐先生特意从郑州带着剧团赶来,给他的师叔贺寿。

这便成了我们那里轰动一时的大事。远近十里八村的乡人,都扶老携幼地前来看戏。我因为上学,只看了一场,唱的正是唐先生的拿手戏——《三哭殿》,唐先生饰演唐王,孙老人的老伴则亲自上场扮公主。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近距离感受名角的魅力。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当时看戏的情景早已记不清,但这件事却让我难忘。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到戏场看戏的次数日渐减少,后来完全变成在电视上看了。如今想来,我对戏曲的热情降低,大抵发生在有了互联网以后。


乡下看大戏(牛永超)

    近几年,为了弘扬中华传统文化,国家发起了“送戏下乡”、“戏曲进校园”等活动。对于以90后和00后为主体的大学生而言,这一国粹似乎远没有“王者荣耀”的吸引力大。我想:令他们感兴趣的大概是台上演员的打斗。至于那些纯粹的对白和唱词,则是无所谓的了。

某一日,我听说学生社团有个叫梨园社的。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也激起了我很大的兴趣。看来哪天真得去看看他们的排练,过一把戏瘾了。

2019年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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