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我们看过的好看的家要数不过来了吧。干净通透的、风格绮丽的、贵到惊掉下巴的......
至于有意思的主人和故事,也早读过几百打了。设计师的、艺术家的、KOL的、隐居到山里的神仙眷侣的......多到一闭眼就涌上一大堆不同又相似的官宣笑脸。
经过善意的粉饰和面面俱到的包装后,“家”和“人”在社交媒体上的样子一直变,但总是光鲜,总是美好。
然而这一次,很多人打开了他们平凡的家,千万群众为之着迷。平凡的家到底有什么好看?为什么群众如此着迷?
正如作家陈丹燕所说——
“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一种水滴石穿的单调和宁静。”
01/ 嗨,可以跟你去你家吗?
诶…那好吧
《可以跟着去你家吗?》(家、ついて行ってイイですか?)是东京电视台的一档真人秀节目,从2014年至今已经播了好几季,而豆瓣评分竟然维稳在令人匪夷所思的9.5。
节目组深夜徘徊街头,专门寻觅没赶上末班车的路人,拦住他们问:“可以跟你去你家吗?”。有人拒绝,有人一口答应,节目组支付打车费(日本打车费非常昂贵,所以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
于是,陪酒女、打工妹、名校生、流浪汉、收藏癖、主妇……那群平时和你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帽檐压得很低,眉头皱得很紧,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节目组深夜跟着他们回了家。
推开门之前,谁也不知道,会看到什么。
02/ 里央,20岁
“活着就很快乐呀”
被节目组拦住的时候,里央已经醉的迷迷糊糊了,节目组报上名字以后,立刻兴奋地满口答应。
作为陪酒女,里央收入不菲,通常每月收入50万日元-80万日元(大约3万-5万人民币),最高时能达到280万日元(大约17万人民币)。
学生做陪酒女郎兼职已经让人迷思,里央居然还是庆应义塾大学的学生。
什么概念?
庆应大学,是亚洲第一私立学府。简单说,这几乎是一所可以和哈佛并列世界一流学府的大学,进了这扇校门的人生基本都应该顺遂如意了。然而里央坦言自己享受现在的工作,觉得快乐。
一个好吃懒做,因为收入不菲就做陪酒女的年轻女孩形象在出租车上基本被框定了。
里央的妈妈是传统女性,不允许女儿做接待服务,里央觉得这有点儿不可理喻,而爸爸是航空公司的高层,她坦言自己是大小姐。
里央和男朋友住在22平米左右的一居室里,18岁时她在牛郎店认识了男朋友,除了一张沙发床以外,屋里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醉醺醺的里央说这是他们爱的巢穴,因为抱着睡觉所以也不觉得挤。
除了凌乱到不太能下脚的房间以外,厨房也被锅碗瓢盆堆得像个债台高筑的流浪汉。
蘑菇油豆腐大酱汤正在锅里发霉变质,脏衣服在洗衣机上堆成小山......
当所有人都被醉酒的失足少女故事搞的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眼尖的摄制组发现了这个——
里央得了子宫癌。
庆应大学一年级的课程还没上完,她就收到了这份体检报告。尽管她笑着拿自己的病情开玩笑,但旁观的小姐姐证明了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不菲的私立大学学费加上癌症治疗的开销,即便是里央这样的家庭,经济压力也不是一般大。
为了让父母放心,她考上庆应,现在也是为了让父母放心,她做了陪酒女。
为了保住这份可以解她燃眉之急的工作,她有一本客人笔记。上面会记着陪客时说的话,记着哪位客人特意点了她,记着哪位客人自负,脾气差,很难搞。甚至,通过整容实现短暂的飞跃,嘴上说是为了漂亮,其实是为了保住工作。
里央不愿意做手术,任由癌细胞扩散,就因为她想要个孩子。
她还想自己开个店,说“要赶紧孝敬父母”,不知道是因为真像她说的,觉得给父母添了很多麻烦,还是因为害怕自己时间没那么多了。
送走摄制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多,里央酒还没全醒,笑了一整夜,无论是说到月入百万,还是说到折磨自己的癌症。
“跳上风的背,然后我们就可以飞得远远的。”
——《彼得潘》
03/老奶奶,80岁
“有秋葵猪肉卷就没有遗憾啦”
这一次,摄制组在府中的澡堂。
“我们会把这个澡堂的回数券作为礼物。”
“谢谢。”
“所以能跟您回家吗?”
“诶?”
第二段故事中,主人公是一位80岁的独居老奶奶。
房子是老奶奶自己买的,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住。橱窗上贴着的一张表引起节目组的注意。老奶奶从62岁开始写的“自己的人生年表”,记录自己的重要时刻,她一直都没结过婚。
“活的很自我,自然而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奶奶年轻时在美国公司的日本分社上班,收入非常可观。但几经起落,没了积蓄,现在靠着养老金过活。
老奶奶平时都尽量自己做饭,非常擅长烧肉,最喜欢吃秋葵猪肉卷,现在最想吃的是牛排和金枪鱼。
由于40岁之后沉迷弹钢球,花光了积蓄,所以现在花钱不能大手大脚。
“那时候明明那么有钱,为什么就没有去吃上等肥金枪鱼寿司呢?”
老奶奶的养老金有13万,换算成人民币8000元左右,也算是能活的很开心了。
说到老奶奶最喜欢的秋葵猪肉卷。
“把猪肉这样卷着秋葵,煎一煎。”
“吃上了秋葵猪肉卷,就没有能超越它的东西了。”
能吃到各种各样的猪五花秋葵卷,老奶奶觉得就是幸福生活的全部了。
一个人过一生该有很多艰难吧,年轻时候做设计,后来在老家的餐厅帮忙,餐厅倒闭成了高尔夫球场的服务员,迷上弹钢球花光了所有积蓄,慢慢变老,终于成了能吃到秋葵猪肉卷就很开心的可爱老太太。
近一个世纪里的好多故事都被老人省略了,住在干净舒适的老房子里,听着平底锅煎肉发出的滋滋声,用玻璃酒杯盛着酸甜的果汁,人生的遗憾是什么?不存在的!
“一定要爱着点儿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人间草木》
04 / 丸山贝城,20岁
“这是我第一次请别人做客”
“逮”到丸山贝城应该是摄制组的一大幸事,丸山全程用扇子挡住半张脸,节目组为他支付了在旧货市场淘到的一个摆件,换来了和他回家的机会。
丸山和父母一起住在三室一厅的独栋里,气派的白色房子里,丸山只允许进入他自己的一间。
起居室虽然共用,但是天花板上吊满了假的藤蔓、水果,以及鸟类模型,这是丸山的兴趣所在,这儿俨然一个动物园。
刚刚抵达丸山的房间门口,所有人都开始惊呼,吊挂的粉色帐幔映得房间里异域风情浓烈,进门以后更是不知道是到了昭和还是平成,又似乎都不是。
这,是一个20岁少年的房间么?
丸山的所有收藏都来自日本、朝鲜、琉球、阿依努,还有少量配饰来自中国。房间的每一寸都被这些异域收藏品堆满。
和同龄人大相径庭,粉色让丸山更快乐,枕边书也是一本《为了你的健康,蔬菜会有效果》的线装仿古书。
收藏的古钱币塞满了好几个多宝盒。
丸山吃饭要坐在精心布置的榻上,身后有屏风,两边挂着纸灯,每一件餐具都是从古玩市场或者商店淘回来的,丸山之后想做点买进卖出的生意,当然都必须是他喜欢的风格。
和二次元或者御宅族都不同,丸山几乎没有朋友,一年前开始穿上和服变成现在的风格后,更交不到朋友了,他有阿斯伯格综合征,“无法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讨人嫌”,但是“没恶意的”。
和丸山交流起来确实会感受到一点障碍,他话很少,但格外礼貌和真诚,说到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交到朋友的时候,第一次用了叠词——“很伤心很伤心”,那一刻,任谁都要跟着他伤心一把。
不过现在丸山把家里的照片PO到SNS上,拥有了几十个粉丝,还生平第一次和女网友见了面散了步,讨论装潢和古玩,他很开心。
摄制组告别的时候和他说谢谢,丸山用扇子遮着脸说“我才是要感谢”,虽然被贸然拜访,虽然对着一屋子的收藏节目组只能瞠目结舌,丸山还是对自己的第一批客人谦卑又和气。
那些看上去“奇怪”的陌生人,也不过是这么亲切的存在啊。
“我独自一人,对自己的灵魂,满怀着巨大的爱情。”
——《脉管里注满了阳光》
05/ 比起相似的好
我想真切的“坏”一点
陌生人、深夜、随机、回家。这是一场不能不让人兴奋的秘密行动,因为解开秘密是人类根深蒂固的冲动。即便是最不好奇的人,也会因为即将得知他人的秘密而悸动。于是,这场大型真人秀搅动着每个观看的人。
我们的家,面对突然造访的客人,准备总是不够充分,凌乱、随意、自我,但也正是这些不完美,让家里的主人更自在。
时机一到,他们愿意把酒言欢,把一整个夜晚都交给面前的陌生人。
真实最可爱,而可爱,是最高级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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