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名了“修昔底德陷阱” 我們和他聊了聊中美關係

古希臘著名歷史學家修昔底德曾在總結公元前5世紀雅典與斯巴達之間長達30年、兩敗俱傷的戰爭說:“使得戰爭無可避免的原因是雅典日益壯大的力量,還有這種力量在斯巴達造成的恐懼。”

他命名了“修昔底德陷阱” 我們和他聊了聊中美關係

“修昔底德陷阱”提出者格雷厄姆·艾利森

2012年,前哈佛大學肯尼迪學院院長、國際問題專家格雷厄姆·艾利森指出國際關係中一個常見的現象: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守成大國,而守成大國也必然會回應這種威脅,這使得競爭,衝突,甚至戰爭變得難以避免。他將這個現象命名為“修昔底德陷阱”。

他命名了“修昔底德陷阱” 我們和他聊了聊中美關係

不過,在艾利森2017年出版的《註定一戰:中美能否走出“修昔底德陷阱”?》一書中再次深度剖析了“修昔底德陷阱”理論,詳述過去500年間發生在守成大國與崛起大國間的權力更迭,列舉的16個案例中共有12個引發戰爭,但有4次倖免。這也證明了“修昔底德陷阱”並非不可避免。

事實上,2015年9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訪問美國時曾指出:“世界上本無‘修昔底德陷阱’,但大國之間一再發生戰略誤判,就可能自己造成‘修昔底德陷阱’。”

當前,中美兩國在貿易爭端,臺灣問題等各方面依然存在摩擦和博弈,兩個大國是否能避免戰略誤判,走出所謂的“修昔底德陷阱”,深圳衛視駐美主持人陳崢就這一問題專訪了“修昔底德陷阱”理論的提出者,格雷厄姆·艾利森。

他命名了“修昔底德陷阱” 我們和他聊了聊中美關係

陳崢深圳衛視駐美主持人:很多中美精英人士都認為,目前兩國關係無法再回到過去,將來兩國競爭會大於合作,這將成為一種新的常態。您認為這是否印證了您的理論或者判斷?

格雷厄姆·艾利森“修昔底德陷阱”理論提出者:很不幸,是的,不是因為這是我的理論,而是因為“修昔底德陷阱”理論符合現實,現實就是:中國是正在崛起的力量,而美國是處於龐大力量下的守成大國,彼此正不可阻擋地朝不確定的方向前進,這是很危險的。

陳崢:前不久您在中國說習主席是最瞭解“修昔底德陷阱”危害的人,但是避免“修昔底德陷阱”光靠崛起國的誠意是不夠的,守成國的判斷和意圖可能更為關鍵。那麼您認為中美兩國有共同避免此陷阱的共識或共同的方案嗎?

格雷厄姆·

艾利森:最開始知道習近平主席談及“修昔底德陷阱”的時候,一個直接跟他工作的人問我如何理解習近平主席提到的“新型大國關係”?舊形式錯在哪裡?他明白舊形式正沿著歷史老路走下去,即崛起力量正瓦解統治力量,某些第三方力量也成了一種挑釁,最終這將導致大家都不想要的戰爭。他知道導致一戰的原因,因為他學過這些內容,他也從中國歷史中得到啟發。因此舊模式不對,我們需要新模式,我認可他的說法。他比美國政府及美國總統更樂意探索這個話題,所以當他跟奧巴馬提建議的時候,首先奧巴馬總統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趣,但認為這可能是個陷阱,所以拒絕了這個建議。我那個時候就認為奧巴馬的決定是錯誤的。現在美國認為中國是戰略對手,而不是夥伴。所以中美關係變糟糕了。

為避免“修昔底德陷阱”,中美雙方都需要思考:如何管理中美競爭,雙方都需要調整。正如我在書裡面寫道,“從過去500百年的歷史記錄中的成功故事來看,16個案例裡面有4個沒有導致戰爭,所以戰爭不是必然。我們可以從這四個案例裡面學到:守成國需要比崛起國做更多痛苦的適應。所以美國有很強烈的這種傾向。現在我想告訴中美兩國:我們正面臨這種局面。一方正在崛起是為了實現中國夢,中國正變得更強大富有,為什麼不呢?美國不願意阻礙中國發展,而是希望繼續維護世界70年和平的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這才是對的事情。這種摩擦對美國產生結構性壓力,所以中美必須像成年人一樣,談論如何管理這種結構壓力,可惜雙方並沒有就此展開討論。

陳崢:崛起國和守成國能避免衝突的一大關鍵原因是有共同的挑戰,那麼如今中美之間是否有能夠維持他們合作關係的共同挑戰?如果這些挑戰被解決,中美是不是就只剩下競爭關係?

格雷厄姆·艾利森:這是個非常好而且深刻的問題。我在書裡面提到里根政府時期,當時美蘇關係非常緊張。有人對戈爾巴喬夫說:“如果外星人入侵,我們會活著。“我想他說得很對。如果外星人來試圖統治地球,中美會戰鬥在一起。如果談及中美共同的挑戰的話,首要威脅就是“修昔底德陷阱”本身。在這種競爭關係中,一些第三方的行為可能會產生威脅,例如臺灣。目前臺灣正試圖“獨立”,這對北京來說是不可容忍的。而此時美國正與臺灣糾纏,事情環環相扣,這並不是我們所希望的。所以中美雙方都需要討論如何避免這種局面,這才是明智的。我們都不希望戰爭,所以不要讓臺灣方面的行為佔據主導。

第二點是氣候問題。除了白宮裡面那位,地球上每個人都認為:氣候變化,包括溫室氣體排放等問題,讓我們的地球越來越不宜居。從成年人的角度,我們需要共同解決這些問題,我們有很多需要共同面對的問題,所以我們如何把這些共同點變成動力或者是背景,幫助我們瞭解彼此在重要領域的不同觀點。

他命名了“修昔底德陷阱” 我們和他聊了聊中美關係

陳崢:明年將是美國的大選年,對中美關係有何影響?

格雷厄姆·艾利森:這個問題很好。我知道你們都在華盛頓特區,目前華盛頓特區,擁有政治話語權的每一個人,參眾兩院沒有人說中國的好話,這讓我很震驚。兩年前,他們中有一半人說中國的好話。他們覺得從各個層面批評才是政治上的權宜之計。目前的情況我覺得過於誇張。而智庫裡中國專家對中國也主要持懷疑甚至消極的態度。所以很大程度,反對特朗普的民主黨會比他對中國更加強硬,在政治上,有一條定律就是,在國家安全的問題上足夠強硬,所以如果特朗普說:中國存在貿易違規行為,反對者會說:中國做得更差;如果特朗普說中國在知識產權的問題,反對特朗普的人會說:中國做得更差。這就是政治,儘管聽起來很醜陋,但並不意味著下一屆政府中美關係還會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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