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賈敏
兒童文學市場黑幕被突然撕開。
鄭淵潔炮轟部分童書作家進校賣書一事，已經發酵數日，至今餘波未消。事件起因是日前發佈的中國作家榜的童書作家榜中，未見鄭淵潔，引發網友質疑其圖書是不是賣不動了。
實在的鄭老師花了5個小時端上盤“硬菜”——直接貼長文自證清白，表示自己不上榜是因為上榜作家中不少是違法進校賣書，自己不願和他們在同一個榜單上，否則是“奇恥大辱”。還說童書市場存在巨大的泡沫。
不但如此，鄭淵潔還曬出自己的稅單佐證自己的收入不低，還讓榜單上的第三名曹文軒曬出自己的稅單。不過對方並沒有搭理他。
進校賣書是否存在？上榜作家是否真的違法？不管這事最終走向如何，童書市場，撕開了面紗一角。
童書作家榜，才是真正的富豪榜
據說消費價值排名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律，少女>兒童>少婦>老人>狗>男人。有人當這是調侃，但也有些事實可以證明，這或許不是無稽之談。比如兒童的消費能力。
兒童文學是一門悶聲發財的生意。根據2018年全國教育事業統計，目前全國普通小學及初中在校生共約有1.5億，這不算是小市場了。
在圖書市場中，童書業務因其針對的群體特殊，在市場中聲量不大，但實際上，這門生意的賺錢能力，妥妥的名列前茅。
日前發佈的中國作家榜中，《三體》作者劉慈欣以1800萬版稅位居作家排行榜主榜首位。但要說他是作家中的首富卻是水分大了點。因為隔壁的“童書作家榜”中，他的版稅要排在第五位。而且比第四名少了600萬元。最高者版稅收入達到5600萬元。可見童書作家榜，才是名副其實的作家富豪榜。
超乎大眾想象的版稅收入背後，是整個市場的連年增長。
京開研究院的報告顯示，2018年的整體圖書市場中最亮眼的是童書市場，以24.5%的市場份額穩居“頭把交椅”。同比增長21.18%，是整個圖書市場增長最快的業務板塊。事實上，中國少兒出版已經連續17年保持兩位數增長，僅在2014年至2017年的4年間，童書總銷售量平均增速就達50%以上。
只說增長速度或許還不夠直觀，看看有多少出版社涉足了這塊業務，大概就能知道它有多受歡迎。
有出版界人士在接受採訪時粗略統計，目前國內大約總計580餘家出版社，其中完全沒有涉及童書業務的僅有30餘家。換言之，超過95%的出版社正在這個市場中拼殺。
如果童書業務是個虧本買賣，誰做？
換個角度來看，這麼多從業機構在搶食，那麼這塊蛋糕必須足夠大，才能讓大家都有飯吃。
根據2018年第一季度發佈的《2017年中國圖書市場報告》顯示，2017年中國圖書零售市場總額規模803.2億元，其中童書佔比為24.64%，換算下來，童書市場是一個200億元的大市場。
但是現在，鄭淵潔向這個200億元的大市場開炮，直指其中存在巨大泡沫。
這也不是鄭淵潔第一次指出這個問題。2016年接收採訪時他就提到，“中國的童書銷量泡沫很大。”童書有很大一部分的銷量是通過去學校出售達到的，老師動員孩子買，和出版社勾結起來，給學校回扣。很多童書作家銷量的70％都是這麼弄出來的。
鄭淵潔認為，“這是違法的。”
進校賣書，違法！
是否違法已經完全不需要討論。按照《義務教育法》的規定，商業活動不能進入中小學校園。
《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第25條規定，學校不得違反國家規定收取費用，不得以向學生推銷或者變相推銷商品、服務等方式謀取利益。因此，童書作家打著講課的幌子賣書，校方利用權威動員學生“自願”購書，無疑是違法行為。
這個問題沒有需要更多討論的餘地，現在的關鍵就在於，童書作家版稅排行榜上的作家有沒有進校賣書。
目前沒有任何作家自行承認自己有過這樣的行為，但從以往的公開資料中，可以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在廈門某小學官網上，記者發現，2018年12月28日，該作家確實曾在該校舉辦了“閱讀與寫作”專題講座。校方發佈的文章提到，有家長現場為孩子挑選書籍。講座後，該作家還為該校學生舉辦了一個多小時的現場讀者籤售會。該校工作人員也對媒體證實該事。
另有報道顯示，2016年12月在河南省鄭州市經開區實驗小學，由河南新華尚書坊舉辦了某童書作家籤售活動，“整場籤售活動持續3小時，累計籤售圖書4000餘冊。”
時代週報（微信公眾號:timeweekly）在該校網站查詢，在一條名為《與名家面對面》的資訊中，確實看到該作家現場簽名的圖片。
具體來說，這一模式的操作手法就是出版社+作家+學校三方合力，從而達到精準營銷的效果。
用鄭淵潔的話說，部分童書作家可以一週5天，一共去10所學校，上午一個下午一個，走馬燈似的，到那說同樣的話，只說20分鐘，後面就是籤，一週下來就是3萬本書。
但截至目前為止，童書作家榜的上榜者中，並無任何一人出面承認自己曾進校籤售。
但是一旦這一指責坐實，進校賣書的童書作家將面臨何種處罰呢？
吃相難看卻缺乏監管
然而這樣的狀況已成普遍之實。去年，有媒體報道“書店實現同屬銷售有效轉化的3種模式”，其中鎖定名家和校園被排在第一位。且“大多數書店表示，2018年上半年對童書銷售助力最大、效果最好的營銷活動便是“名家進校園”“作家進校園”等活動。”
因此，很難否認這類灰色地帶的存在。實際上，這類操作已經成為半公開化的市場營銷行為。否則也不會被書店等機構作為有效模式。
學校培養學生閱讀興趣，開展童書作家進校園活動本無可厚非，但當扒開這層外衣，我們卻發現裡子其實是營銷活動，學校淪為賣場，這種“借講座賣書”的吃相實在難看。
更令人不安的是，各方對這類行為似乎已經心照不宣，令其成為“潛規則”，並且還缺乏有效監管。
一般來說，違反《義務教育法》的後果更多是由相關部門給予行政處分，或是責令限期改正之類的處理措施。而且這類處罰更多是落在學校及相關責任人身上，對拿錢走人的出版社和作家，難有實質影響。
一份來自國際出版顧問公司的“全球出版業發展趨勢報告”指出，就童書在整個圖書市場的比例而言，目前中國已經以12%的市場份額位居世界第二，僅次於美國的13.9%；而47.6萬種的童書品種數量則已超過美國，居世界第一。
如果這個第一是靠這樣的手段得來的，不要也罷。
如果可能、那就走在時代的前面
如果不能、那就同時代一起前進
但決不要落在時代的後面
——布留索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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