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VS昆明:北漂的90后云南电影人,与被遗忘的 “中国好莱坞”

【开栏语】“云南人,家乡宝”,这句老话说的是在云南人心中,家乡就是最大的宝,许多云南人就爱窝在家里,故土难离。当然,这里面,也有那么一层云南人懒惰,不愿、不敢出去奋斗的意思。但实际上,随着时代变革,走出去的云南人越来越多。其中有些,“出走”之后,又选择“回归”。

全新栏目“云南人的出走与回归”,将关注一批具备如此特殊经历的云南人,讲述他们的“双城记”,并通过他们的视角去观察:他们的家乡,和曾经寻梦的那座城市之间,究竟有着如何的不同?存在怎样的差距?云南,究竟该如何去追赶?

“云南人的出走与回归”系列

北漂的90后云南电影人,与被遗忘的 “中国好莱坞”

北漂90后电影人王志:云南没能治愈我的孤独

北京VS昆明:北漂的90后云南电影人,与被遗忘的 “中国好莱坞”

北漂三年,王志最终选择回到昆明。

王志,土生土长的90后云南电影人。2014年,从西北民大的数字媒体艺术专业毕业后,因为“帝都至少集中了全国70%的影视行业资源”, 他选择了北京。这段经历,让他深切体会到漂泊异乡的孤独。远离家乡和熟悉的环境,独自在陌生城市打拼,人往往容易生出孤苦无依之感,尤其是在房价高不可及、生存压力巨大的北京,乡愁常常让王志梦回云南。

在他的电影处女作《伏天儿》中,这种孤独感几乎溢出屏幕。《伏天儿》故事发生在盛夏伏天,电影画面却从始至终保持冷暗的色调。积满灰尘的桥洞,泛黄老旧的墙壁,吱呀作响的地板,梦想、欲望……王志运用诸多元素,铺陈一个众生皆孤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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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说,他这个年龄,电影创作更多地是从对生活的感受出发。《伏天儿》通过三个青年男女的情感困境,描摹都市边缘人的生存状态,反映在大城市钢铁森林中平凡人的孤独,实际上表达的,是他北漂的真实感受。

拍《伏天儿》是后来的事。初到北京,比情绪更现实的问题是如何活下去。

起初,为“见识真正的拍电影”,王志选择了跟剧组。生存的压力随之而来,收入太低,他只敢住四环外的城中村地下室,偶尔吃个鸡蛋灌饼加根烤肠,都算得上是开荤了。于是,三个月后,他转去做商业摄影,不可避免地离电影越来越远。他焦灼万分,是坚定本心追梦,还是继续从事现在的工作?

2016年,王志做了选择,他再度辞职,回归电影,并开始酝酿《伏天儿》剧本并筹备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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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个月很快过去,仍然没有启动资金。投资人并不看好年轻导演,也不会花钱支持一部相当小众的艺术电影,钱,成了最大的难题。他发起众筹、四处奔走,终于筹到十余万,开始紧锣密鼓的拍摄。拍摄过程也十分曲折,受成本影响,17天拍完,后期剪辑由他独立完成,耗时整整两年。

王志形容《伏天儿》是奇迹之下诞生的作品:“杀青第二天剧组聚餐,女主角还说,没想到这部电影真能拍完。”

作品再奇迹也不能直接带来收入。三年蹉跎,北京依然是那个高歌猛进的帝都,王志依然是那个买不起房的年轻人。几经考虑,2018年3月王志回到昆明,注册枪花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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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王志信心满满,他钟爱乡土题材,回到故乡对他的创作将大有裨益,这里房价也低,安身立命不成问题。谁知,家乡并非坦途。

“昆明是个适合生活的城市,不适合创业。”王志认为北京电影文化气息浓厚,有很多电影展,有很多热爱电影的人可以一起聊创作。而昆明氛围欠缺,偶有电影首映,都以商业电影为主,艺术电影较少。总之,云南影视行业还处在起步阶段,不过从长远来看是个机会。

“北京是适合生存的城市。”王志直言,北京机会较多,有能力就有收入,而在昆明资源更重要,接活看人情多于能力。他创业时间不长,人脉不广,前期比较艰难。在云南没法靠电影吃饭,所以本地同行几乎没有把电影当主业的,“昆明没能治愈我的孤独”。

因为创业负债,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还债:“活下来简单,活到什么层次另说。我现在只担心欠债太多,不能安心创作。”


云南省影视产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彭涌:

云南影视产业发展仍未破题

对于王志的艰难处境,云南省影视产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彭涌表示,“这样的故事太多,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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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省影视产业发展促进会于2011年9月在昆明成立,是中国第一家由地方影视企业联合组建的省级社会团体。会长彭涌是著名导演,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电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电视纪录片学术委员会委员,曾获骏马奖金奖、山花奖金奖、金鹰奖一等奖等十余项国家级影视大奖,代表作是纪录片《我心中的香格里拉》。在最近的作品《官渡人家》中,他融合花灯、滇剧、山歌小调等云南元素,试图在中国影坛上发出云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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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类人适合当导演,一是有天赋的人,二是通过不断学习和积累,从量变到质变,最终集大成的人。”彭涌认为电影是一门综合性产业,导演需要有极高的综合素质。冒进容易出问题,许多港台导演都是从基层做起,“年轻人要脚踏实地,慢慢积累和学习,一步步提升自己,以后自然能脱颖而出。”

在被问到云南本土怎样帮助年轻导演时,彭涌表示:促进会可以在故事、题材、班子组建、演员筛选等方面提供指导。同时,如果作品播出后在线上平台有一定的点击量,政府可能发放部分奖金以代替补助。

“以奖代补”,出自2009年云南省委宣传部的 《关于加快云南影视产业发展的意见》,“凡云南影视机构主拍的影视作品,云南与外来影视机构合拍的影视作品,外来影视机构创作拍摄的云南题材、云南故事的影视作品,对于宣传云南、提高云南知名度有较好作用,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俱佳,融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为一体,均采取以奖代补形式进行扶持和奖励。”

此外,2016年的另一份《关于促进云南影视发展若干政策规定的通知》,从加大云南影视发展的财政扶持力度、对电影产业实行税收优惠政策等七个方面入手,促进云南影视发展。事实上,除这两份文件以外,云南省极少有影视产业扶助政策,且收效甚微。本土电影人现在的困境,很难说没有这方面因素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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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云南影视产业发展史,云南原本占尽先机。建国初期,云南以优秀的民族志影像引起关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以《五朵金花》、《阿诗玛》、《山间铃响马帮来》、《芦笙恋歌》为代表的云南风电影,曾红极一时。

其实,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云南便着手投入影视基地建设开发。2003年,云南打出“打造中国最美最优最佳的影视创作基地和东方好莱坞”的口号,这个口号的提出,比浙江横店影视产业实验区建立还早了一年。

2005年,紧随横店步伐,中国云南影视产业实验区挂牌成立,这是国家广电总局授牌的云南首个、也是惟一影视文化产业园区项目。

在实验区的框架下,昆明基地、滇西纪录片拍摄基地、丽江基地、临沧佤文化创作拍摄基地、香格里拉影视拍摄基地、寻甸天湖岛基地等特色基地获准建设,到现在,云南拥有大理天龙八部影视城、安宁玉龙湾影视城等二十余个影视基地。2011年,云南文化产业投资控股集团与北京春天传媒集团更是联合投资,在拉市海自然保护区,打造占地万亩、投资50亿的云南影视文化产业园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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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意外的是,虽然有诸多基地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但在种种因素影响下,十余年过去,云南影视产业实验区乃至云南影视产业,并未取得大的突破。而横店影视城,早已从偏僻的小村变成全球规模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被美国《好莱坞》杂志称为"中国好莱坞"。

作为本土影视产业后起的领军人物之一,言及此,彭涌深感遗憾。

近年来,无论是在市场还是艺术圈,表现好的云南作品几乎全为外来团队拍摄。如《玉观音》、《我的团长我的团》、《花腰新娘》、《李米的猜想》、《心花路放》等,均是云南题材或在云南拍摄的影视作品,并非云南主导。对外来团队而言,云南只是取材取景地,更像是一个摄影棚。像陈凯歌的《无极》剧组,在云南香格里拉碧沽天池拍摄,对当地自然景观造成破坏,留下污染走了。

北京VS昆明:北漂的90后云南电影人,与被遗忘的 “中国好莱坞”

“为什么大家要往北京跑,因为北京的资源、人才确实集中。”结合90后年轻同行王志的经历,彭涌为云南影视产业发展提出自己的建议——

第一、政府设立专门的奖项鼓励创作。剧本是一剧之本,鼓励剧本创作能带动更多人参与进来。

第二、培养云南的人才队伍。将走出去与引进来相结合,既让云南人才有机会走出去,到中戏、北影等高校学习提升,又引进资源和外地优秀人才,带动我们发展。

第三、政府与协会合作,组织专家顾问团服务人才,协助对接国内国际影视资源,从量变到质变。

第四、社会各界的支持。借鉴一些省市的做法,设立云南文产基金、慈善基金等公益性资金,为人才提供切实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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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省影视产业发展促进会会长、著名导演彭涌接受采访

彭涌透露,云南省影视产业发展促进会曾举办小规模的云南影视产业盛典,今年将寻求政府支持,与全省影视行业从业者共襄盛典,促进云南文化产业发展。

”我们要留住人才,更要培养人才,影视是造梦的艺术,别让本土电影人在梦醒时分,面对现实的一地鸡毛。必须真正落实相关政策,才能把云南从摄影棚发展成为真正的影视城,建立现代意义上的影视产业链。”他不无痛心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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