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最是那生離與死別

自從動了手術而被醫生診斷為咽喉癌後,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儘管親朋都已一遍又一遍的來探望父親,整整兩年,母親也寸步不離的伺候在父親身邊,找遍了偏方,可一點也沒換來父親好轉的徵兆,只是父親已瘦得皮包骨了。

痛,最是那生離與死別

今年五月初,我和女兒再次回去看望父親,父親已經需要人攙扶著才能起來了,就算起來也是坐不能坐,站不能站的,當父親知道我和女兒不得不打算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的時候,他叫母親打電話把大姐、大姐夫、三姐三姐夫都叫回來,還叫來了表姐夫(表姐夫會那麼點星象、占卦之術),當大家都回來之後,父親叫我們把他從床上攙扶起來,因為病毒已擴散到父親全身而無法坐下去,可父親偏要強硬的搖頭不要我們幫,他一手用盡全力抓著一條柺杖,另一隻手撐著地板,雙腳吃力的蹲著,他痛苦的用半清不楚的只有母親才能聽明白的話語再加上眼神一起幫忙吃力的告訴母親幫他把錢拿出來。

此時大家都明白父親是怕我們這次走後就真是永別了,再見只能是來生了,他想趁自己還能表達意願就把後事交待給大家。我們都極力咬住嘴唇不讓淚水流出來,母親痛苦的但還是像哄小孩一樣的小心翼翼的告訴父親:他自己的現金沒有他說的那麼多,要把存摺裡的錢加起來才夠他說的那麼多錢。父親急了拼盡全力的對母親吼道:難道存摺不是錢嘛。

此時的母親心如刀割:心疼、難過、不捨加委屈一齊湧上心頭,猶如打翻五味瓶,起身去幫父親拿錢和存摺而轉身偷偷拭去不爭氣的淚水,這一幕撕扯著每個人的心。大家都極盡全力的忍住不讓父親看見我們難過的樣子,但父親也真的一切都視而不見,自顧自的把錢包打開,叫我幫數一下錢並分成四分看是多少,我把錢的數目和分成四份後是多少都如實的告訴了父親,父親讓我把這分成四份後的錢分別分給大姐、三姐、哥哥和我自己各一份,然後吃力的扭頭看著母親說:他媽媽,存摺裡的錢你就按他們幾姐妹一樣多的取一份給二女兒,她那麼遠也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餘下的就留給你自己以後用。

母親終於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但父親好像一切與自己無關似的轉臉對著旁觀了那麼久卻也忍不住淚流滿面的表姐夫說道:“光仁呀,你幫我翻一下皇曆,要什麼時辰走才是不犯“冷退”呀(冷退,迷信術語,就是不利子孫後代的意思,要是誰去世時的時辰犯了冷退,日後子孫後代會有幾十年倒黴的),到時候我的衣服你要來幫我穿的,我家何宇也沒見過,他還後生,不知道應該怎麼穿的”

“姨父,你別說這樣的話,你還要多活幾年,還要陪我們打牌,別胡思亂想,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我一定辦到的”。當表姐夫說完這些話,好像自己都覺得是在說廢話似的,不安的看著父親。“扶我去睡”父親一改往日對客人和善的個性,也不與表姐夫打一聲招呼就命令母親扶他進去。

我們大家又把父親扶回了房間。當我們出來時表姐夫已翻好皇曆並告訴母親:姨父是庚午年的不宜在下午的3點至5點鐘也就是申時走,你們要看情況,要是在這個時辰走的話你就哪怕是叫也要把姨父叫住不能在這個時辰走的。

等我們把表姐夫送走後,母親把這話轉給了父親,父親定定的看了母親好一會,然後用手指著衣箱,母親明白父親是要手錶來看時間,因為父親已記得申時是不能走的,母親再一次抽泣起來。但又怕父親看到,只好起身去翻手錶來掩飾傷心,母親把手錶拿出來後,用一條繩子紮好掛在父親枕頭旁邊的衣箱上好讓父親能隨手摸到手錶以便看時間。

我和女兒請假的期限都到了,先得回去上班,又只能讓母親自己陪伴父親了,母親把我們送到村頭,當我們一轉身準備與母親道別時心酸再一次湧上心頭,以前都是父母二人把我們送到村頭的,這次就只有母親一人送我們。父親只能躺在床上,那,下一次回來呢又會是什麼樣的,還能看到父親等在窗口盼望兒女的那種期待的眼神嗎?

痛,最是那生離與死別

這就是每次父母都會站在這迎接和目送的窗口

兩個月後,再次回家坐在父親床前的時候,父親已經被病毒侵襲得喉嚨說不出話、咽不下東西。表達自己的要求和想法只能用點頭或搖頭來表示,看到我們把粥端到他面前的時候吃力的搖著頭,母親只好無奈的把碗拿開看著我說:“唉怎麼辦幾天都吃不下東西了”我難過的揣著父親的手心問父親:“要不要吃荔枝,是剛剛才帶回來的”父親用愛憐的眼神無力的看著我,終於慢慢的點了點頭。得到父親的應允我趕緊去拿荔枝過來剝開,撕成一小點一小點的慢慢喂進父親嘴裡,雖然只吃了兩個荔枝,可母親還是鬆了一口氣,像個小孩一樣坐在床沿。

父親病倒在床這麼長時間,母親從來沒離開過父親一晚,每天每晚就這樣陪伴在父親身邊伺候著,兩年時間母親已蒼老得快要倒下了,我心疼的對母親說:“媽,你去睡一會,哪怕一小會都行,要是有什麼事我再叫你”母親雖然不放心,但還是聽話的去睡了。要是再不睡的話更讓人擔心的就是母親了。

等母親睡去我揣著父親的雙手,靜靜的看著父親似睡非常睡的樣子,沒過多久父親好像睡醒了似的睜開眼,嘴裡還痛苦的發出我聽不懂的聲音,看我沒聽懂他的意思,就自顧用眼神滿屋子尋找,我猜一定是沒看見母親,是在找我母親,試探著問:“爸,你是不是要找媽媽”父親趕緊點頭。“媽媽,媽媽,爸爸叫你”聽到我慌張的叫聲母親趕緊爬起來就趕到父親床前,拉著父親的手:“他爸,我是他媽媽,我在這呢”

父親看見母親坐在床沿,又像睡著了一樣的靜下來了。“媽,爸是時時想看到你他才安心呢”我這一說,母親又忍不住哭了,伺候父親,母親是無怨無悔,只要父親能多留一些時日,就是母親的最大心願。

儘管這樣也還是不能感動上蒼,死神還是照常一天天向父親走近,回家六天了,父親沒吃過一口飯,時而安靜得像個熟睡的小孩一樣靜靜的躺著,時而痛苦的手抓腳踢,痛苦的嗷嗷叫,儘管他已發不出完整的聲音,而且疼痛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每當疼痛難忍的時候他就會摸索著枕邊的手錶來看,我們都知道,父親是在計算自己要走的時辰,哥哥嫂嫂告訴父親他的孫子和孫媳婦加曾孫都很快就要回來了的,一定要等他們回來,父親點頭答應著。

兩天後侄兒帶著妻兒回來了,不巧的是,踏進家門的時間剛好是下午三點種,為了防止父親在所謂的“冷退”時辰辭世,只能讓侄兒一家在外面,想等到五點後再進去看老人,我和哥哥守在父親的床前,一人揣著父親的一隻手,好像這樣揣著就會把父親的生命揣牢似的,只見父親的心跳特別厲害,我和哥哥單純的以為父親心跳厲害說明還有生命力,下午四點左右,父親示意我們幫他看手錶,我和哥哥告訴他現在是下午四點,父親就輕輕轉過頭沒出聲了,約莫半小時,我再試探父親的心跳,心跳得更厲害了,幾近抽搐,我問哥哥此時幾點了,哥哥說差十分鐘五點了,我心裡慌張起來,猜測著父親肯定是在等時辰,只怕五點一過,可能就再也抓不住父親的生命了,我再探探父親的胸口,感覺體溫有點下降似的,但還是不願相信這就是父親要走的徵兆,也不敢告訴哥哥父親的變化。過了一會我又忍不住叫哥哥看時間,哥哥告訴我是下午五點過十分了。“哥哥,是不是叫樹土他們進來了,父親好像有點不對勁,再不叫怕是來不及了”沒等我話說完哥哥就已帶著哭聲大喊:“樹土快進來,你爺爺不行了”“爸….爸….爸…..你要穩住呀,孫子回來看你了”聽到我和哥哥的哭喊聲,大家都飛奔進來揣著父親不停的哭喊“爸爸......爸爸…..爺爺…..爺爺….”然而,任憑我們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能把父親叫醒,再怎麼揣著父親的雙手也還是挽留不住父親的生命

為兒女們操勞了一輩子的父親憑自己的毅力熬過那所謂的不吉利地時辰,於八月七日下午五點十分終究還是撇下我們永遠離去了。

痛,最是那生離與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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