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佛还是崇道?玄幻的《聊斋志异》,猜不透的蒲松龄!

中国文化的最大特点是开放性和包容性,宗教方面亦呈现融合现象,这同样反映到文学中。以《聊斋志异》为例,有人说它以宣扬佛教为主,有人说它以宣扬道教为主。实则,佛道混融才是《聊斋志异》本色。蒲松龄并非某一宗教的教徒,也不是将佛道融合有意表现在作品中,而是他本人受到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结果。兹举几个例子加以说明。

崇佛还是崇道?玄幻的《聊斋志异》,猜不透的蒲松龄!

1、

“道人”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有两种,一是旧时对道士的尊称,二是古代将佛教徒也称为道人。《聊斋志异》中的“道人”有时也难以分辨出究竟是道士还是和尚。

如《颠道人》一篇,开篇即介绍说:“颠道人,不知姓名,寓蒙山寺。”后面又说他“赤足着破衲”。居寺穿衲,这个颠道人应该就是个和尚。可是,这位颠道人却用法术捉弄了前来游山、大摆声势的权贵,车盖片片化为鹰隼,四散群飞,盖柄化为巨蟒,赤鳞耀目,斗蟒者被其吞掉。众人逃散,后来发现原来那个被巨蟒吞掉的人,不过是头朝下栽在老槐树中。

作者在异史氏曰中评论说:“仙人游戏三昧,一何可笑。”“仙人”通常指的是得道的仙真,那么这位颠道人到底是深居山寺的和尚,还是得道成仙的道士?有学者提出这位“颠道人”是道士,他的依据就是那句“仙人游戏三昧,一何可笑”,认为蒲松龄是在用道士的法术嘲弄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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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种分法过于粗略和表面化,“仙人”可以认为是成仙的道士,而“游戏三昧”一词是佛家语,佛家谓自在无碍而常不失定意为“游戏三昧”。《景德传灯录·池州南泉普愿禅师》:“(普愿)扣大寂之室,顿然忘筌,得游戏三昧。”

“三昧”又作“三摩地”,谓摒除杂念,心不散乱,专注一境。《大智度论》卷七:“何等为三昧?善心一处住不动,是名三昧。”所以,这位颠道人是和尚还是道士,也许只有蒲松龄自己才能说清楚。

《钟生》中的道士懂得占验术,赠与钟生仙月一令其母病愈,然而又向钟生大谈因果报应、转世轮回:“某夙世与君有缘”,“君前身与我为僧侣,以石投犬,误毙一蛙,今己投生为驴。论前定数,君当横折。今孝德感神,己有解星入命,固当无恙。但夫人前世为妇不贞,数应少寡,今君以德延寿,非其所耦,恐岁后瑶台倾也”。

再看《道士》篇中,韩生家宴请宾客,“有道士托钵门外”。“钵”本是僧人所持,“托钵”指僧徒向施主乞求布施,即俗称之募化、化缘,而这位道士却持钵行乞,实在另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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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种梨》一篇中乡人卖梨于市,有道士着破巾絮衣,向乡人乞梨,乡人怒斥他,道士便说:“一车数百颗,老纳止丐其一,于居士亦无大损,何怒为?”“老纳”本是和尚自称,因僧衣称“纳衣”,其意谓拾取人弃之破布贱物,缝纳为法衣,故着纳衣之老和尚自称为“老纳”。而此处道士却自称“老纳”,并且在后面又说:“出家人不解吝惜。我有佳梨,请出供客。”“出家人”也是佛教语,指出家到寺院做僧尼。可见这位道士的言辞与其身份实在不符。

《豢蛇》里的道士居住在禅院里,豢养大蛇。“泅水山中,旧有禅院,四无村落,人迹罕到,有道士栖止其中。”禅院是佛教寺院,“禅”是梵语“禅那”的省称,意译“思维修”,静思之意。而这位道士缘何居住在寺院之中,盛伟在他校注的《聊斋志异校注》一书中指出该道士此指僧徒,并援引了宗密《盂兰盆经疏》下:“佛教初传地方,呼僧为道士。”

如此可见,蒲松龄笔下的道士、僧人形象有时含混不清、界限不明,道士可以持钵穿钠,深居佛寺,大谈因果报应、转世轮回,这不得不说是社会上释道融合之文化现象对作者的影响及其在《聊斋志异》中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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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聊斋志异》里的小说情节融合释道文化的现象也很多。《钟生》一篇便是佛道联手共同呵护至孝儒生的小说。一位道士对钟生占卜说:“子福命至薄,然今科乡举可望,但荣归后,恐不复见尊堂矣。”这样钟生就陷入了忠与孝的矛盾之中,接着他又说:“若过此己往,一榜亦不可得矣。”而钟生至孝,他回答道:“母死不见,且不可复为人,贵为卿相,何加焉?”虽然道士送给他一丸仙丹,可令其母寿命延长七日,但钟生阴念“终天有期,早归一日,则多得一日之奉养”,遂决心放弃科考,回家奉养老母。

但奇怪的是钟生接连换了几头驴子都不肯走,不得己又参加了最后一场考试。果然善有善报,钟生的孝行感动了冥王,赐其母阳寿一纪。后来道士又为其指示未来之祸福及躲避灾难的途径,最后由老僧用“竹杖代死”的办法帮其解除了牢狱之灾。道士、老僧全来帮助至孝的钟生,道教里的仙丹和佛教的因果报应帮其解决了忠与孝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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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如《翩翩》,该篇是将道教神仙题材中的遇仙情节与佛教业报理论融合起来建构小说情节。浪荡公子罗子浮染上恶疾流困街头,幸遇仙女翩翩,翩翩将他带至自己的洞府,为其治病,并裁叶为衣,剪叶为食,罗子浮得以痊愈。后来翩翩的好姐妹同为仙女的花城娘子前来拜访,罗子浮见其容质秀美,便心生淫念,“剥果误落案下,俯地拾果,阴捻翘凤”,方精神恍惚间,“顿觉袍裤无温,自顾所服,悉成秋叶”,“危坐移时,渐变如故”。罗子浮“又以指搔纤掌”,“突突怔忡间,衣己化叶,移时始复变。由是惭颜息虑,不敢忘想”。

这篇小说运用了佛教“五戒”中的“戒邪淫”及意业之报来惩治捉弄了轻薄的罗子浮。《汤公》这篇小说汇集了道教之神和佛教之佛来共同拯救苍生。汤公抱病弥留之际,其魂魄离开躯体,飘泊郊路间,不幸被巨人纳入袖中。“公顿思惟佛能解厄,因宣佛号,才三四声,飘堕袖外”,其游魂经某僧指点去见孔圣人,孔圣人又指点他去见文昌帝君,文昌帝君因其躯体已经腐烂又指点他去见菩萨,最后菩萨撮土为肉,折柳为骨,指附公体,汤公得以还魂为人。文昌帝君是道教所信奉的掌管人间禄籍之神,旧时读书做官的人多崇祀之,以为可保功名爵禄,又称为文曲星。在这篇小说中,道教中的文昌帝君和佛教里的菩萨携手解救了汤公。

崇佛还是崇道?玄幻的《聊斋志异》,猜不透的蒲松龄!

对于《聊斋志异》中存在的释道融合现象,学界形成了一种以儒家思想为中心融合释道思想来研究的模式,其实这种分析角度并不科学,虽然蒲松龄头脑中的儒家思想根深蒂固,但是《聊斋志异》是一部由近五百篇短篇小说组合起来的巨著,它的思想文化内涵是极为丰富的,并不是一两个模式就可以将其概括的。

撰稿/婷婷【读史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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