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非法手段當選村委會主任，10餘年間把持操縱基層政權；私自買賣煙站、套取國家扶貧資金、截留土地流轉資金；村民水費交慢被毆打、詢問烤煙合同被拳腳相加……
4月8日，陸良縣人民法院公開審理了一起涉黑社會性質案件，7名涉案人員均系陸良縣大莫古鎮戛古村人。
這是曲靖市第一例涉黑案件，且涉案人員錢某平曾任縣人大代表，村委會主任、村黨總支書記，從而引起了社會強烈關注，開庭當天有2000餘名各界群眾到場旁聽。
糾集團夥把持基層政權
從2017年11月起，根據中央關於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統一部署，陸良縣公安局對全縣境內涉案線索開展前期摸排。摸排中，初步掌握了大莫古鎮戛古村委會錢某平等人一樁涉嫌故意毀壞財物的犯罪事實。2018年1月26日，縣公安局對犯罪嫌疑人住宅進行搜查，依法查獲可疑氣槍鉛彈1885發，錢某平疑似非法持有、私藏彈藥。當天下午5時左右，警方在錢某平的三七地裡將其抓獲，同時落網的還有錢某平的兩個兄弟。同年3月5日，經陸良縣檢察院批准對3人執行逮捕。
隨著偵查的深入，一個涉黑社會性質組織的犯罪團伙漸漸浮出水面。
2007年初，被告人錢某平為攫取權利，利用戛古村委會換屆選舉的機會，糾集數人採用言語威脅、軟暴力、封官許願等非法手段破壞和操控選舉。同年3月，錢某平如願當選戛古村委會主任。
正是從那時開始，錢某平拉起“護村隊”，由其心腹王某從擔任隊長，其哥哥和弟弟等為成員，統一配發迷彩服、對講機、橡膠棒、鋼管、大刀等。此後的歷屆選舉，錢某平以威脅、脅迫等手段連任戛古村委會主任。他甚至強迫戛古村黨總支部批准其加入黨組織，為其擔任黨總支書記謀取合法身份。
2013年戛古村委會換屆選舉當天，錢某平以破壞選舉為由，夥同兩個兄弟持鋼管、馬刀將競爭對手王林開去的雷克薩斯越野車砸爛。如願當上戛古村委會黨總支書記、主任後，此後的換屆選舉再無人與他競爭。
10餘年間，錢某平通過安排心腹人員到村委會任職、暴力阻止他人參選等方式把控基層組織。其間，錢某平以輸送利益和暴力毆打、辱罵，以及“罰款”等手段控制其組織成員。根據公安機關調查，該組織內部各有分工：有打手、保鏢、管家、會計等。錢某平要求組織成員“棒不離身、該打就打，打誰須經其同意”。
2014年9月，時任村委會副主任的楊翔發現自己的一份賣煙合同不見了，向錢某平詢問，錢某平一句“你長能耐了”便左右開弓把楊翔打倒在地。時至今日，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楊翔仍手腳顫抖，心有餘悸。他說：“打得我身上到處是傷，自尊心也很受傷害，被打回家後我就寫下了遺書，想要自殺。”
任職期間，對於錢某平收取“衛生費”等，楊翔也曾提過反對意見，但錢某平根本聽不進去。“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反對，他才會這樣。”卸任之後，楊翔沒有再參加選舉。“在我印象中，開會時沒有人敢提不同意見，村裡更沒有人敢跟他唱對臺戲。我心灰意冷，沒有信心再參加了。”
通過長達10餘年對農村基層政權的把持、操控，錢某平成了戛古村的“家長”，他壟斷村內公共資源，侵佔集體資產，進而公權私用、肆意妄為。
公安機關的調查顯示，從2007年以來，錢某平不僅採用虛列工資支出的手段侵佔集體資金，隨意買賣煙站、老年協會等且不入賬，還私自將村民繳納的水費佔為己有、截留土地流轉資金、套取國家扶貧資金、出售小區房等，職務侵佔700餘萬元，貪汙100餘萬元，挪用資金100萬元，獲取經濟利益800餘萬元。
這些錢要麼進了錢某平的“腰包”，要麼用於向其“組織”成員發放獎金、組織外出旅遊等。
欺壓百姓稱霸為害一方
警方在調查中發現，該村群眾對錢某平的評價離不開“霸道”“強勢”二字。而“怕”，則是這裡大部分群眾的心裡感受。
2009年8月的一天傍晚，村民王平和母親幹完農活回家，途經村內的堵煙卡點，與卡點看守人員發生爭執。錢某平指使王某聰率護村隊員用鋼管等兇器毆打王平，致其頭部、肋骨等多部位受傷，在醫院住了38天。出院後，王平漸漸出現精神異常，甚至在村內隨地大小便，生活無法自理。2018年3月，經曲靖市第三人民醫院確診，王平患精神分裂症已無可能恢復正常。
10年間，只要看到兒子呆滯的面孔，王平的父親王詳就十分心痛，但他說：“過去心裡也恨，但又能怎麼樣？不敢跟他（錢某平）鬥，大家敢怒不敢言。”
錢某平在村內“打”字當頭，以“暴”字立威，10餘年間逐漸對村民們形成了心理控制。經警方查證，被錢某平毆打的村民有20餘人。有村民說，“只要惹了他，他千方百計地報復你。”
在錢某平擔任第一任村委會主任期間，他巧立名目收取的各種費用。小轎車每年100元，貨車、客運車每年300元的“衛生費”；村裡養羊的群眾，每隻羊要繳納50元“養羊費”，其中10元作為管理費，40元為保證金；農戶要新建房屋，錢某平以不批手續和不給過橋威脅，強迫9戶村民共繳納15000元的“搭橋開口費”。至於這些款項究竟用於何處，村民們表示從未見過公示，也不清楚錢款的去向。事實上，村內的許多事務村民既沒參與更不知情。
2017年戛古村建設“美麗家園”項目，涉及到許多農戶的舊房拆除，但這些農戶並未得到妥善安置，而是被安排住進了臨時搭建的板房。一到雨天外面下大雨，板房內下小雨，有部分群眾已經在板房內生活了長達3年之久，許多買不起新建小區房的老人感嘆：“我可能一輩子都要住在這裡面了。”按照補助政策，拆遷戶能得到每平方米60元的補助，然而許多群眾反映並未拿到這筆補助款。
全力偵辦贏得群眾好評
4月14日，接近中午12時，太陽當空。採訪車剛駛入戛古村委會，“積極檢舉揭發黑惡霸痞犯罪”等掃黑除惡的標語十分醒目。
2018年抓捕錢某平當天，王詳看到村裡來了許多警察，在與村民交談中得知“掃黑除惡”到了戛古村。第二天，王詳就和另兩名村民一道，到公安機關對錢某平進行舉報。
王詳說，吃了多年的“啞巴虧”，是“掃黑除惡”讓他有了信心，相信能討回公道。
由於長時間的心理控制，群眾心中顧慮重重，一開始不敢舉報，給公安機關的偵辦帶來了較大困難。陸良縣公安局迅速成立專案組，多方蒐集證據、做好思想工作，全力把每一件事查實、做細。
由於本案是曲靖市第一例涉黑案件，陸良縣檢察院高度重視，加強提前介入力度，數次與當地公安機關共同會商。同時成立辦案組，由曲靖市檢察院派出兩名檢察官直接參與辦案。在審查過程中，辦案團隊抱著高度負責任的精神，對有罪證據和無罪證據進行了全面審查。
最終，陸良縣檢察院形成審查報告1100餘頁、起訴書20餘本、舉證提綱上千頁、撰寫公訴意見30餘頁。辦案人員表示，這是他們檢察生涯中遇到的最複雜的一個案件。
2018年11月11日，陸良縣檢察院以錢某平等人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尋釁滋事、敲詐勒索、故意毀壞財物、故意傷害、貪汙、職務侵佔、挪用資金9項罪名向陸良縣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目前，本案一審已結束，陸良縣法院新聞發言人魏文傑表示，該院將嚴格依照法律程序，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對各被告人做出相應的判處。（記者譚雅竹）
（注：除魏文傑外，文中其他人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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