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爺眨了眨細眼皮子說：“讓我選哪個就選哪個。”
餘力說形勢複雜呀，高升出了經濟問題被人告了，上頭正要派人來查，他是不會長久了，哪個還敢選他？他裝出一幅很惋惜的樣子。
順爺聽了這話，酒醒了一半：要真是這樣子，那兩萬元便泡湯了，這不坑人嗎？
反過來再想，那才好呢！
餘力看順爺在反覆思量，便說：“順爺，吃不準的話，你就再打聽打聽，聽聽別人怎麼個意見，今黑我來找你也並不全是為這個。”
餘力認真地說：“廠裡看門的老王頭下個月要走了，我掂量了幾天，覺得你頂替他最合適，下個月你就廠裡看看門吧，行不？”
順爺聽了忙不迭答應說：“行行行，餘廠長真是個好人，連我也瞧得起。”
餘力不好意思地一笑：“說哪裡話，一村一疃的。”站起來要走，順爺想送，被他按住了，又叮囑一句：“選舉的事要想好了。”
順爺說：“我這就找人問去。”掙脫了餘力，跳下炕來，踏拉著鞋子往外走，在院當中，餘力往他手裡塞了張紙說：“這是選民都有的。”
順爺攥在手裡說：“你放心就是。”
看著餘力走遠，順爺回屋裡展開紙看，卻是一張百元大鈔。
這讓他糊塗了好一陣子，尋思了半天，覺得餘力確實是個好人，要不是他提醒，差點讓高升給下了套。正犯嘀咕，發財回來了，往炕上扔了樣東西說：“爹，我碰上餘力了，他塞給我一百塊錢說回來問你什麼事情。”
順爺便一五一十地給他講了，發財挺失望地說：“選不選村長管咱毬事，咱房子的事怎麼辦？”
順爺說房子不賣就是了，等選完了村長再說吧。
順爺一早起來不放心昨晚的事兒，到街筒子裡去暗地找人問個仔細，都說高升要出事，選村長投餘力一票沒錯。
順爺心想真是萬幸萬幸，現如今真要變天了，他高升也能走到這一步？踅回家來瞅瞅三間爛屋子，覺得怪有意思：哪裡就值兩萬塊？太玄乎了。
他把發財喊出來，逼著他去給蘆生遞個話兒，就說這房子給多少也不賣了。囑咐完了，他仔仔細細地清掃起院落來。
半個時辰後，順爺聽到院門響，見蘆生氣咻咻地闖進來，指點著順爺說你怎麼是個變色龍呢？
順爺鐵著臉回他句：“咱也沒立字據就不興有個變化？”
蘆生說：“你真是不該，昨晚的酒喝哪去了？喝驢肚子裡了？”
順爺聽了把掀往地下一撮，道：“你怎麼講的？再講一遍我聽！”
蘆生見這架式，不敢再往下說，一邊往門口退，嘴裡一邊嘟囔：“真是不知哪頭溫溫哪頭熱，糊塗了不是。”
3
卻說高升得了蘆生信兒，冷冷地笑幾聲：“刁民！純一個刁民！給他個臉兒他就不知姓什麼。”
他先問蘆生有什麼好的打算，蘆生說那倒也簡單，把想法給高升說了，高升叫他只管辦就是了。
幾天後高升給派出所打了個電話，說大隊保管蘆生家遭竊，保險櫃裡的鉅款被盜。
王所長即刻率人趕到了出事地點，蘆生正候在門外，領了進去指著窗臺半個腳印說：“我懷疑是發財做的案。”
王所長說你可不能胡亂懷疑啊，蘆生信誓旦旦：“不信你把他找來驗驗鞋印子！”
王所長沉吟片刻，說等派人出查查吧。
高升卻等不及出岔子讓幾個村治安員把發財帶到大隊辦公室裡。
發財不知自己又犯了什麼事，極是不服，瞪著眼珠子直犟，見他暴躁，一個治安員用電棍桶過去，吡哩叭啦直響，卻不料發財耐電，一點反應沒有。
高升火氣頓時上來，大喝一聲“給我蹲下”！上前去照準腿彎兒便一腳，發財立時蹲跪下去，卻仍仰起頭據理力爭。
高升說給我打！
一陣狂風暴雨過後，發財感覺渾身脹痛，一邊叫罵蘆生，一邊咧開大嘴乾嚎起來。
“真是頑固透頂。”高升說：“送派出所。”
一干人架了發財往派出所去了。
發財又被捉進去，給了順爺一悶棍，還沒明白過來，來了幾個民警把他也帶了去，尋問好半天才放他到後院去見發財。
順爺見發財堆在牆角打蔫，便哭著腔兒喊他：“發財，我是你爹，跟我說是怎麼個事兒？”
發財拖著哭腔說：“爹，我冤枉啊，都是蘆生那狗東西害我。”
順爺說你不要急，我給你想法子去。
順爺出來，不知往哪裡去，忽悠一下想起了餘力，便直奔竹器廠。
可是不巧，餘力出差了。
順爺一時火急，胸口得堵得厲害，思來想去，只好硬起頭皮找高升要人去。
高升說：“老順頭，不是我說你，你那個發財越來越沒出息，膽兒大的可以，竟敢偷起公家的錢來，這一回怕是要判重刑哪。”
順爺聽了心裡發毛，話語裡便帶了央求：“高村長，你知道，發財鐵定是冤枉啊，有人陷害他啊，求求你替他說句好話吧。”
他本想提蘆生的名字，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高升說：“這可怨不得別人，公安局也是這麼判斷的，證據確鑿啊。理治君子，法制小人，鞭杆治驢，這是規矩，哪個能破壞了？法不容情啊！”
順爺沒了底氣，絕望地離開高升家，又圍了鎮子兜起圈兒來，他打算先籌些錢把發財贖出來再說，可是轉悠了半個村子，只借到幾百塊錢
。順爺很傷心，回到家裡守著空屋發愣。忽聽得門響，有人進了院。
順爺迎出來看，卻是治安主任大栓。順爺心想可能又要帶他走，便說：“我先籌點錢行不？”不料大栓一屁股坐到杌子上長嘆一聲：“我的老爺子，你真是糊塗了，現成的路不走，偏往溝裡去，借什麼錢？有高升一句話發財立馬就放出來。”
順爺不懂，說：“我找過他了，他說法不容情啊。”
大栓卻說：“那是官話。不說只是個偷雞摸狗的事，就是殺了人也能讓他放出來。”
順爺覺得有了指望，問大栓那條路怎麼走，大栓便上上下下指點著屋子說：“把房子賣給他不就行了。”
順爺終於曉過來，也顧不了太多了，忙不迭地應稱道：“行行行，不就是幾間破房子。你去說合說合吧。”
大栓說：“包我身上了。放心就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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