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华:什么是“天才”?他们与普通人有何区别?

中国人信服“中庸”的观念,在历史上少有天才式的人物——纵使有,也要竭力使其恢复平庸,以免成为异端、有伤圣道。《智囊》里,收入“上智部”的一般都是老成之人,少有年青出众的智士。冯梦龙说:“上智无心而合,非千虑所臻也。”要想“无心而合”,不凭思虑,那就非得历经长期的磨炼不可——也就是说,要凭

经验。在中国人看来,经验是比智商更可靠的东西,因此,论资历、谈辈分的观念也是“古已有之”的了。

据说孔融小时候非常聪明,他的议论谈吐皆出于常人之上,而太中大夫陈炜却不以为然地说:“夫人小而聪了,大未必奇。”这种想法我们都有,而且我们也经常是这么看待下一代人的。总认为他们涉世不深,见识肤浅,没什么资历。于是乎,这种鄙视链就代代相传,变成“一代不如一代”的判断。然而,我们终究没搞明白,到底什么是“天才”?

叔本华:什么是“天才”?他们与普通人有何区别?

叔本华《论天才》

什么是“天才”?

“天才”一词的含义众说纷纭,究竟有没有这种人,尚且存疑,然而我们也无意于参与这种概念式的争论。在大众所认可的含义来看,天才必是“天生就是才能出众的人”。有些人要把“天生”二字拿掉,以免冲击了传统重经验的观念、否定后天的努力。这样看来也确实更接地气些,于是我们便把“天才”定位为“才能特别出众的人”罢。

天才的才能远出于常人之上,而决定他才能的,在于智商。如果没有智商,常人即使付出十倍的努力,恐怕也不及于天才灵感闪现的一瞬。叔本华认为,天才人物具有双份的理智,一份是为他自己准备的;另一份是为世界准备的。前者称为“主观的理智”,后者则是“客观的理智”。也正因为这种优越性,天才能为我们创造新的知识,发明新的事物。

常人运用自己的脑袋只是为了满足食色之欲,为了生存;天才却能对此说“不”!他们运用脑袋不只是为了服务自己,还要竭力理会这个世界中迷惑不解和变化繁多的问题,想要找到一个答案。

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记载了一个故事说:

有人指责泰勒斯的自然哲学毫无用处,不能当饭吃,他虽然聪明睿智,却生活贫困。于是泰勒斯便推算天象,判断来年橄榄要有一场大丰收。他便倾尽家产,收购了全城的橄榄榨油器,然后全部囤积起来。等到丰收时,他果然通过倒卖榨油器赚了一大笔钱。于是泰勒斯告诉人们——只要哲学家们愿意,就很容易发财致富,但是他们的雄心却不在于此,而是渴望智慧和真理。

天才也是如此。常人最经常疑惑的问题是“这是否能拿来当饭吃”,而天才却在思考“这其中含有着什么原理”。常人把斯宾诺莎视为一条死狗,不能理解这个天才为什么要磨镜片为生;常人又把尼采视为一个疯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离开巴塞尔大学,隐居于孤寂的地中海岸;常人更无法理解梵高这个穷光蛋,以至于只有死后,他的画作卖价才能高达上亿。

天才具有“客观的理智”,这是我们常人所缺少的。我们“单一的理智”还不足以认识他们那“双份的理智”,就如猴子不理解人类一样。谈论天才的定义已是一种僭越,更何况是围绕这个问题而进行的争论呢?

常人要学会对自己不理解的事情保持沉默,只要我们不把天才视为疯子,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我们所知道的,只能是“天才就是才能特别出众的人”,他们能够创造新知识,而这些新知识是无论积累多少年的经验都产生不了的。

叔本华:什么是“天才”?他们与普通人有何区别?

天才具有高于常人之上的才能

没有民众,就没有天才

天才是孤独的,因为他们难以被常人所理解,许多天才人物甚至还被人们歪曲和唾弃。

我们的理智水平远不及天才,却喜欢奢谈他们的成因。仿佛天才是一只猴子,可供我们进行研究,我们还能从研究中得出创造天才的方法来。现在有许多“聪明”的常人认为只要利用生物技术,就可以像生产机器一样批量地制造出天才。在他们的观念里,天才=高智商。这些想要制造天才的常人,其实内心中早自诩为“天才的天才”了。

然而,天才并不是生活在真空里,他并非完全站在常人的对立面。一朵好花要出现,也得有乔木的簇拥和土壤的供养。因此,鲁迅就说:

“天才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天才生长的民众产生、长育出来的,所以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天才。”

天才的父母和子女大多也是常人,如果天才独与基因有关,何以他们的父母子女不也是天才呢?因此,

天才应是社会中的出类拔萃者,而不是孵化中心的阿尔法和贝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才”是一个“谥号”,在某些人为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做出巨大奉献后,人们才把这种“谥号”归给他。至于那些默默无闻、浑浑噩噩的高智商者是配不上“天才”的。

历史上,天才的奉献大抵有两种,一种是创造性的,另一种是集成性的。创造性的天才敢于破坏传统,并且在对传统进行清算的基础上,创造出更进步、更完善的东西;集成性的天才则将前一时代和当代的一切精化吸收过来,并在其基础上,扬弃出新的东西。我们中国多有集成性的天才,却少有创造性的天才,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没有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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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未有天才之前》

民众是滋生天才的土壤

勒庞在《乌合之众》中说:“创造以及领导文明的,历来就是少数的知识贵族而非群体。”这倒不是虚话,不过要补充一句“创造少数知识贵族却是广大的群体”。每一个辉煌的时代总会涌现出许多天才人物,而在天才人物不曾出现的时期,文明常常会陷入停滞之中。停滞的原因,多要在民众方面寻找。

民众是天才产生的土壤,天才固然离不开民众,但若没有种子掉进去,土壤恐怕也生不出什么东西来。然而,从顺序上来看,自然是先犁过土地,使其变得滋润肥沃,才能在上面播种的。

叔本华说的好,——“天才的诞生必需外部环境的孕育,而外部环境则是养育天才之子的父亲。”未有天才之前,需有孕育天才的民众,一个绝育的社会是不可能诞生天才的。天才仅凭智商和才能创造不出新知识,就像一个女人仅凭自己生不出孩子一般。民众要善于保护天才,为其创造思考的材料,像众星拱月一样簇拥在他的作品周围。当然,大部分时候是天才人物孑然一身,在默默地进行发明和创造。对于他们来说,外界不来干扰自己的工作已是最大的奢求了。因而,我们发现,大部分天才都是孤僻厌世、不怎么合群的。

天才不奢求民众的帮助,却免不了受到民众的嘲讽。当泰勒斯因仰望星空而跌入坑里时,民众嘲笑他“看不见脚下的东西”,而他却也嘲笑民众说:只有永远躺在坑里的人才没有跌倒的危险。我们的历史少有仰望星空式的人物,大家都要脚踏实地过现实生活。就连观测星辰也仅仅是为了占验灾异,倘若没有“天人感应说”,大家怕是连头的懒得抬起——毕竟天文知识又不能当饭吃。

自己要吃饭也无可厚非,但如果拿“吃饭论”来嘲讽天才,阻碍天文学的发展,那就不行了。土壤如果硬邦邦的,总是排斥播种,那么天才人物永远也产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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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不需要民众的理解,只求不被干涉和破坏

我们要怎么做好“民众”的角色

我们大部分人都不是天才,而且也理解不了天才。假如我们曾发过“时无英才”的悲叹,又呼吁天才出现以便造福于社会,那么我们就得在未有天才之前,扮演好民众的角色。

第一,要宽容。对于新事物、新观念总该倾听和了解,纵使反对,也不能动不动就把老祖宗从庙堂里抬出来压人。谈资论辈是梁山泊排好汉座次的勾当,在真理面前还是少用为好。即使不能理解天才,也大可不必“诛之而后快”,还是“姑妄听之”罢;

第二,要正视。承认别人优秀确实很难,承认天才与常人之间隔着鸿沟更难。历史上的天才们大多被自己的时代所抛弃,直到死后才获得本应得的荣誉。这时候,嫉妒他们的人大多也死绝了,而后人享受到了他们的恩惠,才记起了报恩。这种“迟来的正义”时刻威胁着一切具有天才潜质的人,迫使他们放弃了最有可能取得成功的工作,从而选择了苟活;

第三,要启蒙。愚昧者总是接受嫉妒者的宣传而站在天才的对立面,当教会监禁伽利略时,他们是这么干的;当纳粹迫害爱因斯坦时,他们又是这么干的。启蒙就是使人从咎由自取的愚昧状态中走出来,学会使用自己的理智去独立思考问题。任何人都无法代替你去思考,所有人却都可能影响到你的判断。天才人物的智力我们无法企及,然而独立思考的方法却值得学习。也只有懂得独立思考的人,才能最先享受到天才创造的成果。

对于民众来说,天才的谦虚无疑会取悦于当世,天才的诚实却要遭人厌恶。玫瑰都是有刺的,这是它的缺点,但是许多带刺的植物却不一定是玫瑰,因为它们没有玫瑰的优点——天才的缺点相比优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许多人却都拿着放大镜去观察天才身上的刺,再对比自己的刺,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做一株带刺的植物,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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