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熊召政的《大金王朝》,淺談娛樂至死

有這麼一個朝代,它西與西夏、蒙古等國接壤,南與南宋對峙,它共傳了十代帝王、享國119年,它是歷史上第一次提出了“中華一統”的朝代,然而,在我們從小就熟背的“唐宋元明清”的朝代表中,卻並沒有它的位置,它就是疆域遼闊、曾經鼎盛一時的“女真國”——大金王朝。

歷史上的金朝,雖然只存在了一個多世紀,卻是“大三國”時代中,最濃墨重彩的那一筆。在宋、遼、金錯綜複雜的關係和歷史的走向之中,金朝是至關重要的一環,金朝從最開始成立之時的“女真國”,僅僅用了八年的時間,便攻克了遼國四京,更是直取燕京,曾經在中國北方稱雄了兩百多年的遼國成為明日黃花;而一向被稱為“禮儀之邦”的北宋,在“文藝青年”宋徽宗的帶領下,則是將“娛樂至死”貫徹到底,痛失燕雲十六州,淪為了自秦朝之後,版圖最小的國家,風光不再。

縱使曾經這樣輝煌,大金王朝的歷史卻是少有人提的,它似乎總是在以一個“配角”的形式出現於世人眼前。我們讀《明朝那些事兒》,看《大唐榮耀》、《大漢天子》,每個王朝幾乎都被後世後代進行過諸多的闡述和演繹,卻鮮少有一本書籍或者一個影視作品,是以大金為中心,寫一寫這大金王朝的興衰榮辱。

從熊召政的《大金王朝》,淺談娛樂至死

用“大歷史觀”書寫中華民族的英雄故事

大金每每被提起,不是穿插於抗金英雄岳飛“精忠報國”的愛過故事之中,就是寫進《射鵰英雄傳》郭靖黃蓉堅守襄陽數十年的傳奇之中,多是以蠻夷的形象出現,也鮮少有人知道,著名的盧溝橋其實都是金國修建的。

然而卻有那麼一個人,花了十四年的時間,20餘次踏訪金國故地,在大金遺址上行走了3萬公里,翻閱了300餘冊史料而鑄造了這一部《大金王朝》,他就是茅盾文學獎的獲得者、鴻篇歷史鉅著《張居正》的作者——熊召政。

熊召政說,公元二世紀的中國曾有過一個魏、蜀、吳鼎立的“小三國”,千年之後的公元十一世紀,中國的國土上又出現了一個“大三國”——遼、宋、金,這三個國家再加上西夏等地,整個版圖面積足有1350萬平方公里,然而在很多時候,我們講中華民族大多說的是漢民族的歷史和故事,就像岳飛抗金會被稱為民族英雄,而女真人就是異族的入侵。

如同《二十四史》中曾說,民族是不可分割的,熊召政正是用這些帶著厚重感的文字來表達歷史的價值觀是也不應分裂的。所以,熊召政想要通過《大金王朝》的創作、通過遼宋金來反映整個大中華,以此來尋找歷史演變的規律,勾勒民族融合的歷史,他想要用《大金王朝》來反應一種大歷史觀。

然而對於熊召政來說,《大金王朝》的寫作過程比《張居正》要難得多,那是因為寫《張居正》只要注意明朝的漢文史料,而《大金王朝》因為涉及到宋遼金三個國家,就必須得考慮三類不同的行事、說話風格,三個不同的政治文化形態。也正因為如此,這部書可以說寫的非常慢,慢就慢在光是史料閱讀、古戰場實地踏勘就耗費了熊召政七八年的時間,甚至在冬天的阿什河上實地考察時,留下了腿上的那道傷疤。

如此,他才得以將那段宋遼金爭霸的大三國時代再次還原重現,讓我們得以一睹千年之前這些人物的風采,也更為深入地瞭解了三國之間的政權更迭與變遷的緣由,《大金王朝》的字裡行間之中,既有遊牧民族特有的鏗鏘豪邁,又滿是風情萬種,熊召政將這段歷史用小說的方式娓娓道來,精彩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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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夢令——醉生夢死,終娛樂至死

《大金王朝》中,對於北宋的衰亡,熊召政有感於社會的過度娛樂化,想到了歷史中的的相似事件,並且提出了“娛樂至死”的觀點。

熊召政認為,農耕文明被遊牧文明擊敗、政權更替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社會過度娛樂化,孟子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大宋王朝曾經鼎盛一時,北宋當時的GPD在全世界甚至都是無與倫比的,佔了一多還要半,卻在“娛樂至死”的風氣大肆蔓延之下,逐漸喪失了憂患意識和為民族思考及承擔的能力。

我們不得不承認,宋徽宗趙佶是一個造詣極高的書畫藝術家,他不僅發明了山水畫的藝術門類、瘦金體,甚至還發明瞭熱水瓶。但也不能否認,宋徽宗被冠以“青樓天子”的名號,也絕非冤枉了他,當真“昏君才子兩相宜,不要江山要畫詞”,《宋史》中就曾這樣評價:“宋徽宗諸事皆能,獨不能為君耳!”

當時的北宋朝廷在宋徽宗的帶領之下,奢侈淫靡,上至天子皇族下至官員百姓,大多空有聰明頭腦卻沉湎於生活享受。更是有被合稱為“六賊”的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朱勔、李邦彥橫行於世,粉墨登場。

《大金王朝》對於北宋朝廷的奢靡從很多細節中體現出來,譬如太師蔡京家中的婢女的分工都極其細緻明確,甚至連“切蔥絲”都是有專人來做的,這並非是熊召政的戲說杜撰,在宋人羅大經的《鶴林玉露》中就曾這樣寫道:“士大夫於京師買一妾,自言是蔡太師府包子廚中人。一日,令其作包子,辭以不能。詰之曰:‘既是包子廚中人,何為不能作包子?”對曰:“妾乃包子廚中縷蔥絲者也,焉能作包子哉!’”

以小見大,從做包子都要分工到“切蔥絲”這樣的小事當中,就可以反應當時北宋的奢華風氣。宋徽宗不僅自己愛玩,更是帶著滿朝上下一起玩,管它什麼禍國殃民的北宋“六賊”,怕它什麼“青樓天子”、“行幸局”的臭名昭著,愛好藝術本無可厚非,但他忘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是皇帝,終是以娛樂至死、葬送了國家。

以古鑑今,歷史的教訓該去吸取,更要引起我們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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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難平——“海東青”的翱翔與隕落

同為遊牧民族的大遼,也是馬背上打天下,在遼國鼎盛時期,它的軍事力量與影響力涵蓋了西域地區,因此在唐朝滅亡後中亞、西亞與東歐等地區更將遼朝(契丹)視為中國的代表稱謂。

然而在遼天祚帝在位期間,信用佞臣,一味遊獵,生活荒淫奢侈,又不理國政,在另外一個領域演繹了“娛樂至死”,宋徽宗是沉湎於個人享樂及書畫藝術,而天祚帝耶律延禧則是喜歡攜帶猛禽騎馬打獵。

《大金王朝》中提到過一段故事,就是天祚帝在被金兵追擊的逃亡途中,丟下了自己的皇后蕭莫諦於不顧,卻不忘帶著自己的“寵物”海東青。

海東青就是矛隼,是一種大型猛禽,它們體格健壯,飛的又快又高,有著像鐵鉤一樣硬的喙爪,能捕獲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各種飛禽走獸,有著“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的說法,《本草綱目·禽部》中也有這樣的記載:“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

在遼國貴族之中有著用海東青捕獵的喜好,可是這一喜好對於天祚帝來說則更是來的狂熱,甚至逃亡途中士兵飢餓至死,而天祚帝還在用馬肉來餵哺海東青。

說來有些諷刺,“天祚”本意上天賜福,然而期望自己能夠福運連連的天祚帝,卻最終帶著這個國家走向滅亡,他的荒淫無度、懶理朝政,也致使了宗室貴族之間的爭鬥愈演愈烈,人民起義更是此伏彼起,整個大遼國政治腐敗、人心渙散。

對於天祚帝因沉迷遊獵、奢靡享樂而荒廢朝政,清代文人沈兆曾用一首詩,借“海東青”諷刺了他的“娛樂至死”:“遼金釁起海東青,玉爪名鷹貢久停;盛世珍禽原不貴,每羅純白獻天庭。”

而曾為遼的世族大家、後投靠了宋朝的趙良嗣更是做出這樣的評價:“天祚皇帝,耽酒嗜音,禽色俱荒。斥逐忠良,任用群小。遠近生靈,悉被苛政。”

從熊召政的《大金王朝》,淺談娛樂至死

定風波——長白巍峨下的金戈鐵馬

寒風凜冽,冰天雪地。

暖爐之旁,當40歲的宋徽宗和李師師一起聊著詩詞和茶藝、當47歲的天祚帝拿著馬肉餵食海東青的時候,已經54歲的完顏阿骨打卻在大雪紛飛之中啃著硬邦邦的、早已凍成冰坨子的麻薯子,攻佔居庸關。

完顏阿骨打是女真族的英雄,他身強力壯,能一個人獵殺一直公牛;他勵精圖治,不懼環境的艱辛;他意氣雄豪,是草原上翱翔的雄鷹。

《金史》中對金世祖完顏阿骨打也是讚歎不已:“太祖英謨睿略,豁達大度,知人善任,人樂為用。金有天下百十有九年,太祖數年之間算無遺策,兵無留行,底定大業,傳之子孫。”

在這樣一位寬厚仁義、智勇雙全的領袖帶領下,大金將士在對抗北宋和大遼的幾次戰鬥中,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女真人戰鬥力強大,更是多次創造以少勝多的奇蹟,在遼國黃龍府被攻佔之後,天祚帝率領70萬大軍傾巢而出,阿骨打以2萬人去對抗,在護步答岡之戰中英勇衝殺,死戰不退,終使遼軍潰敗而退。

太原之戰中,宋朝以最精銳的西軍十八萬投入解圍的戰鬥,卻慘敗於完顏宗翰率領的區區三萬金軍的磨盤戰術之下,幾乎被盡數被殲。

還有汴京守衛戰、富平之戰……甚至到了最後,北宋的兩位皇帝都成了金人俘虜,直接導致了北宋的滅亡,更成了後世口中的“靖康之恥”。

如此強悍的一個民族,在《大金國志》都曾有過這樣的記載,女真人“俗勇悍,喜戰鬥,耐飢渴苦辛,騎馬上下崖壁如飛,濟江河不用舟楫,浮馬而渡”。甚至在金國建立之前,就有一句話叫“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從熊召政的《大金王朝》,淺談娛樂至死

其實,大金得以逐漸發展壯大,與遼、北宋、西夏同載華夏曆史,不僅僅因為他們強悍的戰鬥力,更因為其堅韌不拔,不耽於享樂的作風和意識,他們雖粗獷尚勇,卻古樸豁達,兼容幷蓄。

固然,大金王朝的建立對鞏固和拓展東北邊疆、進一步加強北方各民族的第二次大融合作出的不可磨滅貢獻,同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是我們身處於太平盛世之中更應去深刻思考的問題,玩物喪志終會“娛樂至死”,《清明上河圖》中那繁華不可一世的泱泱大國卻毀於當時被認為是“尚未開化的遊牧民族”、“蠻夷之地”的大金,這不得不讓我們對於“娛樂至死”產生深刻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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