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的记忆

渭河的记忆

渭河的记忆

这条河是不完整的。

至少在它绵延潆洄的历程里这只是短短的一段,而在我的记忆里这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烙印。

流经家乡的河段,很短。

中国的南北分界线上最显眼的有一个山脉和两条河流。

山是秦岭,河是渭河和汉江!

渭河依偎在秦岭的北部,它由西而东,逆流回折,自甘肃省定西,经天水,穿宝鸡,进西安,自潼关汇入黄河。

渭河全长约800多公里,而流经家乡的河段只有十公里的样子。但短短的河段,并不影响它漫长而沧桑的历程和它见证世事变迁的记忆。

距离老家的路程,很远。

老家召公在渭河以北大约三十公里。小时候,出门十里赶一趟集就已经很遥远了,三十里早就超出了懵懂少年想象的距离。出门在外,有一个奇妙的感受,那就是离家乡距离越远,家乡的地域概念会更大。身在县城,不自觉的逢人就讲我是召公人,身在宝鸡,我就是扶风人,而身在西安或外省市,那自然就是宝鸡或陕西人了。小时候的印象里渭河是遥不可及的,它似乎不属于家乡,因为家乡没有河流,至少在我十八岁以前是这样的。

因为河段很短,路程很远的缘故,对于渭河的记忆其实很少,但即便支离破碎,也并不影响我对它的情怀。

对于渭河最初的记忆,其实是从印象模糊的少年开始的。

而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也是从那时开始的。老家堂屋的一角有一台缝纫机,那是我和母亲从毗邻渭河的绛帐买回来的。绛帐是一个古镇,自汉代始,作为当地水运枢纽的渭河码头就开创了这里商铺林立,物阜丰盛,文化多元,贤儒云集的盛景。虽然近年来沉寂了不少,但绛帐仍不失为一座重镇。尤其是二三十年前,火车站还在,这里俨然是扶风地区的商贸交通中心,母亲不去县城,非要去这儿。我和母亲去时坐的是村子里前去渭河滩拉沙子的运沙车。一路上坑坑洼洼,颠得厉害。因为陌生,半途不敢下车,随着运沙车,一道就来到了沙场。

突兀地,眼前一片豁亮。印象中,巨大的河床中堆叠着大大小小的鹅暖石,一股清澈的河水在斗折蜿蜒的河床间汩汩东逝。再远处就是太白山隐约的剪影,层峦叠嶂,意境开阔。这是在老家北源无法期冀的感觉。老家没有河,但有渠,就是宝鸡峡北干渠。这条渠里有儿时的快乐,游泳,打水漂,停水长了还可以摸鱼,村里的妇女们则结伴洗刷衣物,笑声常常从桥下顺着石阶飘上来。而此刻眼前的这条“渠”则雄壮了许多,我猜想这里一定有更多的乐趣。不过遗憾的是,运沙车装好车就急急的要返回。我和母亲赔着好话,赶着趟买了缝纫机,甚至都没有细细逛一逛这里诸多的商铺店面,就踏上回家的路。

也就是从那时,我开始憧憬着要真正见一见这河!

岁月荏苒,大约十年以后,竟然梦想成真。有时我想,和这条河的邂逅或许是我今生的缘分。

绛帐高中见证了我的青春。那是最美好的五年,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有很多的记忆,其中有属于青春的,也有属于这条河的。

绛帐,古邰氏属地,后稷教民稼穑,薪火以传,因汉儒马融持绛支帐,列乐授徒,贤名远播,遂称之。

在这个文化历史积淀深厚的地方,开始我最美好最青春的教师生涯,应该是我的福分。

更何况,这所校和这条河仅仅只有五六里的距离。

学校很偏僻,但青春掩盖了这里的枯燥和冷清。闲暇时,我就可以伫立在学校门前的渭惠渠上南眺遐想。绵延叠嶂的太白山,倘若是晴天,山的轮廓很清晰,隐约有水墨画的感觉。但割舍不了的还是那条河。

等了十年的河,我该以怎样的胸怀拥抱?

“金秋的黄昏,余辉染满天际。……跳下堤岸,越过河床,贮立在静静的水潭边,看迷离的颜色,看偶尔三两点水鸟在水面上时起时落,或休憩在岸边杂草丛中,或用尾翼掠过水面,惊起水面波光粼粼,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尔后又忽逝向远方……”

这是我真正走进渭河以后,在一篇日记里用心描绘的。

那天是和一个同事骑着摩托车去的。站在宽阔的河床上,我们肆意的呐喊唱歌。静静的渭河很美,像一幅斑驳的油画。鹅暖石,野鸭小鸟,层次错落着的汀渚,汩汩而雍容的流水,令人目不暇接。

后来,很多次我是一个人跑到渭河边去看。

罗家大桥是一条普通的桥,但距离近,视野又好,我就喜欢在那座桥上逗留。有时,西看晚阳尽染的斑斓;有时,东眺晨曦初露的瑰丽;有时,南览太白绵延的壮观,尔后,回首北望,房舍俨然,树木叠翠,颇有一番秋水长天飞霞落,采菊荷锄把东篱的惬意。

这样的日子很短,五年,转瞬即逝。

但青春可以作证。

渭河滋养的姑娘很灵秀,有水的地方景好人好。只可惜年少轻狂不懂得珍惜,错过了很多,现在想来应该是我的肤浅。

但与这条河的缘分似乎是根深蒂固的。

初次见面的姑娘笑颜如花,我竟不自觉的陶醉在她醉人的笑里。那是和媳妇第一次见面,印象深刻,就此天定情缘。媳妇是绛帐街道景家巷的,从小就生活在渭河边,一有空她会给我讲小时候和母亲挎着竹篮去渭河滩挖野菜的事。而两个老人就会时不时讲很多的往事,比如景家巷的故事,比如自己家族的往事,还比如在渭河滩上他们辛苦开荒收获的事儿……后来,据此,我还写了两篇散文《塬下有一棵胡杨》《岁月淌过的巷子》,并分别刊登在省市报纸上。

现在,渭河畔的绛帐已经是我的第二故乡了,即使走的再远。

五年,转瞬即逝的是时间,但留下的却是一辈子。这种亲昵的柔软的情感,很细腻,很深沉。

一有空,我们一家人就会簇拥着去。

女儿很雀跃,风和日丽时,就非要到河滩上逛一逛。

脱了鞋袜,挽起裤腿,踮着脚涉水嬉戏,是女儿最喜欢玩的。深秋黄昏的风中,水面一荡一荡起着涟漪,空旷寂瘳的河床愈发显得迷离,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纵横交叠着,踩上去暖暖地,滑滑地,有别样的舒服。

流经扶风的渭河段是急流,没有鱼的,否则又不知道女儿将会聒噪成什么样子呢。但捡几块奇异的石头,打几个漂亮的水漂,靠近岸堤挖几棵野菜,就已经常常使她乐此不疲了。

原以为,渭河只是一段记忆,但未曾想竟变成了守望生命,执手亲情的藤蔓。我注定与渭河不离不弃。

渭河是家乡的母亲河,滋养了这里生生不息的人民,也哺育了这里众多的文化传奇。扶风籍作者以渭河为背景的文学作品层出不穷。吴克敬的中篇小说《渭河五女》《初婚》,马友庄的小说集《渭河纪事》和长篇小说《渭河千转》,张浩文的长篇小说《绝秦书》,张新浩的《仰望绛帐》以及严晓霞、刘省平、扶小风等人的地域作品令人印象深刻。以笔为旗,凝心聚力,探索绛帐文化底蕴,挖掘渭河文明历史,为宣传和建设家乡是这一批人孜孜追求的目标。

之于他们面对渭河那深沉凝重的情感,我很汗颜。

前几日,和张新浩老师谈起他正在征集筹印的一本关于绛帐关于渭河的文集(暂名为《书香绛帐》),很是感慨。执念乡梓,倾心奉献,这是融入血液里的执着,是血浓于水的乡情,更是不忘初心的担当,这可能是旁人轻易体会不了的。

而我,对于渭河的情愫,是渐渐成长起来的。像藤蔓,已经缠缠绕绕,虽不生于此长于此,但根深蒂固。

如今,绛帐被列入国家重点镇的建设规划,正在进入发展的上升期,而渭河沿岸的宝鸡段更是治理的有声有色。“远影碧空春入潮,秋水长天依山色”的意境已变成现实,不再是我昔日期冀的画面。正所谓:百里画廊,千亩叠绿,荷花笑颦兮亭亭;一泓清流,十里花海,廊苑流盼兮曼回。昔日渭河的蓑草萋萋,满目疮痍得到了彻底治理。

该拿什么献给你,我梦魂萦绕的渭河?

笔拙情怯,但我又实在找不出可以献给渭河的其它东西。

我想,对于爱情最炽烈的表达就是说出来,那么,对于渭河我能做的恐怕就是走近、感悟和呼告了!

岁月变迁,烽烟耸角中,永远不变的是这山的秉性和这河的灵性,永远不变的还有这里生生不息,滋滋生养的人们那渗入血脉的坚韧和对于这片土地深沉的热爱!

这是绛帐岸边人民的母亲河,这也是所有被它正在滋养和曾经滋养的人们的母亲河。

这是一条不完整的河,没有探源,但我知道它流经和汇入的地方……

这是一段不完整的记忆,没有开始,但我知道它结束的地方在哪里。

渭河的记忆

成诺,本名成宏博,生于1970年代,陕西扶风人,先从事教育工作。自幼爱好文学,尤喜散文。近年来笔耕不辍,以文写心,坚持写作。作品散见《陕西日报》《齐鲁晚报》《文化艺术报》《宝鸡日报》《陕西文明网》等多家报刊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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