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淡淡的秋

散文:淡淡的秋

落葉,一片片,葉落黃昏後;秋雨,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蘆蕩飛白花,楓林染紅裝,茅草更像喝醉了酒,東倒西歪的;夕陽西下,一抹殘陽,幾陣秋風,幾場秋雨,江南的秋,典雅中透露出幾分親切,秀氣中也有幾分蕭瑟。

經過了春雨的滋潤,夏雨的澆灌,田地裡,已經有了收成。稻田裡的水稻,金黃的穀子、上黃下青的莖杆、淺黃的禾葉—這是豐收的季節,等到大家歡歡喜喜的流完汗,把稻子裝進倉庫,中秋也就快要到了,豐收了,可以好好的過中秋了。

菱果已經變得烏黑了,靜靜地躺在河面上;腆著大肚腩的甜棗,紅紅的,就像一盞盞紅燈籠,掛在高大的棗樹上;鮮紅的刺莓像一粒粒紅珍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摘下一顆,放進嘴裡,酸中帶甜,既好看又好吃;柿子、橘子、柚子、秋西瓜·····各種各樣的水果,散發出誘人的香氣;還有一些香氣逼人的乾果,炒花生、炒葵花子、炒板栗·····只要你聞到那些香氣,若不吃一點,便總會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未完的事一樣。

散文:淡淡的秋

江南的秋天,就如同魔術師手裡的大口袋,變幻無窮。

如今的中秋節,早已經沒有民國時期那般熱鬧了,祖母層曾告訴我,在她小的時候,過了中秋,就是迎重陽。那個時候,過中秋節和重陽節,很是熱鬧,還會唱戲,大夥在村裡的空地上架著草臺,吹吹打打,那便是草臺戲,人們敲鑼打鼓,用轎子把菩薩們請來看戲,祈求來年的好運氣。

戲臺上,演員們展示著精湛的演技,臺下,人擠著人,你來我往的,不停的叫好,不停的說,哪個演員賣力,哪個花旦俏麗,哪個小生帥氣。

草臺旁邊有許多禾堆,後到的人就站在禾堆上看戲,禾堆軟軟的,一不留神,一個人影從禾堆上滾了下來,連聲說道:“哎喲,哎喲,該死的禾堆”;每到了那個時候,便會有一些小商販來賣東西,香脆可口的麻花,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還有一些小玩意,那場面,就像一個繁忙的小集市。

離戲臺不遠處,有一塊剛收割後的稻田,那兒也有一個‘盛大’的場面,就像孩子們鬥蟋蟀一樣,一些有情趣的大人們玩起了鬥雞。

其實公雞也挺累的,睡得晚,起得早,每天為大夥報曉,還得保衛母雞和小雞,更要防著老鷹和鼠類,真可謂責任重大,已經很累了,不應該再拿它取樂了,可大人們的還是要拿他們的‘功臣’尋開心。

散文:淡淡的秋

在一個幾平米大的地方上,圍了一個圈,一開始,便由參賽的雙方出示自家的公雞,待‘裁判員’喊道:開始!於是,兩人同時把手裡的公雞放進圈內,於是,激烈的戰鬥開始了。兩隻公雞勢均力敵,在圈內打著轉兒,突然,一隻公雞率先出擊,先狠狠地啄了一下對手的頭部,那隻雞也不甘示弱,奮力還擊,於是,一攻一守,先攻後守,先守後攻,到最後,兩隻雞廝打在一起,不分伯仲,很難分開了,惹得眾人一陣憨笑;最後,只得由‘裁判’將它們分開,免得傷了它們,也免得傷了雞主人們的和氣。

這樣歡樂地場面,我們這輩早已經無福消受了,那些古老的民俗大多被歲月遺忘,但在我的印象裡,秋天雖不甚歡快,卻也是自由自在,與夥伴們上山摘野果,下塘摸魚,到收割完的稻田裡挖泥鰍····那時候,天空中也還漂浮著快樂的音符,還閃爍著快樂的光影。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那些快樂的日子早已不復存在。上學以後,各種各樣的考試,把我困在茫茫題海里,難得空閒;初三的那年,也是一個秋季,只是那個秋天,空氣中染上了一層傷感的色彩。

那天上午,我接了一個電話,是父親打來的,父親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奶奶走了,快些回家。”於是,那樣一個金黃的秋天,心裡盡是哀傷。

許是年齡不大,還不完全懂得人世間的生離死別,我看見父親流淚了,叔伯們也流淚了,眼皮腫得像核桃殼似的大姑哭泣著說:“娘呀,您怎麼就撇下我們走了,女兒還沒有盡孝,您就走了,我們不孝,您醒醒啊,快醒來·····”大姑大聲的哭喊著;那一刻,我看見了父親,父親的臉色蒼白,有些怕人。許多朋友親戚都趕了過來,一邊勸慰著叔伯姑嫂,一邊披上白布。祖母被一張白布覆蓋著,我只得看到她的頭髮,祖母的白髮比河邊的蘆花更白,祖父在呷著捲菸,面無血色,神情木訥,空氣裡,除了哀傷還是哀傷,分外沉重。

出殯的那天,祖母躺在一架黑漆漆的棺材裡面,再也不得與我見面。祖母被親友們抬著,在吹吹打打的聲音裡,上了山,到了她另一個家,那些銅鑼、嗩吶,看似熱鬧,聽著卻又那麼的刺耳,那麼的錐心。

沿途的路祭,我們都會下跪,披著白布叩首,路上盡是石子,雙膝跪在石子上,很痛,可是,肉體的痛楚,哪裡比得過內心的悲痛;我也記不清跪了多少次,叩首了多少次,最後,在一片哭聲中,我到了祖母的墳地。

鑼鼓、嗩吶聲、哭泣聲,不斷在山頭想響起,傳到很遠的地方。

那一刻,眼淚好像是被嗩吶吹出來的,鞭炮劈劈啪啪的響著,紙房子、紙衣、紙人、紙錢,一齊點著了,大火燒了起來,那些紅色的火花裡,漂浮著幾縷青煙,那裡面有我們的祝福,希望祖母來生平安、幸福。

終於,睡著了的祖母被十來個人抬著,慢慢的往那個早已挖好的墳墓裡下沉,落棺的那一瞬間,我的心頭一震,好像被什麼東西捶打了似的,周圍的哭聲越來越大,那具黑漆漆的棺材,慢慢的被泥土覆蓋,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麼,但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祖母,最後,在一塊平整的土地上,多了一個隆起的土堆,空氣裡的哭泣聲也慢慢的變小了,嘶啞了,也更哀傷了,在親友們的攙扶下,孝子們撩起了白布,重重的在那個土堆前磕頭····

散文:淡淡的秋

祖母下葬的那個晚上,天空飄起了雨點,點燃的火把在秋雨的侵襲下,慢慢的熄滅,冒出了一縷縷青煙;大堂的神臺上,供奉著一個牌位,那就是祖母麼?祖母的魂靈會在那兒麼?

或許祖母是累了,要歇歇了,誰都別吵她了,就讓她安靜的躺著。

天空中,雨點不停的下著,細細的雨點,落在頭髮上,流進衣服裡,涼涼的,慢慢的,那股涼意鑽進心裡,心也跟著涼了。

祖母去世已經有十幾年了,有些時候也會在夢裡見到她,她還是那樣的慈愛,那樣的勤勞。這些年,叔伯兄弟們也常常會念叨祖母在世時的情景,滿是傷感之情。可是,祖母走了,最傷心的應是祖父,祖母睡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很少見祖父笑過,人也變得木訥了,更加蒼老了,終於,在一個下著雨的早晨,祖父笑著躺下,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人越長大就越孤獨,不是因為你的性格孤僻造成的,而是因為,長大以後,那些陪著自己的人,有些已經去了天國,永不得見,有些也遠在他方,很難相見,很少有人能分擔你憂鬱和悲傷,分享你的快樂和幸福,你便會覺得自己孤零零的,無依無靠,唯一能時刻陪伴著自己的,只有那些美好的回憶。

盛夏已經結束,清秋已經到來,曾經的歲月雖已不再,卻也衍生了那些美麗的過往,細細品味著那些過往,心裡甜甜的、暖暖的。

於是,在一個清秋的夜裡,我想起了祖母的話:“孩子,如果哪天我走了,你記得我麼?”

“不,我要奶奶一直在我身邊,給我講故事,做好吃的飯菜給我吃····”我握住奶奶的手說

“蠢仔呀,山中難有千年樹,世上難有百歲人人哦,我總會走的。”

“我永遠記得你的!”

奶奶入土的那一剎那,我才意識到奶奶永遠離我而去,那個疼愛我的老人,就這樣離我而去,我還能說什麼呢,祖孫之情無計可消除,也不可能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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