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没钱的时候在外头,有钱的时候在牢里

快下课的时候,空中的监巡窗口站着一位工作人员,他一边对着下面的犯人说:“过年卖卤猪耳朵与烧白,每份50元,每人最多可以登记两份。”一边扔下登记物品的折子。这折子是一小张黄色纸张,上面写着在押人员资金清单,每消费一笔上面都有人工记录。这家看守所每周有一次购物,可以买到方便面、鲜辣椒、沙琪玛、瓜子、日用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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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物方式完全与监狱存在天壤之别,监狱至少一次可以选择多种商品,这里一次只能选择一种商品,比如某周可以购买瓜子,那只能买瓜子这类,且不能超过100元,有账的犯人不得不买一大堆瓜子。幸好这次遇到要过年,可以购买到难得的卤菜与烧白,且购买费用超过100元,达到200元,大多数有账犯人都是按最高限额用完折子上的钱,因此这里的很多犯人都感叹道:“老子没钱的时候在外面,有钱的时候在里面”。

家属来所上了钱的犯人才有这种折子,里面30多个犯人超过一半没有这种折子。这类人大多是惯犯,多数的罪名是盗窃或以毒养毒的小毒贩为主,刑期一般在三年内,他们进入牢房算是家常便饭,甚至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牢房对于他们而言算不上多恐怖的事,每天在牢房里蹦蹦跳跳、疯言疯语地过完每一天。

亲戚朋友对他们已经彻底失望,不再来所给他们上一分钱、送一件破烂衣服,更别说与管教打好关系,上点香烟进来这种说法。他们就这样自生自灭,有些一年进出好几次,司文昊待的10个月中,都遇到数个犯人出去后又进来,进来后又出去,循环交替。

司文昊莫名其妙地问那个多次进宫的犯人:“牢房里面这么痛苦,为何你出去继续干以前的职业?”

那犯人笑道:“牢房就是一个把好人变成坏人、把坏人变得更坏的地方!”

犯人的这句话让司文昊不可思议,随着羁押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越来越理解到这句话的精髓,他内心深处更是隐然觉得,“牢房的人不代表就是坏人,外面的人不代表就是好人,区别就是一个被抓到,另一个没有抓到,抓到的人往往是小角色,真正十恶不赦的坏人却在外面逍遥法外”。

犯人们怡然自得地登记过年肉食的时候,司文昊躲在牢房的角落愁眉苦脸地看着女友写来的信,他苦苦地盼了4个月,终于盼来女友的一封信,原本应该欢天喜地才对,可是他永远高兴不起来。他把这封信反复阅读,里面的每个字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原来这是一封分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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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么爱她,女友却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提出分手,甚至都让司文昊非常怀疑,他们以前的感情真实吗?会不会只是一场戏?他不敢深入思考这个问题,毕竟在里面看过太多生离死别,就算是夫妻关系,都可以经常看到管教把家属的离婚协议书拿到牢房里面签字,何况他们仅是一对普通的恋人。

从女友几个月的了无音讯,狱友们经常对他说:“别太期待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很容易锈蚀一个人的内心,不像里面的人,对于感情始终坚贞不渝。”

司文昊拿着这封信,莫名其妙地想起他们之前的点点滴滴,无不让他的眼眶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哭出来。原本他就打算过,接到起诉后能估量到自己的刑期,假如刑期太长的话,就算女友不提分手,司文昊会像大多数狱友一样,主动提出分手或离婚,这样做不是代表不爱她,而是太爱她了,这样才不会耽误女友的青春。女友就在短短时间意识到青春的可贵,或许是忍痛割爱吧!司文昊并不怪她。

有时他非常羡慕里面狱友,这类狱友算是人品极差的那种,他们在家打女人、骗女人、花女人们的钱财,可是这类狱友的女人对自己的男人死心塌地、不离不弃,她们准时给牢房里面的男人送钱送烟。这让司文昊非常迷惑,这些女人到底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患上了“斯德哥摩尔综合症”?

司文昊坐在板上、背对墙壁,陷入长时的痛苦深思中,6号大声而气愤地喊了他的名字:“司文昊……”

多次的喊叫都没有惊醒无动于衷的司文昊,6号把手里的笔猛烈地仍向司文昊的头上,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冷漠地对着6号:“什么事?”

6号愤怒地对着他:“你他妈的过年不买东西吗?”

司文昊反驳道:“什么你他妈的,你说话放尊重点!”就在6号猛烈地冲向司文昊,准备暴打的时候,站在一旁的3号与5号拉住了6号,好心劝架,6号看到他们都是重刑犯的面子上,免去司文昊这场暴打。

司文昊非常感谢3号与5号两位狱友,他并不是怕被一群犯人暴打,而是他非常欣慰在这人间地狱竟然可以看到真情的所在。他刚进来的时候,觉得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口蜜腹剑,每天吹嘘着在外面混得多么好,在里面却没有一个家属给他们上钱上衣,他们只有拿出自己的阿谀奉承本领,骗吃骗喝,即便骗一点有账人群的一点零食吃、一小口烟抽,都是他们拍马屁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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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得拍马屁的人群,就只有用劳动换取了,帮别人洗碗、擦地、值班等,都是换取零食的最佳方式。这里面就是一个浓缩的社会,懂得做人的就会过得好一点,不会被欺负;不会做人的,就算死在里面都没有可怜。司文昊算是人品比较好的那类,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都可以得到两个重刑犯的垂青,有了重刑犯的撑腰,一般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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