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二十世纪50年代赶大车(马车)还需要行车执照,很多人都不相信,但确实那个时候赶大车就像现在驾驶汽车一样,是要有执照的。如图1所示为一张1950年的赶大车执照,其长12.9厘米,宽9.5厘米,为一张纸片对折而成的一个小本子。主页顶端正中央印有一颗红五星,下印有“行车执照、税务局”及“牌照号码、掉车、过户、补牌、补照、主办机关、发照机关”等字样;次页上印有“违章记录、日期、事由、处分、执行机关”等字样,并印有“此处贴上半年纳税证”和“此处贴下半年纳税证”的字样。上盖2枚红色印章,一枚印的是“高密县姜庄区公所印”,一枚盖印的较模糊,依稀可辨的是“高密县人民政府税务局印”。此证发照时间填写的是1950年10月11日,而有效期限规定的是1950年12月31日(为原印刷字),可能是持有者刚拥有马车就来办的证。这一时期,高密农村尚处于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单干与互助劳动相结合阶段,马车(包括土地、农具)属私有,故车主一栏落的是私人(秦某某)的姓名。马车的管理部门是税务局。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在当时个人能置办得起一辆马车,是相当值得骄傲的事。赶着马车在大街小巷一走,马铃儿响叮当,马蹄儿咯哒响,会引来许多嫉和羡慕的眼光。娶媳妇时,谁家能用得上马车,就算给足了面子。马和牛对于靠种地维持生计的农民来说,可谓是命根子,被视为是发家致富的资本。年三十,他们在大门上贴门神、在屋内墙上贴财神摆供桌,也会毕恭毕敬地在马棚或牛棚里(饲料槽处)贴上一张“马王、牛王”的神像,(见图2、图3,二十世纪50年代高密年画产地出产的“牛王、马王”木版年画和印刷线版)焚烧纸钱,以祈求牲畜繁衍兴旺、没灾没病。马背上的鞍子也被视为吉祥物,新媳妇进门,要跨马鞍,叫跨“鞍门”,鞍与平安的“安”谐音,跨过“鞍门”,寓意一生会平平安安;再有一个寓意就是“新人跨鞍(俺)门,就是自己人”。至1954年,高密农村成立初级社时,马车仍归私有,牲口私养公用,使役记工。社员入社要经介绍人证明,要缴纳入社费和社股,股金数额根据个人财力而定,多少不限,入社人员发给社员证(见图4,社员证)。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到了1955年,成立了高级社,走集体化道路,(饲养大队),每个生产队里都配有专职饲养员。给生产队赶大车的,被人喊作“车把式”、“赶牲口的”、“马夫”、“车老板”,他们拿队里最高劳力的工分(为10分制,年底按生产队总收入平均折价分红)。其主要靠在外面四处揽活干,如给棉花加工厂拉棉花包、到窑上拉砖、往粮管所送粮、给各供销社拉物资、运煤等,所得的装卸费可落入个人腰包,当地人管这叫“拉脚”,管干这活的人叫“拉脚的”。拉完活拿着单据到生产队会计处计工分,会计再开出发票去各单位结账。外面没有活干了,就为生产队拉土送粪。这一时期,出门在外照样需要证,如图5、图6所示为一本1956年所发的马车行车执照,长11.5厘米,宽7.5厘米,其封面印有“山东省(自用)畜力车行车执照”的字样,封底用墨色线条印有一颗五角星。内页印有“违章肇事记录、变更登记、过户登记、奖励记录”等栏及“畜力车初次声请登记”一页,下包含“车主(包括机关团体或姓名、籍贯、详细住址)、车号、车轮数、质料、刹车装置、车灯及防雨设备、牲畜套数、使用性质、载重量”等。上盖有三枚印章,分别是“山东交通厅公路局监理章”、“山东昌潍公路管理段高

站”、“高密县民主农业生产合作社”。从上可知,这时马车的管理权已移交给了公路局,公路局对办了证的马车按月收取养路费。证上使用性质一栏表明的是“合作社”,牲畜套数一栏表明的是“骡、驴各一头”。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据赶车的人讲,马不好养,容易生病,拉车的牲口中多用的是子,拉小车(地排车)多用的是驴。骡子长得有几分像马、有几分像驴,是马和驴杂交的品种,如此杂交产生的,还有一种骡子名“驴骡子”,长相跟骡子也有几分差异,骡子和驴骡子干活有力气,寿命长,唯一不足的是没有生育。民间有一句老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意思是只有对比一下才能见分晓。

马车上路有若干规定,如之一:车辆如超载,除持公路管理机关许可证明外,日间驶须悬挂红旗、夜间须悬挂红灯标志,所用的灯,有铜制、铝制和铁制的,分进口(德国造)和国产两种,燃煤油,灯盏有提梁、带玻罩,可防风,俗称“马灯”(见图7);之二:马车经行人稠密地及桥梁、弯路、陡坡、狭路、横过铁路与汽车相遇时,驾驶人应下车牵引牲口,以防惊驰。其中有一条规定是行进中驾驶人应注意掌握牲畜,不得在车上睡觉。马和骡子的性子较为躁烈,行进的步伐不稳定,人在驾驭过程中,相对来说处于警觉状态,不敢也抽不出时间来偷懒打

睡。而驾驭驴车,则悠哉乐哉多了,调教好的驴脾性温顺,习惯慢腾腾跟在别的车辆后面走,自个儿还认路,出门后,不用赶车人管顾,能照原路走回家。说起赶驴车,在当地还闹出过这么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赶驴车的人,在车上睡着了,驴走到一个岔路口,正好遇上一队驴车,于是就习惯性地跟在了后面,结果跟错了路,进了一家火葬场。火化工没找到赶车的人,一触动车上躺着的人,车上的人醒了,猛地坐了起来,火化工还疑为是诈尸了,虚惊了一场。这段传闻后来好像还被人写进了小说。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拉车的骡、马也有专业称呼,一匹在后头、脊背上驮着大车的两根车杆,叫“驾辕马”,一匹在前面拉绳套,叫“拉梢儿的”,为加大拉动力量,有时前面还可多加一匹或是两匹拉梢儿的马或。赶车有一套规定好的口令,如往前走,摇着鞭子喊“驾”;往左拐喊“依”;往右拐喊“喔”;下坡喊“扎”;要转过弯来,就多加几声“依”、或是“喔”;往后倒就喊“”;要停就把用绳固扎在车杆一侧的手闸一拉,喊一声“吁”,马车就停下了。

那时街头上,常能看见给马、、驴掌蹄铁的摊位,集市上常能遇见卖皮鞭、笼头和车马挽具的摊位,乡间有专门制作车盘框架及木轱的店铺。那时车框架多用的是国槐、刺槐(本地槐),车轱辘用木料为柿木,顶拉耐磨。车轴用的是檀木、木、刺槐,这些木料比较结实坚硬,抗震性能强,不易断裂。跑山路时,有的木轮还要钉上铁皮或是胶皮,以减缓石块的磕碰。以后则改用胶轮(即汽轮),胶带有从国外进口的,如德国产的“S”带,有国内生产的,如上海产的“白毛女”牌胶带等。马、骡子、驴(包括牛)的交易市场,叫“牲口市”,高密的牲口市在南关一名叫南河湾的地方。牲口有从外地倒贩来的,有是自家养着觉着不好,想卖了,再另换一头的,还有是从小养大了,觉着有利可图了,牵过来卖的。专职倒卖牲口的人,被称作牲口贩子,按经营不同,又细分为“马贩子”、“驴贩子”、“牛贩子”等。交易采用独特的方式进行,买卖双方讲价不用嘴讲,而是在袖筒里掐捏指头,来讨价还价。价格讲不下来,便请中间人出面

合,中间人在这一行当里被叫作经纪。当经纪的人,能说会道,摸行市,信息灵通,会看牙口(会辨认牲口的年龄),在互不摸底细的市场里,买卖双方想达成满意的协议,离了他还真不行。他一会儿把手插到卖方袖筒里,一会儿又把手插到买方的袖筒里,两头压价,叫两头都不知道实际价格,让两头都领他的情,买卖合成了,可从中捞取好处费。如果有熟人在场当担保,买卖双方还可以不用现钱交易,凭证是,把一块瓦破成两半,双方各持一半,结账时,以两半瓦对起来为准,很讲信用。1958年“大炼钢铁”,高密县组建钢铁运输服务团,从各大队、合作社抽调马车搞运输,往县钢铁厂(原址在高密银鹰化纤厂东)拉矿石和煤。那些被派往“钢铁运输服务团”赶大车的人,有一部分(驾车好手)被留在了县运输公司的“马车营”,也叫“马车社”,成为正式职工。他们有的继续给钢铁厂拉矿石和煤;有的跑起了长途,赶着马车往乡下各个供销社及周边县、市运送货物(牲口喂养一包在内,他们既当驾驶员,又当饲养员);还有的在火车站拉地板车(平板车),当装卸工。那时高密城里有多家旅馆,如第二旅馆、第四旅馆被叫作是“马车店”或“大车店”,其院落宽敞,可停放马车,内设有大房间,安排有大通铺,价格低廉,是专为赶大车的人提供服务的。下雨路面泥
(那时少有柏油路,多为砂石路和土路),不好走,外地的或是乡下的赶车人就会在“马车店”里住下。夏天天热了,有的赶车人会选择白天在“马车店”里住下,到了晚上乘凉快再走。至二十世纪70年代初,遵照上级的号召“解放体力劳动”,县运输公司取消了马车,改用机械车辆,有拖拉机、汽车、三轮车等。不会驾驶机械车辆的人,被分到了搬运队或是汽车修理厂。除了马车之外,在乡下,还有一种老式车辆,名叫二把手车子,为独木轮,样子有点像小推车,但比小推车体积大,前面还多出两个把手,故名。这种车子要有两个人共同使用,前后两个把手各有一人把持,外加一匹在前面牵拉绳套的牲口。车子装上货后,后面推车的人看不见前面的路,全靠前面驾车的人口令行事。前面的人技术高,一边要驱赶牲口,一边要向后面的人发出行动指示,一边还要自己采取行动,如下坡时,车轮转得快,就用脚趋拉(磨擦)着地面,起减速作用。后面的人听到命令,立即做出反应,如上坡,要弓着身子使劲往上推,下坡,要后仰着身子拖着车把,让车慢慢向下缓行。此种车轮子较大,上坡不大用费力,过水湿不了货物,适合坑洼多的地方使用。在滚滚的历史车流中,二把手车子早已被淘汰了。现在在偏远的地方偶尔还能看见马车的影子,在落寞和苍凉中子然而行,与我们愈行愈远。

(本作者:柳建明/单位:高密市美术馆)

高密人赶大车的记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