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孃的死

再看81版老電影《杜十娘》，又被杜十娘身上那種奮不顧身追求自由、愛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一個活靈活現的女俠形象躍然眼前，她的精神在當下也顯得彌足珍貴。

在那個悲慘的封建社會，杜十娘因生活所迫墮入青樓，但她並沒有因此而墮落，骨子裡渴望從良，竭盡所能地追求自由生活和美好愛情。她十三歲進入青樓，直到十九歲命喪黃泉，期間從未對一擲千金的“大款土豪”動過絲毫感情，可見杜十娘並不是一個貪圖富貴、水性楊花的女人。她之所以選中名落孫山窮困落魄的李甲，主要是因為他的“忠厚志誠”，她覺得李甲是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因此在李甲為贖她輾轉借錢無果的情況下，果斷拿出自己積攢的一百五十兩銀子幫助李甲。離開青樓後，李甲為“老父盛怒”不允許娶她而犯愁時，杜十娘安慰李甲“父子天性，豈能終絕”，建議先暫居蘇州，等李甲找人說服父親再一同回去。杜十娘明事理懂禮節，處處為李甲著想，有著一顆善良純美的心靈。當杜十娘知道自己被李甲出賣時，她沒有嚎啕大哭而是冷笑一聲，這種笑是對自我付出的一種諷刺，更是對薄情寡義的李甲和愛情灰飛煙滅的絕望。由此，她用最極端的方式——跳水自盡捍衛了那個時代女子的尊嚴，表現了她寧死不屈的氣節。

杜十娘不僅美麗善良，而且聰慧過人。為了考驗李甲對她是否真心，她並不是一開始就向李甲攤牌她有多少積蓄，而是讓李甲獨自去借錢。她知道李甲一連奔走六日實在借不到錢，這時她才給出一半贖金——一百五十兩銀子，另一半還叫李甲自己想辦法。尤其是那個貫穿全文極富神秘色彩的“百寶箱”，更是充滿了懸念。本來是杜十孃的百寶箱，為什麼她要佯裝成姐妹們送她的嫁妝，而且這個百寶箱也從沒有在李甲的面前打開過？如果過早讓李甲知道百寶箱裡裝的是珍珠瑪瑙，那麼她就無從考驗李甲是真愛她還是貪戀她的錢財，此外她想通過艱苦生活的磨鍊讓愛情茁壯成長。百寶箱裡的財物也反映了她對從良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早有準備。她的聰明智慧是在日積月累的生活中磨礪出來的。

杜十孃的高貴品質還在於她具有對封建社會、市儈勢力拼死反抗的精神。老鴇是一個“重財輕義”、只要錢不認人的市儈之徒，老鴇內心不想讓杜十娘被贖走，料定李甲窮困潦倒拿不出三百兩銀子，就故意開出三百兩銀子才可贖人的條件。杜十娘抓住這句話，用“只怕有了三百兩銀子，媽媽又反悔起來”來激起老鴇發誓賭咒。當李甲湊夠銀子要贖走杜十娘時，老鴇想要反悔，杜十娘毅然決然道：“倘若媽媽失信不許，郎君持銀去，兒即刻自盡，讓你人財兩失。”老鴇權衡利弊，只好讓杜十娘從良。與老鴇的主動鬥爭中，杜十孃的聰慧機智讓她戰勝了老鴇。故事發展到高潮，杜十娘正沉浸在自己的自由幸福中，突然得知李甲把她賣了，如晴天霹靂，這種對人精神上的打擊可想而知。但她沒有向李甲委曲求全、沒有把自己當成商品投降孫富，依然鎮定自若，一層層抽開百寶箱，憤怒地將其中的珍珠玉器一件件扔到江中，然後縱身一躍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杜十孃的死，不是怯懦輕生，而是寧死不屈壯懷剛烈的表現。她是東方的娜拉，她用結束生命的方式向封建禮教和勢力做最後的一搏。

何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