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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一個遠在天邊的人寫信
李 星
“春天了，天空像藍色的絲綢大衣，
夜晚給她鑲上了星星的寶石。”
“花兒開了，又要謝了。如果你來，
還能趕上，最美的花落。”
“那條環繞的河雖然熄滅了波瀾，
但我會打開圓形的缺口，讓白銀繼續流淌。”
“炊煙早已改道。不過我還是會用，
老槐樹的枝葉，升起久違的煙火。”
……意猶未盡的信箋，夾帶槐花的香氣，
摺疊成翅膀，外加一個木質封皮。
我要親手交給郵差，帶著掌心裡的
溫度，我要一遍一遍地叮囑他：
“要有細碎的馬蹄，和叩在青石板上的回聲，
要親手交給，那個遠在天邊的自己。”
專 家 點 評
初讀覺得這首詩是在表達“自己對自己的愛意”，詩的末尾寫道“要親手教給，那個遠在天邊的自己。”但同時又感到不能盡意。
這何嘗不是一首纏綿的情詩——寫給那個遠在天邊、愛而不得的戀愛對象！流行歌曲裡唱道“長大後，我就成了你。”許地山《命命鳥》裡敏明唱給她的情郎的戀歌：“我就是你啊，你就是我。/別人把咱們的身體分做兩個。”情到深處時，就突破了個體的界限，發生了你我的顛倒、錯亂，連時空的秩序也發生了糾纏、迴環。艾略特在《荒原》裡有一段：“我說不出話來，兩眼看不見，我/不生也不死，什麼也不知道，/看進光的中心，那一片沉寂。”唐朝的情詩大師李商隱寫道：“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主客體倒錯後的時空迴旋成為他抒情的慣常手法。
陷入戀愛的人，眼中都是美，不獨是他的戀人美，甚至整個兒的日月江河。“天空像藍色的絲綢大衣，/夜晚給她鑲上了星星的寶石。”那暮春時節烏藍的星空，顯得美麗而神秘。花兒開了又謝了，期待和他一起看“最美的花落”。寫信的口吻是親切而隨和的，仔細品味，這溫語調背後有熱烈的感傷，這恰是愛而不得時的狀態。第三節寫得不易索解，但可以明顯感到情思的深刻和境界的闊大，彷彿整個愛情小夜曲中的一個重音。為熄滅了的“環繞的河”打開“圓型的缺口”，讓白銀繼續流淌。可以理解為讓愛河繼續流淌，可見“我”的忠貞，在愛中，這個“我”彷彿也有了大禹治水般的神力。以及第四節繼續“升起久違的煙火”，都可以隱約看到愛的滄海桑田和“我”的忠貞守望。接下來疊信、交給郵差的書寫，顯然是跳出了“信”中的情境。“翅膀”的比喻和“掌心的溫度”都是很到位的點化。末尾在意脈上合了，借鄭愁予“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脫胎演化，回到了前文信中的情境。
愛的意義可能不在於它有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在於過程中對自我的忘卻、追溯以及對瞬間永恆的體悟。這位暮春裡拿起筆來深情款款地給“自己”寫信的詩人，從自我出發，患得患失，又超越了自我，甚至在某些瞬間體悟到了自我和星辰江河永恆的氣息。他是東風落花中的風流人，獲得了愛的真髓。這首詩寫得興象玲瓏，風流華美，情來、境來，神來，接通了晚唐詩的遺風。
特邀點評：程繼龍
詩人簡介
李星，男，漢族，43歲，現居山東省滕州市。中國詩歌學會會員。省作家協會會員。詩歌《返鄉記》（組詩）獲山東省宣傳部、山東省作家協會“紀念改革開放40週年”詩歌組優秀獎。詩歌《母親》獲第二屆全國白天鵝詩歌獎。《熊耳山》（組詩）獲《山東文學》“水保杯”徵文大賽二等獎，作品《露珠》入選《當代詩歌精品賞析》一書。先後在《詩選刊》《星星》《綠風》《天津詩人》《山東文學》《時代文學》等全國重要刊物發表詩作。出版詩集《淡遠時光》，散文詩集《奔騰的心》。
專家簡介
程繼龍，80後，陝西隴縣人。文學博士，副教授，青椒。寫詩、批評詩、研究詩。相信詩歌為世界復魅。在《外國文學研究》《蘭州大學學報》等發表文章多篇。作品散見於《詩刊》《作品》《延河》等。有詩集《若有其事》、專著《打開詩的果殼》、編著《追尋隱沒的詩神：朱英誕詩歌研究文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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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王夫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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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白銀繼續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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