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座，4小時53分，317元，出發！廣州南到貴陽東的這趟D1862列車一直是我的標配，而廣東廣州這個地方，從那時的綠皮火車到現在的高鐵直達一直以來都是凱里苗家人出門的掙錢目的地，而苗年是每一位苗家小夥身處多遠都期待回來的節日，同行的都是一些拿著單反相機或者筆記本的年輕旅行小夥子，找不到擺龍門陣的老鄉，高鐵又沒有地兒可解決煙癮，好吧！開了包檳榔嚼上，戴上耳機，時光駐留在90年代苗年前夕。
走，貴生，帶上你的炮掌，帶上我的魚槍，摸魚去！抱了抱貴生那顆西瓜大頭。
背上小竹簍，拉上隔壁家大我一輩的貴生，順著球場那條狹窄蜿蜒的鵝卵石路，出發！與肩挑豬草的60多歲阿婆擦肩而過，搖晃的扁擔輕盈有力，瞬間感覺阿婆的力量秒回18歲。鼓藏堂敲銅鑼的阿公在提醒四鄰注意防火。貴生一雙已掉了邊帶的涼拖在風雨橋邊格嘰格嘰。能提前感受到苗年前幾天孩童們那個得勁！
兒時過苗年，是非常喜鬧的，阿爸前兩天晚上計算好要買的年貨清單，聽那手打的算盤速度就能知道年貨的數量，心裡一個嘚瑟。阿公會準備好煙，帶上虎頭牌鐵皮手電筒，摸黑到家族人的屋裡，和年輕人們商量隔天宰年豬。阿媽和阿太準備好釀製的米酒，蒸好隔天的糯米飯，操持好家務，準備著“能釀”（苗語：過年）。
從西江到三棵樹鎮買年貨，最激動也是最讓人回味的，每年都會跟著阿爸阿媽搭上紅星拖拉機到朗利去等最早的一班凱運司班車。看烏利的清水，聞朗利的花香，伴著暖陽的秋風打在臉上，素裝打扮的阿嘞（苗語：未嫁的苗姑娘）格外迷人，貴生常會逗阿嘞們笑，打量著未嫁的阿嘞，趁其不注意摘下盤在阿嘞頭上的大紅花，一個勁兒的玩笑道：“還沒嫁啊，趕緊滴我們好喝酒”。說實在的，貴生酒量實在不行，喝過這麼多次酒哪次不是我扶回家？我沒那個喜劇細胞，逗不了阿嘞笑，只能跟著起鬨。1個小時的路程到朗利，拖拉機拉出的長長“灰塵線”懷繞在河邊，最質樸的鄉野氣息“醉”撩人。
開往鎮上的班車上，苗族老鄉們買到的大小貨堆滿了車廂的過道，吃的喝的，一摞摞一捆捆，還有那些個用水泥袋開出個口漏出頭的家禽此起彼伏的鳴叫，那時候手機還沒普遍，活躍整個車廂氣氛的除了老鄉們的嘮嗑外就是這些苗年等著下鍋的家禽了。哦豁！鄉際班車在回村的半路堵上了，同村人陸續下車，挑著扛著“新年大貨”的姨媽們趕在最前面，還不忘拉扯蹦蹦跳跳的小孩，急切地趕回各家。抱著禮炮的二叔和隔壁的“夥計”聊得很投，定好時間要來串門。穿著黑絲高跟挑著土鴨子的年輕女郎打量著姨媽家的帥小夥，互相邀約苗年晚會。
從早到晚，寨子裡就沒安靜過。每年過苗年的大年都是經過各村寨德高望重的寨老們選定好日子後才過，男女老少喜氣洋洋，舉寨歡慶。天矇矇亮，貴生和我便會抱準備下鍋的大公雞找寨子裡別人家的公雞輪翻幹架，大人們則忙碌著燙豬剮豬，“卯日”這天上午，寨民們還帶著雞鴨、雞蛋、魚、酒飯等到幾里外的村寨指定的地方燒香祈福。
天未亮，苗寨主婦們便在廚房忙開了，忙著烹製雞、鴨、魚等佳餚。等一切備好後，主婦們便將米酒、糯米飯、雞、鴨、魚、豬肉等各一份擺放地上用以迎接先輩過著一年一度的苗年節，嘴裡叨唸著叫先輩們先來喝足吃飽，祈福老少平安健康，祈福來年豐收，同時也追溯先輩的辛勤勞作和遷徙的艱辛。家家都在趕早飯，炒燒燉煮，各種豬肉換著花樣做，賓主歡慶一堂，誰家早誰家就勤勞致富這些古禮儀式仍在繼續，而我和貴生便成了大人們信息傳達的“跑腿者”，趕在爸媽做好飯菜前得把家族的老人小孩喊來家裡。
這天，苗寨已經沸騰，無論是家族人、親戚朋友、本村外寨的還是遠道而來的客人，都是苗寨的“座上賓”，每撥客人到來時，我們都要放鞭炮禮花，所以從早到晚就沒安靜過。新鮮的肉香菜香夾雜空氣中爆竹的味道，混合著米酒的沉香，把素昧平生的人們聚在一起，五魁首、八匹馬、七巧巧......像多年的老友一樣吃喝，敞開胸懷唱飛歌！我和貴生幫忙乘酒，偶爾偷偷喝上它兩口。
清脆嗶嗶聲的銀飾，白花花晃得眼暈配搭在胸前腰間的首飾，五花八門精美別緻的苗服把一位位青春爽朗的阿嘞從頭到腳全方位裝飾起來，在苗年這天聚在蘆笙場，敲銅鼓跳蘆笙，聚孩童歡笑，還縈繞著甘醇的酒香，笑逐顏開。貴生和我則鑽進人群中，用貪吃蛇的腳步繞過排頭阿嘞，成為這天苗寨裡最靚的“苗仔”。
在肩頭晃盪的那一條條豬大腿是苗年裡一道亮麗風景，到苗家做客的親戚朋友臨走時，主人都要送上一隻豬腿，前天擔著雞鴨米酒來，苗年這天便扛著豬腿回，姑媽們回家時各家鞭炮奇響，從寨頭喝到寨尾，各種勸酒方式，別樣的“高山流水”別提多熱鬧。苗寨裡飛歌、酒歌此起彼伏，將節日氣氛推向高潮，感覺到四周瀰漫著濃濃的苗族氣息，這種氣息讓人心蕩神搖，讓人慾割難捨。
親愛的旅客您好，前面即將到站——貴陽東站，請提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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