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陽光薄薄地敷在短牆上
這個夏天依舊寒冷
二
淚水迷濛的女中音
努力把黃昏
融化成一泓糖漿
讓所有站住的翅膀
都顫抖著飛開去吧
三
花已凋謝過的
最早懂得春天
從不開花的
最早想到凋謝
四
馬尾松懇求風
還原他真實的形狀
風繼續嘲笑他
馬尾松憤怒地
——卻不能停止他的搖擺
五
從大清早就飛出去唱歌的鳥兒
都沒能回來
小樹林在遲暮的寂寞中
垂簾一重重悲哀
六
我和黃昏一定有過什麼默契
她每每期待著停在我的窗前
要我交付什麼？帶給誰？
這是一個
我再也記不起來的秘密
她搖搖頭
走開去
七
遊蕩的陰影呵，
你又把吸盤伸出來了嗎？
八
也沒有槍聲
九
樓房腳下的大塊黑影
被它們自己的燈
弄得不知所措
十
汩汩的水聲
令人想起蕎麥花、溪沿
黑皮膚的農家姑娘
其實那是下班的人們
在自來水龍頭下
議論鮮魚上市的價錢
十一
月色好容易纏住檳榔的軟枝
又故意一次次鬆開
星星被彈落草叢裡
又吃吃笑著轉出來
當足音預示有人走近
所有太陽花都停止捉迷猜
人說：我好像聽見了什麼？
風舞者嘴跟在身後：
不奇怪！不奇怪！
十二
行李都打好了
可月臺的鈴聲始終不響
我們永遠到達不了
我們將要到達的地方
十三
我要哭就哭
他們教我還要微笑
我要笑就笑
他們教我還要哭泣
他們是對的
我也是對的
十四
擠在雞籠裡嘰嘰喳喳的思想
放出去
究竟能飛多遠？
十五
在格子窗後面的哪些臉孔
在眼睛後面的那些靈魂
在靈魂後面的哪篇原生林
林中的八音鳥
已懂得不要做聲
十六
在黑暗中總有什麼要亮起來
凡亮起來的
人們都把它叫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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