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子承德——北京间的一生缘

在岁月的漂洗中

总有那么几件事不能忘却

留驻我们的心田

成为记忆里的一个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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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书,一生缘

♡常胜春


时间回到四十多年前,我上山下乡,几个月回一次家。一次回家,发现西边隔壁搬来了新邻居,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漂亮姑娘,在外面晾衣服。一向话多、爱刨根问底的我,过去跟她搭话,问:“你们从哪儿搬来的?你在哪儿上班?”

“待业。”她轻声细语地说。

“待业。”当时是很敏感的词。可以不上山下乡,或有病,或有人等条件。那个年代,属于青年人的响亮口号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不在城里吃闲饭。”

她皮肤白皙,面容粉红,矜持恬静,自来卷的头发显得非常洋气。看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样子,好羡慕。相比,我红黑的脸蛋子,一双粗糙的手,经过了风吹日晒,手搬肩扛的锻炼,是个纯粹的劳动者。

两个女子承德——北京间的一生缘

好像下乡比待业多了一点资格与自信。当时不知是什么心理,想告诉她,有必要让她知道,农村的现状。我说:“农民很辛苦,春天,往山上担粪;春旱,担水播种;收割了,把玉米、谷子担回场院;打完场,把粮食担回家。全村一口井,担水吃。”

我扒开衣领露出肩膀,说:“你看。”

她说:“磨出茧子了。”

难怪,一个人的青年点,没有电灯,没有书看,只有寂寞与孤独。据说,从南极回来的科考队员,接受记者采访,问:“你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想找人说话,说话。”

她看我没有要走的意思,礼貌地把我让进屋。桌子上放一本三十二开的《毛主席诗词》 ,我眼前一亮。了解《毛主席诗词》更多的是从广播里听朗诵,或者听歌唱,成册有注释的《毛主席诗词》当时也是珍品。时值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年,我在复习,多么希望看这本书。

我翻看着,说:“这本诗词真好!”忽然来了兴致,抑扬顿挫地朗诵起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她停下手里的活和我一起背诵:“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看她高兴又随和的样子,我大胆地说:“能借我看看吗?下次回来归还。”

她犹豫了一下说:“好吧。”

几个月之后,我风尘仆仆地从百里之外回来,她家上了锁,扒玻璃一看,人去房空。这么快就搬走了。父母一定知道她们的去处。我家的门也锁着,扒玻璃一看,竟然也人去房空。天呐!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吧。

两个女子承德——北京间的一生缘

我非常惊讶,失落,茫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虽然我的户口已经从家里迁到了农村,虽然我已经另立门户居家过日子。可还是情绪低落。

问东边隔壁的秀荣、发小、同学,秀荣说:“你妈走之前告诉,你们家搬到前街了,门牌188号。”看我沮丧的样子,她还乐了。

“她们家呢?”我指西边。

“不知道。”秀荣说:“时间短,没来往。”

特想跟她说关于“毛主席的诗词,数字运用的非常巧妙。”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

“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

“七百里驱十五日,赣水苍茫闽山碧。”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十万工农下吉安。”

“二十万军重入赣。”

“百万雄师过大江。”

我徘徊在窗前熟悉而又古老的街道。在这里出生成长二十年了。清晨,电线上一长串黑黑的小燕子,像音符,叽叽喳喳地唱着,我为它们传递的快乐而快乐着。那些发小,玩伴,曾经形影不离,成长的回忆缭绕心头。这里,可以牵出许许多多的故事。一间又一间古老的宅子,伴着阳光、月光、星光,默默地守候,一天比一天更老。匆匆过往的行人留给他们的是背影,很多人从这里转身而去。这里是起点,又一想,人总要离开起点,走得更远。

两个女子承德——北京间的一生缘

后来发现,我与8这个数字有很多巧合,1958年出生,1978年考学,2008年去北京看奥运会,竟然遇见了要找的人。

那天早晨,雨下的特别大,人流如潮,拥挤着通过长长的地下通道之后来到鸟巢,又分散到各比赛场馆。十几米远离检票口不远,有个人一回头,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是她?《毛主席诗词》第二页写着名字,建华。我从人群中挤出去,挤到她排队的入口,拉一下她的胳膊,试探着喊:“建华。”

她回过头冲我一笑,说:“建华是我哥。”

那本书是她哥的。她被簇拥着检票,消失了。想再找,如同大海捞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2018年,我得到一本加拿大女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艾丽丝·门罗的小说集《幸福过了头》 。艾丽丝·门罗的作品擅长讲述小地方普通人的平常生活,洞见人性的幽微处,我被小说中的故事情节深深的吸引……

两个女子承德——北京间的一生缘

那天,读书读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索性去了不远处的避暑山庄。我跟在一个旅游团的后边听讲解,忽然听到游人队伍里有个人说:“我在承德的丰宁住过半年。”她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没错,是她——建华的妹妹。

在岁月的漂洗中,总有那么几件事不能忘却,留驻我们的心田,建华妹妹已成为我记忆里的一个亮点。因为一本《毛主席诗词》,我们有缘结识;因为一本《幸福过了头》,我又感受到了和她再次重逢的幸福。我相信了缘分。

我悄悄问一个游人,你们下一站去哪儿?她说:“中午回山庄宾馆吃饭,下午返回北京。”

我没有惊动建华的妹妹,迅速回家取来那本《毛主席诗词》,等在山庄宾馆门前。旅行团的人陆陆续续地从避暑山庄出来,过马路进了宾馆。

她过来了,我上前拦住说:“又遇见了,真不容易,还你书。”我的话没有铺垫,生怕她再从眼前消失了。

她看着我显得惊愕,茫然。你.....她接过书,看了看,一脸的惊喜,说:“哎呀,这本诗词,你还留着!”

“你怎么在这?”她有些疑惑的问。

“我在市里工作好多年了,刚才在山庄认出了你,所以特意来还书。建华哥还好吧。”

“他很好。”

“替我问他好。谢谢你的书。”我们互相留了电话,我和她握手告别,目送她进了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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