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左:與相聲有關的日子(五)

梁左:1957年9月3日出生,北京人,作家、編劇。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1980年代與姜昆等人創作相聲《虎口遐想》、《特大新聞》、《小偷公司》等,1990年代開始與英達一起創作情景喜劇,代表作品《我愛我家》、《閒人馬大姐》等。2001年5月19日,梁左因突發性心肌梗塞在家中去世,年僅44歲。

梁左:與相聲有關的日子(五)

在姜昆看來,梁左對社會上人與人關係的不平等有一種洞察。對此他輕易不表達,即便說也是以戲謔的口吻拐彎抹角說出來。

有一次他對姜昆說,咱們也寫個足球題材的相聲怎麼樣?姜昆說,我也不看足球怎麼寫,他說他也不看足球,但總想寫一個。他聽說,足球運動員現在也開始分級,有副科級的守門員,正科級的守門員,副處級的守門員,另外教練副司級,領隊正局級,這裡有很多規矩。他說相聲裡可以寫,守門員讓正科還是副科級上場,正局級和副局級打起來了等等。

從1987年到1993年,梁左陸續參加過七屆春節晚會的創作工作,他參與寫作的七段相聲先後登上春晚舞臺,包括《虎口遐想》、《電梯奇遇》、《捕風捉影》、《學唱歌》、《著急》、《美麗暢想曲》和《侯大明白》。其中,前六段相聲是他和姜昆共同創作的,並由姜昆和唐傑忠表演,而《侯大明白》則由侯耀文和石富寬合說,創作者名單上寫著梁左、姜昆和侯耀文三人的名字。

梁左:與相聲有關的日子(五)


每年的春晚相聲創作,都是過了國慶就進入狀態,過元旦就進入劇組,一直修改到大年三十下午開播前的最後一刻。

從觀眾的反應來看,這七段相聲中《虎口遐想》最受歡迎,其次是《學唱歌》,《電梯奇遇》和《著急》也不錯,比較有非議的是《捕風捉影》和《美麗暢想曲》。在梁左眼中,《侯大明白》也不是上乘之作。

在後來的《我愛我家》中,梁左借別人之口將自己和自己的相聲創作狠狠地自嘲了一番。最後兩集中志新與家裡人有一段對話。志新說,我交待,你們知道這部戲的文學師,就是總編劇是誰嗎?老傅說,字幕上我看得很清楚,就那個叫什麼梁左的嘛,這個人啊我聽說過,一貫是油嘴滑舌的,現在也沒有什麼正經職業,就靠寫那個相聲為生啊。和平說,我知道這人,寫不出什麼好相聲,不是掉老虎洞裡了,就是什麼關電梯裡了,要不就天安門改農貿市場了,還沒抓起來了呢這人?志新說,還沒呢,他就是寫相聲寫不下去了,這不又改寫電視劇了嗎?


有必要再說一下《虎口遐想——姜昆梁左相聲集》這本書。此書首印8000冊,定價3.6元。全書主體是20個相聲段子文本,前面有王蒙寫的序,後面是姜昆所寫的《關於梁左》一文。這20個作品中,大部分後來人們都耳熟能詳,也有幾段比較生僻,包括《大美人》、《閤家歡》、《天仙配》、《火葬指標》等等,但沒有收入《大船》、《怪圈》和《海島遇難》。

書中的相聲文本,與平時人們聽到的現場版本內容不盡相同。

比如《虎口遐想》中,春晚表演時姜昆衝著老虎喊口號喊的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飯,專吃大壞蛋。”而文本原詞則最後兩句則是,“老虎不吃人,專吃杜魯門。”

而說到動物園負責人要做深刻檢查時,姜昆只說到扣發管理員的當月獎金,而文本中後面還有幾句,“我的喪葬費用由動物園報銷,我們單位是虧損單位,書記想錢都想紅了眼,這麼一大活人沒了,你們等著,我們書記不敲你們三萬四萬不算完!”

梁左:與相聲有關的日子(五)


而《捕風捉影》1989年春節晚會版本中,姜昆說到唐傑忠當年在梁山泊當頭兒,叫花和尚唐傑忠。觀眾笑聲過後馬上就轉入姜昆被警車帶走的段子正活,但文本里大不一樣,中間還穿插了很多內容。比如甲說到乙還參加過義和團,又參加辛亥革命和小鳳仙一起開會,而後說到“五四”又說抗日戰爭。有一段很精彩,甲說,“大夥兒都說您參加過抗日戰爭,有一回,您一個人帶著七個女的往河裡跳,湊了一個八女投江……您頭一個下去的,為了試一試江水深淺。”乙忙說自己是男的,甲又說,“那八女投江那撥兒沒您,您去的是狼牙山五壯士那撥兒,反正您是頭衝下往裡跳來著。”這一段表演時被刪掉,也在意料之中。

姜昆表演回來被群眾誤會,馬上就找別人解釋,先找的是胡奶奶。晚會版本就是胡奶奶看到他很害怕,說他不是演員是“掩護”,年年到春節晚會說相聲,去年掉老虎洞裡今年掉電梯裡,“大傢伙哈哈一笑錢包兒沒了,你損不損啊?”這一段很精彩,文本中沒有這些臺詞,而是安排了一長串的胡奶奶耳聾打岔的環節。

甲解釋說,“我不是那路人。”,胡奶奶反應是“你殺了五個人?”甲說,“算我白說”,反應是“你偷了汽車?”甲說,“算我百忙”,反應是“你還要搶銀行?”,後面接著的,“越說越糊塗”,反應是“你還要砸金庫?”;“我這就走”,反應是“你還帶著狗?”;“真讓人著急”,反應是“你還砸了公安局?”;“大娘,是我”,反應是“入夥?我不去。”

《小偷公司》文本中,甲有一句重要的、可能也是梁左得意之筆的臺詞,在表演時不得不刪掉。甲說他們小偷也要學文件,偷到老學到老,其中一份文件叫做,“我們也有三隻手,不在城裡吃閒飯。”

梁左:與相聲有關的日子(五)


緊接著,文本中還說電視節目就沒有正面塑造小偷形象的,比如《時遷偷雞》、《蔣幹盜書》、《孫悟空三盜芭蕉扇》、《賈二舍偷娶尤二姨》。這一段,表演時也沒有出現。

接下來還有一個妙趣橫生的橋段也沒有出現在演出中。小偷公司工作科室太多,辦很多事情都要歸口管理,比如甲在街上發現一個下班回家的女工,錢包鼓鼓囊囊的,但不能馬上下手,必須打電話跟公司請示。“報告,發現一個目標,準備動手!”“這目標是幹什麼的?”“工人呀。”“歸工業口。是男工人還是女工人?”“女工呀。”“歸婦女口。是上歲數的還是年輕的?”“年輕的。”“歸年輕婦女口。是結過婚的還是沒結婚的?是單眼皮兒還是雙眼皮兒?雙眼皮是天生的還是後拉的?”最後好容易請示完畢準備下手,人家早沒影兒了。

後面還有不少區別,比如文本中稱小偷公司還想搞一次“小偷公司有獎儲蓄活動”,春節期間還舉行“小偷杯行竊知識智力競賽”,獎盃造型是“三隻手捧一個太陽”。

另外,請示報告中“五個圈兒”出現後,總經理的批示是,“同意。到亞運村偷五個包子去。”而後來牛群和馮鞏的表演,則改成“同意。到奧運會去偷。”這個改動也很有必要,乾脆利落,效果更佳。

在本書末尾,姜昆寫了一篇名為《關於梁左》的跋,其中說到他們的合作之所以能夠成功的部分原因。

幾年來,《虎口遐想》、《電梯奇遇》、《特大新聞》、《學唱歌》、《著急》等一批作品已經得到了觀眾的認可,並引起專家和同行的注意。對此,梁左總結說:‘因為你懂相聲,我不懂相聲,所以我們能夠走到一起。’的確,像《虎口遐想》中以‘一青工遊園不慎落入虎口喪生,有關部門提請遊人注意安全’這樣的書面語言,和‘您說攀登珠穆朗瑪峰後邊要跟個大老虎是不是是個人就上得去”這樣的長句式來組成包袱,是不符合一般的相聲創作規律的,但梁左就這麼寫了,我就這麼演了,觀眾就這麼笑了,這裡面有值得研究的東西。我想,相聲在繼承傳統的同時一定要大膽革新,不僅內容要革新,形式也要革新,如果一味拘泥舊的手法去創作相聲,就難免語言貧氣、包袱雷同、笑料單一,就難以出現大的幽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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