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版的加勒比海盜——鄭芝龍,為什麼還有商人和官員這兩種身份

海盜這個素材一直以來就有著無視次元壁的屬性,無論是ONE PIECE中的的偉大航路,還是地理大發現時代掛起來的黑色旗幟,沒有哪個男人會逃過這種大海所帶來的魔力。

明朝版的加勒比海盜——鄭芝龍,為什麼還有商人和官員這兩種身份

而在所有的現實案例中,以加勒比海上的海盜故事最為傳奇有趣,當你在強尼德普的影子裡看到了拿騷的海盜基地,又或者在查爾斯·維恩最後的淒涼中讀懂不自由毋寧死的海盜哲學時,說明你就可以開始瞭解歷史上加勒比海盜最黑暗也最真實的故事了,看看霍尼戈爾德和黑鬍子這對師徒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看看瑪麗和安妮這對萊克漢姆手下的女海盜與他們的首領錯綜複雜的三角戀。你或許會想著怎麼總是外國的月亮比較圓?錯了,其實不是這樣的,因為在相近的時代,加勒比海上發生的海洋傳奇也在東方發生著。

明朝版的加勒比海盜——鄭芝龍,為什麼還有商人和官員這兩種身份

在東方也有一位像黑鬍子一般擁有巨大影響力的海洋領袖,他的名字叫做尼古拉斯·一官,光從這個神似爛片最多影帝名字的字母組合裡我們就能看出顯著的東西方文化交交融的影子。

這是因為尼古拉斯顯然是洋名字,而一官則是當時閩粵地區的土話,被用來形容長子。

不過在揭開這位大海盜面紗前,我們還是先來看下當時東亞的情況。

首先要說的就是明朝,明朝佔據著萬里海疆卻長期鎖國,嘉靖年間真假倭寇的持續騷擾甚至一度和北方的俺答並稱南倭北虜,是國家兩大最主要的外力威脅。隨著以俞大猷、戚繼光為代表的抗倭名將在嘉慶年間的高光表現,東南海疆平定,根據馬斯洛理論,人的生存需要一旦滿足就會開始尋求更高層次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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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日益臃腫,貧窮的明政府也需要轉移社會矛盾獲得更多的收入,因此開放老祖宗定下來的海禁規矩也是迫在眉睫。

隆慶元年,那個躲在西苑玩權術的道士皇帝一咯嘣,二龍不相見中的另一條龍就允許了福建巡撫有關月港開放海禁的奏請,這個月港後來被改稱海澄縣,臺灣鄭氏第三代掌門人鄭克塽投降之後就被封成了海澄公。

隆慶帝的敕令中還有一句,那就是準販東西兩洋,這裡面有兩個方向,分別面向歐洲和日本,涉及到五個國家,三條航線,最先建立的航線是從月港以及後來的廣州、澳門出發到到果阿最後到里斯本的那一條,而隨著日本安土桃山時代的到來,從中國到日本的貿易路線也隨之建立,從澳門、廣州、月港到長崎的航路最初被葡萄牙人掌握,但最終卻因為荷蘭人在日本的特殊地位使得參與主體發生了改變。至於從中國到馬尼拉的中間路線,則因為西班牙人存在成功將南海上的這一坨漿糊攪動的更為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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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漳州的月港

在一段時間內因為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合併,使得西洋上的爭鬥僅限於馬六甲海域的荷蘭人對伊比利亞勢力的騷擾,澳門因此成為東方最重要的貿易中轉站。但是隨著十六世紀晚期葡萄牙的重新獨立,葡萄牙的澳門和西班牙也沒了關聯,孤立無援的澳門在失去了馬尼拉的西班牙援助的情況下還要面對東印度群島上日益崛起的荷蘭人的進攻,這顯然是對橫跨歐亞大陸兩端的遠洋貿易極大的挑戰。

於是澳門漸漸從遠洋貿易的起點轉型為中南半島,東印度群島和日本這一三角海域裡的貿易中點。

短程的近海貿易不比周期可能達一兩年跨越歐亞大陸兩頭的遠洋貿易,短平快正是它的特點,而這正需要熟悉海況人情,更能調度資源的本土勢力介入。

這裡就需要提到前面說的尼古拉斯·一官,這個人生在福建南安,起步在澳門、獨當一面在臺灣、徹底崛起在日本,世人都知道鄭成功,卻不知道早在鄭成功收復臺灣37年前,他家老頭子尼古拉斯·一官也就是鄭芝龍就已經在臺灣活動了。

要說鄭芝龍是怎麼踏出了福建南平的小村莊,不得不提到他的香克斯——黃程,作為鄭芝龍的舅舅,黃程在萬曆年間就已經是一個大海商了,有這樣一個榜樣在前面,鄭芝龍不喊出我要成為海賊王這個口號的概率大概不會比崇禎帝放權的概率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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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師傅領進門修行靠自身,鄭芝龍在跟著舅舅出海的過程中結識了當時在日本最具影響力的華商李旦,不久之後,鄭芝龍就帶著剛剛受洗得來的教名尼古拉斯離開澳門前往日本投奔了李旦。

而鄭氏與臺灣的結緣也源自於李旦的信任,在其規劃裡臺灣是聯絡澳門、平戶、馬尼拉、巴達維亞四地,維繫中國、葡萄牙、日本、西班牙、荷蘭五國的貿易中點,這個時候負責臺灣的鄭芝龍憑藉出色的表現贏得了李旦的信任,甚至被其收為了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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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芝龍畫像

當然暗自培植勢力的鄭芝龍並不甘心只作一個馬前卒,他也在等待屬於自己的機會,這一天並沒等多久。1625年,才加入李旦隊伍不到兩年的鄭芝龍就藉著養父去世的機會接管了前任海商王的船隊。鄭芝龍顯然比李旦更有侵略性,他身兼海盜和海商雙重身份,在浙江福建廣東附近海域劫掠來往商船一直到1628年,這期間,鄭芝龍不僅擊敗過競爭對手,擊敗過剿匪的明軍,更是把當時在臺灣的荷蘭軍隊給敲打了一番。

1628年,一直秉持打不過還能招不過原則的熊文燦對鄭芝龍進行了招安。熊文燦的本意是想通過一座小島一個小官誘使鄭芝龍與另一個大海盜劉香的火拼,然後再坐收漁利。但沒想到擁有一百多艘船數千人馬的劉香這麼不經打,僅僅七年,劉香就被鄭芝龍徹底擊敗,從此東西兩洋之內,再也沒有了能夠牽制鄭芝龍的勢力存在。之所以鄭芝龍沒有提早埋葬熊文燦的政治生命,只是因為相比熊氏後來招降的張獻忠,海盜逐利重於逐權的特點讓他滿足於壟斷海上的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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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熊文燦雖然不能約束他,但出於經商的考慮,鄭芝龍也需要熊文燦給的這個政府背景。與此同時,鄭芝龍在澳門,在日本的經歷為他的事業增添了更多可能。此時在澳門的葡萄牙人境況就如前文所說的一葉浮萍,索性就搭上了鄭芝龍這艘大船,這些船隊的方向正是日本,接下來的一個環節再度體現了鄭芝龍是一個具備外交和政治智慧的海盜或者說海商。

因為日本當時已經開始推動鎖國,對外貿易僅僅留了荷蘭一個口子,所以他對荷蘭人表示不參與直接對日本的走私貿易,而是通過向荷蘭東印度公司提供貨品的形式來換取以荷蘭人的名義打開對日貿易的天窗。

從1641年到其投身於於明末清初的政治鬥爭為止,6年時間裡每年出入長崎的中荷船隻比最小的時候有7比1,最大的時候甚至接近11比1。在當時的東西兩洋不管是地頭蛇中日,還是外來戶葡萄牙、西班牙、荷蘭都不是鄭芝龍的對手。

而早在佩裡的黑船打開日本國門之前,就有鄭芝龍的船隊在日本沿海耀武揚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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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鄭芝龍娶了平戶藩家臣田川氏的女兒為妻,並生下了鄭成功和田川七左衛門,所以就在鄭芝龍劈波斬浪的時候,妻兒其實都定居在日本。隨著其事業越來越大,對於家人的思念也是愈來愈強。但是當時日本已經開始推動閉關鎖國,要把人都帶出來的難度並沒比後來他兒子抗清成功的可能性小多少。

既然文鬥不行,那就只能武鬥,鄭芝龍派了其弟鄭芝燕率艦隊停泊在長崎港外。日本幕府也頗為忌憚這位海賊王,不得已允許只有七歲的鄭成功回國,但是妻子卻因為德川幕府在1635年頒佈的禁止日本人出國回國的條例而被強留了下來。

但顯然鄭芝龍的目標是闔家團圓,為了實現制這個目標,他不斷派遣使者去接妻子田川氏及次子田川七左衛門,卻屢屢受困於鎖國令。直到隆武元年(1645年),鄭芝龍以擁立之功名震天下,日本當局也因此不得已送回了田川氏,但是田川七左衛門仍然被幕府以早已過繼給田川家為由扣在了日本,從此田川七左衛門就成了鄭氏在日本的利益代言人,直到日本徹底閉關鎖國為止,他一直為鄭芝龍以及後來的鄭成功提供貿易保護和人力物資支持,也是因為這樣鄭成功和他的親兄弟的後裔也在兩個不同的國家開枝散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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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質上鄭芝龍仍是一個正面海商,背面海盜的雙面人,他並不具備所謂的忠君思想,他在1645年擁立隆武帝也僅僅是為了在和清廷談判時有足夠的籌碼,他想要的不是天下而只是福建這一畝三分地來繼續開拓海上貿易。

但這也恰恰表現了雖然鄭芝龍的外交政治智慧高於一般海盜,能令他從容應付海面上的情況,但他卻看不到清軍對於統一的追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連這點都沒搞明白恰恰說明了海盜逐利的思維在真正的政治中是何等的幼稚。

我們可以發現同樣是海洋上的傳奇故事,加勒比上的海盜們更純粹,除了霍尼戈爾德一直想給自己留退路,避免於英軍的交戰以外,其他海盜就從來沒有想要服從的對象,而鄭芝龍作為世界另一邊的海洋領袖,怎麼就換上了官軍制服這麼多年,甚至成為了後來的國家柱石,首輔重臣?在黑帆中你能想象弗林特成為官方打手,畢竟人家擁有王家海軍背景,但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想象查爾斯·維恩為英王衝鋒的畫面。相比於加勒比那些海盜,鄭芝龍更接近於伊麗莎白時期從海盜做成貴族的德雷克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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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最重要的原因是相比於加勒比海地區,東亞地區密集的人口和繁榮的市鎮也代表了旺盛的經濟活力,這就意味著穩妥的正規貿易帶來的收益並不比相對冒險的劫掠行為來的低,所以萬曆以後以李旦、鄭芝龍為代表的海盜往往也同樣是優秀的海商。他們往往從事著或正規或走私的海上貿易,雖然一旦有機會,他們也會為了打壓競爭對手或者劫掠直接帶來的收益而付諸武力,但這只是一種輔助手段,所以這就解釋了東亞海域上的海洋領袖為什麼會成為海商和海盜特點同時存在的綜合體。

至於為什麼鄭芝龍如此深的介入本國政治,首先是因為東亞的政府不像新大陸鬆散的殖民政府,它擁有強有力的政權組織,無論是日本的武家領袖還是北京城的明朝皇帝他們對自己的國家擁有著絕對的控制力,這種控制力帶來的國家力量直接反應在軍事實力之上。海洋上存在的武裝力量在那個時代並不足以撼動擁有強有力武裝和健全行政體制的國家,這不僅是地頭蛇鄭芝龍認識到的也是外來戶葡萄牙人、荷蘭人所瞭解到的情況。所以鄭芝龍雖然會用賄賂甚至武力威脅的手段來讓德川幕府送回自己的妻兒,但仍然留了次子在日本,不是因為他樂意,而是與幕府的關係仍然需要維持同時其與日本的貿易也需要有一箇中間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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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在中國就更明顯了,清軍入關前,鄭芝龍需要熊文燦頒發的官軍牌照來掃除異己,維持自己的壟斷地位,進而將自己的生意合法化,而在清軍入關後,鄭芝龍想的就是通過出賣隆武政權來換取新主人頒發的更高級的牌照,整個福建就是他謀求的海上貿易大後方。

不過事實證明海盜的舞臺還是得在海上,一旦上了岸,換了對比對象,曾經引以為傲的權謀瞬間會變成被人引以為戒的負面短板。就像吸引人們來看海澤王的,不是充滿幻想的惡魔果實能力,而是同伴的信任、友誼以及不講道理的揍飛你(光頭琦玉看過來),鄭芝龍有魔力的也不是他後期蹩腳的權謀和背叛,而是縱橫中國、日本、葡萄牙、荷蘭四方的遊刃有餘,揚帆萬里的海賊王氣度,以及敗荷蘭,嚇日本,要回妻兒的強勢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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