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學壓力如此之大的今天,這位父親卻“重武輕文”,讓孩子6歲起即學習武術

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7年第22期,原文標題《“輕文重武”:一個父親的教育實驗》,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屠志成相信盧梭在《愛彌兒》中的觀點,體育運動應該是12歲以前的兒童教育的核心。他希望女兒不但能在艱苦的運動中獲得健康,還能找到一條認識自我價值的途徑。

升學壓力如此之大的今天,這位父親卻“重武輕文”,讓孩子6歲起即學習武術

廣州南武實驗小學的學生們在週五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練習太極推手

磨練

每天早晨6點50分,52歲的李電升會準時來到廣州市南武實驗小學的操場練習太極。習武38年,這是他雷打不動的早課。不過,現在早課已經不屬於他一個人。按照廣州市的一般情況,小學的開門時間是早上7點45分,但南武實驗小學遵循學生隨到隨入的規矩,令主管學校社團和體育工作的林文傑每天7點10分到學校上班,那時,他總能看到三四十名學生自發圍在李電升周圍跟著練。到7點55分學校開課前,這個規模能達到七八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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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老師李電升和他的學員們一起晨練

9歲女孩屠越總是最早出現在李電升身邊的學員。她就住在學校所在的小區內。父親屠志成當初選擇把房子買在這裡,最主要的考慮之一就是女兒不必將時間浪費在上學路上。不過,這節省出來的時間“可不是用來睡覺的”。每天早上,奶奶會負責督促屠越完成這將近一小時的晨練。

儘管事先知道屠志成一家對女兒的體育教育很重視,但屠越在體育運動上的時間投入還是大大超乎了我的想象。除了每天早上的晨練,學校每週的三節體育課外,林文傑為學生們設計了每週四個課時的社團活動時間,屠越要在田徑社裡接受短跑訓練。每週六上午,她還要參加李電升一個半小時的太極班。

但這已經是相對輕鬆的安排。直到去年,屠越每天下午另有一個小時的游泳訓練。一天,女兒訓練回來對著屠志成哭了起來:“爸爸,我真的太累了。”“那時候,我心裡覺得確實需要放鬆一點了。不過,她有選擇練武術還是練游泳的權利,沒有選擇練或不練的權利。”屠志成說。表面上是女兒最終選擇了武術,但屠志成心裡有數:作為競速項目,游泳訓練極為乏味而辛苦,女兒幾年來的堅持幾乎完全仰仗父親的不退讓。雖然屠越已經在廣州海珠區的小學生、青少年游泳比賽裡拿到過接力項目不錯的名次,但廣州“不缺泳池”,游泳項目的競爭激烈,很難再有成績上的突破。屠志成仔細評估了女兒的游泳水平,覺得已經達到了自己的底線目標:掌握標準技術,成為終身技能。於是,對女兒的選擇,他點了頭。

“對於她來說就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在週六上午的太極班上,屠志成對我說。一個班的太極訓練比孤獨的游泳多了一些與夥伴玩耍的趣味,但也絕不是我想象中單純的快樂體育。課程從踢腿熱身和爬行訓練開始,然後是每人50拳、50腳的沙袋訓練,“一鞭腿要有七八十斤的力道”。接下來是站樁,要求不少於15分鐘。這是磨練體力和心理的法寶。“在訓練場上比的是汗水!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不要看別人!自己和自己比!”當大腿炸裂般的痠痛迅速襲來的時候,一些孩子偷偷把腿站得直一點好省些力氣。李電升在一旁給小學員們鼓勁,督促他們鼓起勇氣再深深地蹲下去。任何偷懶都不可能躲過師父的眼睛,他會看誰的汗水能夠浸溼腳下的一小塊地面。當李電升宣佈站樁結束的時候,所有孩子的頭髮都已經溼透了。一個男孩子癱坐在地上。“站起來!”師父迅速制止了他。這時候,訓練課剛過一半。

看我有些糾結於孩子們的辛苦,屠志成糾正道:“你有一個誤區。很多家長在朋友圈裡曬,說今天爬山,小孩爬到山頂一點都不累,大人們都累趴下了,表揚小孩很厲害。其實他們錯了。體育是人的本能,就像牛犢初生就會跑步,因為不跑就會被幹掉。永遠不要低估孩子的運動潛力,不要假定他們是不能吃苦的。”屠志成去美國,發現在最好的社區裡,許多女孩子都被送到專業教練手裡學習體操。“體操那麼艱苦的運動會是小孩子出於自願去學習的麼?”他也曾在澳大利亞一個小鎮,花了一下午時間觀察鎮上的孩子練越野自行車。“很多人覺得國外的教育就是‘放羊式’的,但我從來不相信。那個鎮子的小學生集中在一起訓練。越野練習場地就是一小塊地方,他們一圈一圈地騎車,整整四個小時不停歇。像我女兒這麼大的孩子,你讓她騎自行車當然有興趣,可你讓她這樣騎上四個小時,誰能真的就靠興趣堅持?任何一門技藝追求精益求精都是枯燥的,而且肯定是個不斷忍受痛苦、更痛苦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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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親的引導下,9歲的屠越已經練習了3年武術

拒絕玩票

屠越4歲的時候,屠志成決定讓她開始接受“痛苦”的磨練。

學游泳最開始是屠越自己的選擇。小區裡有游泳池,夏天的時候,她看到別的孩子會游泳,但自己還困在游泳圈裡,自然萌生了興趣。當時的問題是去哪裡學——究竟是去小區十天包會的速成班,還是去專業的訓練隊?屠志成的想法很明確。他有個好朋友,從事船舶流體力學的研究工作。一次他和朋友一塊兒游泳,對方立刻指出他的動作不合原理。屠志成意識到,自己雖然游泳多年,但缺乏專業指導,永遠只能是初級的玩票。他想起小時候曾經迷戀乒乓球,但父親從未帶他接受過專業訓練,游泳也是父親把他帶到家裡對面的泳池,花一個月時間學會的。他拿定主意:“我們這代人顯然條件比上一代要好,那肯定要給孩子更專業的訓練。”

追求專業訓練的成果,勢必要付出代價。游泳學了沒幾次,屠越就問爸爸:“學游泳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樣啊。”屠志成回答:“那當然不一樣,你以為就是去玩,怎麼可能呢?”孩子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屠志成覺察到女兒的失落:參加速成班的小夥伴過了一個暑假已經能在泳池裡撲騰了,但屠越一年以後還在練基本功。孩子開始耍賴皮,不想去上訓練課。屠志成的回應簡單直接:“堅定地把她送去就完了。孩子還小,還沒有到能反抗大人決定的年紀。”有時候,他也會用看個電影、吃點好吃的等小獎勵來緩解女兒的沮喪。他告訴屠越:“繼續給我練下去,一旦你學會的時候,你會發現那些瞎練的小朋友就再也追不上你了。”2015年,屠越進入南武實驗小學,成了學校游泳隊的成員。屠志成看到了堅定的成果:“學校游泳隊隊員的統一標誌是有自己的金色泳帽。你在泳池裡一看就知道,戴著金色泳帽的孩子已經徹底和其他孩子拉開了檔次,這種差距,可能一輩子都趕不上。”

屠越學太極同樣是父親精心考量的結果。屠越進入小學那年,屠志成發現學校有許多體育社團供學生選擇,同樣的問題是,這些社團究竟是花架子,還是可能學到真功夫?

恰巧,林文傑發起的一場改革正在學校裡推廣開來。我見到林文傑的時候是週五下午,正是全校社團的活動時間。他把我帶到辦公室的窗邊,欣賞他每次看到都“特別開心”的“壯觀”景象。我聽到的鑼鼓聲,來自“醒獅”(廣東省傳統民間獅舞)社團。操場中央,幾個武術社團在熱身,足球社的女孩們在練傳接,外圍的跑道上,田徑隊正在飛奔。

升學壓力如此之大的今天,這位父親卻“重武輕文”,讓孩子6歲起即學習武術

5月19日,南武實驗小學醒獅社團的隊員們在訓練

2014年以前,和許多小學一樣,南武實驗小學的課外活動是以興趣小組的形式進行的。興趣小組一週只有一個課時的活動時間。“40分鐘一節課,前面5分鐘整理一下隊伍,最後5分鐘放鬆放鬆,實際上利用的時間最多30分鐘。而一個星期的這30分鐘碰上個颳風下雨還可能取消,根本不可能有成效。”2013年,林文傑給全校的家長和學生分別發了調查問卷,問卷的內容包括:你希望學校開展什麼樣的社團活動?一個星期有多少時間用於這些活動?你希望能夠體驗到什麼,達成何種目標?2014年,他推出了一份五花八門的社團名單,出乎他意外的是,報名參加各類體育社團的學生人數佔到了全校的三分之一,學生和家長都表現出了很大的熱情。

這種熱情與林文傑的計劃不謀而合。林文傑今年38歲,體育在他的腦海裡有三件印象深刻的事情。第一件事的主題是“遺憾”。小學的時候,他被挑選出來參加一場足球比賽。可是當時根本沒有人給孩子們進行基本的規則講解和訓練。林文傑在比賽裡進了一個球,他還沒來得及高興,這個進球就根據比賽規則被判無效了。孩子內心的巨大失望至今仍紮根在他腦海裡。第二件事發生在初中。幾個男孩喜歡在學校的單槓、雙槓上玩,恰好一位體育老師有體操背景,願意拿出時間來指導他們。從來最喜歡“自由活動”的林文傑第一次感到:“原來一個專業的體育老師可以給學生帶來那麼多的好東西。”第三件事發生在10多年前。“那時候我在沿江路的國華俱樂部打檯球,經常看到丁俊暉被他爸爸帶來練球。丁俊暉讀書的成績那麼差,但他通過打檯球獲得了成功。”林文傑感慨道,“我們必須承認,孩子之間存在個體差異,有些孩子在文化課的學習上不如別人學得快,但是他們可不可能存在一些運動的天賦?人要形成健康的心理需要發現自己的價值和長處,而個人價值的體現可以是多渠道的,體育就是其中的一種。”

林文傑和屠志成的想法一致,練體育,要練就要有模有樣,時間既然花出去了,就不能走過場。2013年末,在深圳當了18年專業太極教練、在多項公開賽上拿過金獎的李電升到廣州參加同鄉會,展示了一出太極,恰好被校長王瑜看在眼裡。李電升回憶,王瑜當即找到他,邀請他新年後去學校看看。2014年3月,李電升第一次來學校,王瑜先邀請他在幾位老師面前再次表演了功夫,接著又提出了一項考核要求:請李電升編一套兒童太極訓練教材。

屠志成承認,他確實也花了些時間瞭解學校太極訓練的虛實,後來有一件事讓他最終放了心。屠越的奶奶送孩子去晨練,發現校長本人也在列。“這說明校長髮自內心喜歡她為孩子安排的這些活動,那麼這事不會太功利,也不會將就。”

升學壓力如此之大的今天,這位父親卻“重武輕文”,讓孩子6歲起即學習武術

屠志成(右)相信,童年的體育教育能讓女兒屠越一生獲益

“差異化競爭”

事實上,屠越最開始心儀的並不是武術。學校的社團有文有武,就像大學裡的選修課。和大多數女孩子一樣,屠越想學舞蹈。屠志成相信,引導是民主的必然過程,現實最終還是要歸向精英政治,女兒選課也一樣。在屠越最終選定學武術以前,他帶著女兒看了好些功夫電影,並且告訴她:“你把武術打好了,以後再跳舞,那些高難度動作,別人跳不了,你都行。”

刻意引導女兒在體育上有所發展是屠志成一貫的堅定想法。事實上,屠志成不要求女兒參加任何文化課程的課外輔導,唯一的例外是每週一次的英語課,那只是因為他已經辦理了澳大利亞移民,有朝一日舉家搬遷時,他不希望女兒還要在語言學習上浪費時間。

屠志成身上具有金融行業人士的典型特點:善於條分縷析,權衡利弊,鎖定目標。屠越現在的學習成績在班裡數一數二,但屠志成觀察女兒的狀態,查看女兒作業解題的方法和步驟,心裡有一個評估:女兒可能並不具備未來在課業學習上達到頂尖水平的天賦。如果是這樣,是否有必要花費全部精力去擠頂尖象牙塔的獨木橋?

屠志成知道做“學霸”的滋味。他老家在教育大省江蘇,從小學到高中,他一路都是頂尖的學生。那個時候,成績好意味著一切:名字會在每次公佈的分數排行榜上閃閃發光;體育成績達不到“三好生”水平,老師會給照顧分,一樣可以當負責體育的大隊委;連上課中途領輔餐的福利也只有好學生的份兒。但好成績帶來的誘人優越感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高考時,屠志成家裡遭遇變故,父親去世。他在考場上沒有發揮出正常水平,和清華大學失之交臂,只能去上第二志願填報的二本學校。大學四年,屠志成過得並不開心,但多年後回想起來,他卻覺得這段經歷“絕對是件好事”:他見識到了人生的另外一種可能性。畢業以後,他進入金融行業工作,發現曾經那麼執著於的分數和名校招牌並不是事業成功的充分必要條件。這些年,他觀察高中同學的人生軌跡,有一個特別深的感觸:有些人走了他曾經要走的道路,從頂尖學府畢業,事業未必順利,生活也未必快樂;倒是那些成績並不突出的同學不少都過得有滋有味。他看到朋友圈裡一些家長曬出的學霸孩子的照片:男孩、戴眼鏡、文文弱弱的,看上去持重卻不快樂。他並不希望女兒是這樣的。他想起當年相識時,妻子最吸引他的地方是健康和活力。

如果童年、少年時代苦苦追求的分數並不真的意味著什麼,那麼什麼樣的教育真能在人的一生裡發揮價值?屠志成覺得,就像是玩電子遊戲加裝備,教育的目的是為孩子增加技能,這種技能要能在她一輩子裡發揮效應。

屠志成曾經把盧梭的《愛彌兒》當作禮物送給屠越的幼兒園老師。盧梭在書裡提出,童年是理智的睡眠期,12歲以前的兒童並不需要接受理性教育,體育運動應該是教育的核心,是一切教育的基礎。書裡的理念一下子擊中了屠志成的心。他記得自己最好的1000米跑成績是初中時的3分40秒,那是中考體育逼出來的成果。在他的學生時代,體育課從來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他在運動場上從未獲得過課堂上的成就感和滿足感。而畢業多年後,沒有人再去為當年的分數遺憾,相反,體育留下的遺憾卻在被逐漸放大。這些年,同齡人陸續出現各種各樣的健康問題,與此同時,進健身房的人越來越多了,大家都在為當年落下的體育鍛煉和運動知識補課。屠志成給我看他的一個微信群,名字叫“馬甲線和人魚線”,一群老同學在裡面曬照片,為一點一滴的健身成果驕傲不已。“家長對體育興趣班越來越重視,本質上是這一代家長自己對體育重視。”屠志成覺得,屠越未必能在體育上練出精尖的水平,但從中獲得收益是她可以一直受用的。“將來總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他半開玩笑地說,“就算她到了跳廣場舞的年紀,她至少也能做個領舞的,或者收個費,辦個班吧。”

讓屠越下功夫學體育,屠志成並非完全沒有現實的考慮。他喜歡用“差異化競爭”來解釋自己的選擇。不擠頂尖象牙塔是“差異化競爭”,放棄游泳,學武術不學舞蹈也是出於“差異化競爭”的考慮。“大家都會的,你幹嗎要學,何必跟人家正面競爭?”

並不是每一個家長都有勇氣選擇“差異化競爭”的道路。屠志成注意到,在他的同學群裡,絕大多數人都在為孩子的小升初焦慮不已。“特別是上海的家長,好像孩子未來進不了四大名校(指上海的四所中學),就無路可走了。”相比之下,一些人覺得他對女兒太放鬆了。屠越這兩年在廣州市的各類武術比賽上拿了不少獎。屠志成知道,這些獎項的含金量有限,廣州市的小升初也沒有武術加分這一項,但他很淡定,“差異化競爭”的前提是他給孩子預留了多樣化的選擇途徑。屠志成仔細研究過廣州的教育情況,他發現,廣州的民辦教育很發達,許多房地產項目為了吸引買家,花大力氣建設配套學校,很多學校小初高一條線,直接以大學出國為目標,不用參加國內的高考競爭。在辦澳大利亞移民的時候,屠志成也詳細分析了澳大利亞的教育體系。如果一家人搬到澳大利亞,無論是通過買房還是租房,女兒都可以比較輕鬆地拿到一所不錯的公立學校的學位,實在不行家裡也能夠負擔私立學校的學費。未來,如果屠越能夠申請美國的一流大學當然更好,而即使是澳大利亞的八大名校,在全球的排名也足夠靠前。在澳大利亞,女兒的武術特長無論如何都是加分項,“沒準兒就能成為學校裡的小明星”。


輸贏之間

週六上午的太極訓練結束,屠志成約了李電升一塊兒吃午飯。兩人見面後,李電升提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屠越訓練沒有以前努力了:“站樁的時候會偷懶,不挑戰自己的潛能。”他明知故問地問屠越:“今天推手贏了還是輸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去年的時候可沒人能贏過你。你輸了什麼感覺?想不想贏回來?”

推手是李電升安排在站樁後面的一項訓練:兩個孩子為一組,兩手相握,相互發力,誰先挪步算誰輸。這是整個訓練安排裡氣氛最熱烈,對抗性最強的一個環節。這天的訓練場上,一個女孩輸了推手,難過得哭了起來。這是李電升希望看到的好勝心。

李電升提到,去年屠越參加廣東省第九屆武術精英大賽暨《中國武術段位制》中段位技術考評,拿了一個金獎、一個銀獎,但在今年的比賽裡輸給去年的對手,只拿到了一枚銀牌、一枚銅牌。他有點埋怨屠志成:“你表現出的態度是拿不拿獎無所謂,小孩子就會受影響。我最頭疼的事情,就是我在拼命叫小孩子吃苦,家長卻在教他們享受。”

屠志成心裡明白。觀摩訓練的時候,他就告訴我,屠越從前是這個班裡練得最好的,但最近一年別的小孩子明顯趕超了上來。面對李師父的責怪,他有點不好意思,連連承諾:“我一定配合你。”他立刻向女兒發了挑戰書,要求一個月後和女兒比試站樁。但他也承認,練體育總有輸贏的問題,應該如何教育屠越面對輸贏,他自己心裡也是矛盾的。

我問屠越練武術拿過多少獎,孩子笑嘻嘻地說不記得了。屠越這些年游泳、武術、田徑在市區校各級拿過的名次有十多個,屠志成把這些獎牌獎狀都收了起來,“怕女兒驕傲”。他對學校的一個“聰明”做法特別讚賞:他注意到,學校會對參加各種比賽拿獎的學生進行表彰,但這種表彰很多時候是集體性的,宣傳欄從不會放大一個孩子的成就,也不會獨獨放大某一方面的成就。他印象特別深刻的是,有一個孩子家裡是做服裝生意的,走貓步特別好,因此也被表彰過。

屠志成自己是個好勝心很強的人,這種好勝心很大程度上來自於學霸時代同齡人之間的競爭和比較。以他現在的年紀來看,他感激好勝心帶來自我激勵,也深深為當年的自己感到不值:這種好勝心的負面效應是,那時候的滿足感完全來自於外界的肯定,並沒有形成真正的自我認可。他希望屠越不要像曾經的他一樣執著於和他人比較。這也是他希望女兒從體育訓練裡能體會到的:“就像我現在健身,每一次練平板支撐比過去堅持的時間更長,都能讓我感到滿足。”他觀察到屠越因為武術獎項拿得多,練武術的勁頭比游泳更大;在田徑隊練短跑,她跑得比男孩子都快,很有成就感。這些都讓屠志成很驕傲,但他更願意呵護女兒的另一種快樂——每次在武術班上學到新動作回到家時的欣喜。他會努力做出真的很感興趣的樣子,讓女兒教他練。屠越的狀態一度讓屠志成感到滿意,他注意到,女兒輸了武術比賽會不開心,但也不會被困擾太久,不過現在,李電升的話又讓他有了些擔憂。

屠志成覺得,一切的關鍵在於找到一個平衡點:他要對女兒提出一個期望,這個期望不至於太低,讓孩子有了偷懶的可能,也不會太高,以至於令她產生挫折感。屠志成告訴我,他其實已經在考慮屠越未來的武術訓練方向。太極大師比武失敗的新聞出來以後,屠志成有了一個新目標:讓屠越達到一定的格鬥水平。為此他已經開始自己研究太極的各種源流和門類,希望摸到門道,為女兒找到強化訓練的機會。好勝心終究是免不了的:“暑假我送女兒去拜師,拜一個真正的大師,讓她學兩個月回來,我相信可以反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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