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11月25日下午兩點多鐘，賀龍元帥的長女賀捷生將軍一行從湖北省來鳳縣來到龍山。隨同賀捷生來龍山的有中國歷史博物館何春芳、原賀龍元帥的秘書白樺以及省、州有關陪同人員。當時是由當地軍事機關接待的。州、縣負責接待的是吉首軍分區副司令員馬世駿，縣革委會副主任、縣人武部部長姜殿臣。我當時任縣革委會文化局局長，組織上決定抽我同縣革委會辦事組組長羅甲友同志搞接待工作。
當天晚上，在縣革委常委會議室召集會議，研究安排26、27日兩天的活動。首先由賀捷生同志介紹了她來龍山的任務。她說:“我父親賀龍已經含冤去逝，在撥亂反正初期，黨中央對他已經平反昭雪，作出了公正的評價。湘西的父老鄉親都會為之高興!前不久，我在北京去看望周恩來總理，總理委託我沿著我父親走過的地方去走一趟，看一看，我當時高興地答應了。還有，我想在到過的地方瞭解一下，文革期間，一些父老鄉親因我父親問題的株連，受到打擊陷害，而至今是否還有未得到平反、合理安排的。我這次來湖北、湖南以及湘西，得到當地“父母官”的親切接待，從內心感激萬分，並致以崇高的敬意!”根據賀捷生的時間要求，吉首軍分區副司令員馬世駿作了具體安排:11月26日，整天參觀走訪茨巖塘，趕回吃晚飯;11月27日，上午，走訪南臺堡部分老紅軍,下午,賀捷生同志在縣直機關幹部職工大會上作報告。
參觀茨巖塘
望鄉臺
11月26日,是個雪後初晴的天氣,我們用過早餐後,便向茨巖塘進發了。當時因興隆街至茨巖塘未通公路,我們是繞過茅坪、趴湖上茨巖塘的。我同賀捷生乘坐一輛車，她在車上問這問那我都作了一一回答。當車快要行駛到“江家埡”時，我向賀捷生介紹說:“賀大姐,這條坡拉完,就是茨巖塘的“江家埡”,過去你父親在茨巖塘創建湘鄂川黔革命委員會省政府時,在江家埡設立了一個哨卡,據說有一個班的兵力在這個卡口上站崗放哨。就在卡口的山坡上,我紅軍同反動派的軍隊打了一次惡戰。首先我軍在這裡埋伏了一個營的兵力,敵軍上來多少就打多少。這一仗殲滅反動軍隊400多人,繳獲了各種武器200多支(件)。”她笑著點點頭說:“這是一次大仗呵!到了江家埡,我們下車去看看吧!”剎那間,汽車開上了卡口,我們都下了車,賀捷生同志興致勃勃地四處眺望,並走近鉛鋅礦的工棚,與工人們一起親切交談,還詢問了當年紅軍戰鬥的地方和哨卡地址。隨後我們來到湘鄂川黔省革命委員會的舊址,茨巖塘公社安排的一位守護這棟革命文物的老人接待了我們。他在院坪內用手指著木房左側的吊角樓說:“這兩間吊樓子屋就是當時的賀老總、肖克、任弼時的住地和辦公用房,樓子下面駐的是警衛連,樓子右側兩間是司令部,左側是參謀部。當時紅軍醫院、兵工廠都設在巖板村，距這裡只有一公里多路。”老人介紹完結後，賀捷生等登上吊角樓仔細觀看了陳舊的木房。她沉思下來，漫步走來走去，象是在緬懷她父親，猜測她爸爸在那艱苦的歲月裡，多人擁擠在這吊角樓上是如何地工作、生活、戰鬥的。她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只是見到她的眼睛溼潤了。
1934年賀龍創建湘鄂川黔革命根據地所在地——龍山茨巖塘
她從軍大衣口袋裡掏出一條手帕，不時地擦著眼睛，快步走下樓梯，去到樓下的各個房間觀看一遍，我們才離開了這幢古院。在茨巖塘公社負責人的帶領下，進入了茨巖塘老街，朝著北邊方向步行約一公里的山路，來到了“望鄉臺”，參觀這所哨卡。當年紅軍修築的碉堡已經倒塌，碉堡的牆腳岩石還依然保留在山卡上。左側一條小溪水順著卡口直奔而下形成了壯觀的山間瀑布，右側是一條順山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懸巖峭壁，十分險要。大夥站在卡口上，俯視著四周的山山水水，北風呼呼的迎面刮來，大家都感到了冷意，不約而同的往回走。隨後，我們穿過老街，來到街後的“方獻英烈士紀念碑”前，管理人員介紹了方獻英被叛徒米遠模、符東山在中心縣委機關右廂房殺害的情況後，賀捷生脫下了軍大衣，端端正正的站在紀念碑前，肅立默哀了三分鐘。隨後她觀看了碑文，並對陪同參觀的吉首軍分區副司令員馬世駿說：“龍山這樣做，搞得很好。用這種方式緬懷革命先烈，寄託我們的哀思，教育子孫後代，將革命進行到底！”
時過五點鐘了，我們便乘車返回龍山縣城。
一次親切談話
11月27日清晨，我剛起床，縣人武部軍事科長陶安鈞來到我的宿舍找我說：“賀捷生同志早晨找你有事，請你馬上去常委會議室。”我答道：“立即就去。”到了會議室，裡面燒了一盆白炭火，只有賀捷生和白樺同志坐著聊天。我一進會議室，就連忙招呼：“賀大姐，你找我有事嗎?”“對了，我想找你拉拉家常，你請坐吧。”我坐下來，賀捷生便開言了,笑著對我說：“文化大革命初期，我父親賀龍由於蒙受多種罪名的冤屈，什麼‘大土匪’呀、‘大軍閥’呀、‘大走資派’呀等等，株連了許多好同志。我聽到縣人武部介紹，說有一夥造反派拿著傳單和你寫的《賀龍將軍的腳印》、《接龍橋》等文章，給你戴上了‘賀龍伸向龍山的黑爪牙’、‘賀龍在龍山的大吹鼓手’等帽子，要求揪鬥你，是否有這回事呀?！”我點了點頭說：“有這回事。那是1967年春夏時節，一天我上街去看大字報，見到了‘堅決揪出賀
龍伸向龍山的黑爪牙——崔文彬’、‘堅決打倒賀龍在龍山的大吹鼓手——崔文彬’等幾張大字報。事隔幾天後，我聽說這幾天縣‘工聯’、‘紅旗軍’等造反組織的多名骨幹幾次去縣人武部找軍方代表談判，逼著他們表態，要軍方支持他們的‘革命行動’，但軍方一直不表示支持。我沒有受到衝擊，更沒有被揪鬥過，在政治上也沒有受到任何株連。”她笑起來說：“那就很好了，你現在工作怎麼樣?”我回答道：“‘文革’後，工作都很順利。1968年春，我調縣革委審幹辦公室工作，長期出差搞外調，多數時間在外面跑，雖然緊張一點，但精神愉快，生活幸福；1971年春，組織安排我去縣革委會文化局工作。當時局裡只有六名行政幹部，下屬有文化館、圖書館、漢劇團、電影公司、新華書店，各鄉成立了群眾文化輔導站，單位都建立了黨支部，成立了革委會，工作起來，得心應手，順利推進。我曾暗暗地下決心，決不辜負黨的期望，人民的重託，把工作放在生活的第一位，做一個人民的好公僕。”賀捷生滿意地大笑起來，拍著雙手，說：“好、好、好，我們祝你工作順利，身體健康，生活愉快！
走訪老紅軍
11月27日上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陽光灑下大地，使人們感到暖洋洋的。我們進過早餐，便去南臺堡老紅軍宿舍走訪老紅軍戰士。縣民政局領導同老幹所的同志早就在老紅軍宿舍會議室等候著客人的到來。會議室裡，燒著熊熊的三盆白炭火。姜殿臣部長領著賀捷生、白樺等同志走進會議室，在場的九位老紅軍戰士起立，拍手歡迎遠方客人的到來。姜殿臣招呼大家坐下後，對老紅軍戰士作了逐個逐個的介紹。賀捷生自我介紹說：“我叫賀捷生，是賀龍的長女。”這時全場氣氛熱烈起來。賀捷生接著說：“我這次從北京出來，到了江西、湖北，從來鳳縣進入湘西龍山的。兩個多月前，我在北京看望周恩來總理。總理教我抽些時間，要我沿著我父親去過的地方去走一走，看一看，我就出來了。25日到了龍山，今天特地來看望各位老紅軍，我要感謝您們，您們在那戰火連天的戰鬥歲月裡，跟隨著我父親他們轉戰南北，歷盡千辛萬苦，打下了江山，您們都是人民的功臣！我的好長輩！”在座談會上，老紅軍戰士餘清泉、張萬里、陳文友等都發了言。他們暢談了在那戰爭年代的艱苦歲月裡艱難困苦的生活情況。餘清泉同志又講了《一碗狗肉湯，吃了一個連》的故事，張萬里講述了找野菜、剝樹皮、吃草根的情景。大家你一言，他一語，時間在緊張、愉快中打發過去。他們同時回憶起全國解放以後，黨和政府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愛戴，坐在這南臺堡上享清福，生活真是幸福美滿。陳文友同志說：“我六十年代就休息了，覺得天天在家坐著不舒服，就在這茶亭村辦了一個聯繫點，很多時間和農民、村幹部打交道，幫助他們在生產上出出點子，想想辦法，生活就更踏實些，更有意義些”。隨後，賀捷生問起他們的待遇是否都落實了?有些什麼意見和要求?大家都異口同聲地說：“根據黨和國家的政策、規定，我們該有的都有了。我們還有許多‘優先’呢，搞了一些特殊化。比如，過苦日子期間，給我們多發了糧票、布票、肉票、油票、糖票等。買物資，不要站隊，隨到隨買，方便得很！晚年的生活過得很幸福，很美滿。”最後，賀捷生祝願大家多多保重身體，安度晚年，健康長壽。
下午，縣革委會、人武部召集了縣直機關幹部、職工大會，賀捷生在會上作了報告。她在大會上表示，十分感謝龍山縣革委會、人武部以及全縣的父老鄉親的熱情接待，並致以崇高的革命敬意！
【作者】崔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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