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记》曹七巧:一朵在枷锁中盛开的“恶之花”

夏志清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将张爱玲的《金锁记》誉为

“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金锁记》一发表,就在文坛引起了强烈反响,堪称是张爱玲中篇小说的最高成就。

《金锁记》中女主角曹七巧是张爱玲小说中悲剧人物的代表,她一步步地自我异化,最终走向疯狂,毁灭了自己,也毁灭了他人的幸福,将人性之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曹七巧的“恶”,有果也必有因,笔者现从其根源进行分析,试图找出这朵“恶之花”盛开的原因。

《金锁记》曹七巧:一朵在枷锁中盛开的“恶之花”

一、“恶之土”——社会的原因

小说的背景是民国初年,那个年代,封建主义在形式上破灭了,但在国人的心中却远未消除。对于一个女性来说,出身很大程度决定了她的命运。

曹七巧出生于一个普通麻油店主之家,被贪图钱财的哥嫂当作商品做了交易,用她一生的幸福换了些财物,成了姜家一个患有软骨病少爷的太太。本来,像她这样出身平凡、相貌平平的女子,是没有机会成为姜家太太的。所以,她表面上是嫁入了豪门,却只是姜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可言,这也成为她日后悲剧的主要原因。

因为她的出身,姜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看不起她。

甚至连家中的丫鬟小双和凤箫也说:“开麻油店!打哪儿想起的?像你们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的小姐,我们那一位虽比不上大奶奶,也还不是低三下四的人。”

凤箫说:“你是她陪嫁来的吗?”小双冷笑道:“她也配。”

从她们的对话可以看出,七巧在姜家的地位多么卑微,其根本原因也在于当时人们的封建门第观念根深蒂固。

身为麻油店老板女儿的曹七巧,如果没有嫁入姜家,找一个真正喜欢她的普通男人结婚,未必不会幸福。小说中这样写道:“十八九岁做姑娘的时候,高高挽起了大镶大滚的蓝夏布衫袖,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上街买菜去,喜欢她的有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拜兄弟丁玉根、张少泉,还有裁缝的儿子。”

《金锁记》曹七巧:一朵在枷锁中盛开的“恶之花”

要在这个充满冷眼的大家庭里生存下去,要么学会委曲求全,要么就变得尖酸刻薄,曹七巧选择了后者。在姜家的人看来,麻油店主之家不单单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与其他富贵人家嫁到姜家的媳妇相比,曹七巧无论在接人待物,还是气质谈吐上,与她们都是没法相比的。

对于七巧来说,要想在这个封建尊卑等级森严的姜家安身立命,像其他嫁入姜家的女子一样取得同等的地位,无异于痴人说梦。

对于自己的地位,这屋子里的人都瞧不起她这样的事实,七巧心里也很明白。别人越是瞧不起她,她越是更加刻薄,不时地说些风凉话来刺激那些冷眼待她的人。她一贯的动作就是“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着腰”,口头禅就是:“横竖你们是看我家那位活不长的,我们静等着做孤儿寡妇了,不欺负我们,欺负谁?”

从未被人善待过的人,说话满嘴戾气,见到这样的人,人人都会敬而远之。

七巧也从未学会去适应环境,于是她便与整个姜家为敌,变得越来越癫狂,只得靠着抽大烟来麻痹自己。

《金锁记》曹七巧:一朵在枷锁中盛开的“恶之花”

二、“恶之种”——情欲的悲剧

曹七巧嫁给了患有软骨病的姜家二少爷,他生活不能自理,只能靠七巧来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七巧嫁到姜家,就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对丈夫没有任何感情,而每次看到这样一个不仅不能生活自理,连最起码夫妻生活也满足不了她的残疾丈夫,七巧的内心更加失落。

于是,他就将自己的目标转移到三少爷姜季泽身上,而姜季泽是一个吃喝嫖赌无所不作的纨绔子弟。“季泽是个结实的小伙子,偏于胖的一方面,脑后拖着一根三股油松大辫,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往下坠着一点,清湿眉毛, 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都透着三分不耐烦。”与残疾的丈夫相比,小叔子全身充满了健康与活力,这让七巧有了寄托的对象。

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曹七巧的情欲无法得到满足,于是她将满足不了的情欲转化成对姜季泽的爱。她有事无事就去撩拨姜季泽,小说中直白地写出了她的情欲——“她将手贴在他腿上,道‘你碰过她的肉没有?是软的、重的,就像人的脚底发麻了,摸上去那种感觉……’”“天哪,你没挨着她的肉,你不知道没病的身子是多好的……”“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住自己,她拼得全身的筋骨和牙根都酸楚了。”

风流成性的姜季泽,面对她的诱惑却没有理会,原因也在于知道七巧在姜家的地位。同时,他也知道曹七巧的脾气。和曹七巧在一起,他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应该说,七巧是真正爱过姜季泽的,但姜季泽的不理会,让让曹七巧最后一点幻想也就此破灭了,这使得她的心理越发扭曲。

《金锁记》曹七巧:一朵在枷锁中盛开的“恶之花”

三、“恶之花”的盛开

姜家上上下下的歧视,让她生存的尊严得不到满足;残疾的丈夫,无爱的婚姻,让她的情欲得不到满足。

于是,她开始走向扭曲和疯狂。她开始仇恨身边所有幸福的人,嫉妒新婚三少奶奶;怂恿老太太把云泽赶紧嫁出去。

她甚至见不得自己的子女幸福,连自己亲生儿女的幸福都要剥夺。七巧让自己新婚不久的儿子长白陪着自己抽鸦片,把刚入门的新媳妇凉在一旁独守空房。七巧让女儿长安裹小脚,沦为亲戚朋友的笑柄,长安在堂妹的介绍下,认识了一个中意的男人童世舫,也被七巧生生拆散了。

同时,曹七巧明白了,唯一能给她尊严的东西,唯一能替代情欲的东西,只有一样——金钱。她用尽全力去追逐金钱,以弥补所有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比如在分家产的问题上,她豁出去据理力争。

曹七巧死死抓住了手里的钱,张爱玲写道:“被金钱的枷锁锁住一生,并用这把枷锁砍杀了自己的至亲至爱。”

“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死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这黄金的枷锁,还是会在人身上继续戴着,一把金锁,锁的是人生,锁的是后代。她放大丑恶,拒绝善良,甚至扼杀亲情,最终只能紧紧握住金钱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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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张爱玲用悲凉的笔调,道出了曹七巧生命最后时刻的模样:

只见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小身材的老太太,门外日色昏黄,楼梯上铺着湖绿花栺子漆布地衣,一级一级上去,通入没有光的所在。世舫直觉地感到那是个疯人——无缘无故的,他只是毛骨悚然。

毫无疑问,曹七巧是一个“恶人”,但是张爱玲是满怀悲悯之心在描写她,她是以一种俯瞰众生的悲悯之心,为我们呈现出一个残酷的故事,让读者站上一个更高的角度,去关注和思考千千万万像曹七巧这样的女子。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三十年前的故事却还没完。

但愿这样的悲剧不要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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