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匾譽千秋!"頤和園"牌匾題寫者竟是銅仁人


車出貴陽,一路西馳。先是高速公路,可過了遵義城,就上了國道。畢竟是西部待開發的省份,即使是高速公路,比起已騰飛起來的東部地區,也還差著一個檔次,有很長一段還是雙向兩車道,路中間甚至連隔離帶都沒有,高速的標誌只是路兩側設了封閉護板。但時代的進步還是令人欣喜的,想起二十年前我來貴州時的連日顛簸,真是已經非常幸福了。


一匾譽千秋!

嚴寅亮像


地無三尺平,似乎是人皆有之的對貴州的印象。滿目青山,峰盤路繞,山坳裡的村舍炊煙,石縫裡的翠嫩秧苗,還有路邊的牛哞犬吠,純粹而古樸的田園風光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專程趕來貴陽陪同我們的朋友一再歉意地講,到印江是四百二十公里路,要跑一整天,真是辛苦大家了。我們這些爬煩了稿紙格子的書生們則說,行萬里路嘛,難得。

印江是土家族苗族自治縣,地處黔東北,屬銅仁市。到了夕陽晚照時分,撲入眼簾的地貌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雲貴高原上的丘陵變成了滿目大山,高峰峻嶺,連綿不絕。路況也越發複雜,盤山路七折八拐,我的朋友中有開了一二十年汽車的,都有些暈起車來。


一匾譽千秋!


四百多公里的路,跑了整整九個小時,貴州大山真是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同樣留給我們深刻印象的還有印江人的熱情,下車洗塵,便端出了讓國人驕傲更讓貴州人自豪的茅臺美酒。一夜,我們都睡得十分香甜,曾經急切的對印江的想象都變成了夢中的神往。

印江原為邛江。元明時期,朝廷統治集團為穩定西南局勢,在西南地位廣泛推行土司制度,這裡隸屬思邛江長官司。明弘治七年(1494年),苗族農民不甘壓迫,揭竿而起,奪了長官司的軍政大權。軍報傳到京城,也不知是弘治老兒一時慌急,還是老眼昏花手腕顫抖或對邛江本無太深的印象,竟御筆親批,廢除長官司,改置印江縣。邛與印,二字之間只差那麼一點點,但既是皇帝欽批,也就因錯就錯,延至今日。


一匾譽千秋!


第二天,我們先去縣博物館參觀。縣城雖小,卻整潔,也繁鬧。在古色古香的博物館前,綠茵草坪上赫然聳立一個高達丈餘的石雕塑像,一襲布褂長衫,瓜皮帽,腦後拖著長辮,頦下一縷長髯,飄飄欲動。引人注目處,是他手中懸著一支如椽之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人的驕傲,想來這個人物必是印江人心中的偶像了,憑他腦後那根粗長的辮子,必是清時人物無疑。再細看雕像座基上雕刻的文字:嚴寅亮(1854-1933)。果然是生於清末逝於民國的人物。敝人才疏學淺,猜想能讓後人塑雕在此的,定非等閒人物,卻又礙著臉皮,不敢貿然暴露自己的淺陋,只好心裡存著一份懸念,隨大家走進館裡去了。

及至見到館內陳列的“頤和園”仿製匾額,我才大夢初醒併為之怦然心動。凡我中華之人,還有誰不知那個昔日的皇家第一園林?凡去北京旅遊者,除了天安門和故宮,可能就是它了。昆明湖,萬壽山,湖中石舫,千米長廊,那個人間仙境的匾額原來竟出自這邊遠窮僻小縣的一個文人之筆呀!前兩年,看電視連續劇《走向共和》,劇中濃墨重彩地渲染慈禧為了慶賀自己的六十大壽,竟不惜動用北洋水師的軍費,終釀成甲午海戰的慘敗。我清楚地記得屏幕上的慈禧和光緒皇帝都在一遍遍地揮毫習字,專寫那“頤和園”三字,原來最終高懸於園門最顯赫處的燙金三字,卻是印江尋常一書生啊!


一匾譽千秋!


據《印江縣誌》載:嚴寅亮,字剩庵,名碧岑,號弼丞,本縣農場鄉陽坡村人……清咸豐四年甲寅(1854年)生。少年學習文墨,刻苦用功……光緒十六年(1890年)到北京會試(考進士)未中,習業於國子監……光緒十七年九月,朝廷修建頤和園竣工,向全國徵集書寫“頤和園”匾額,各地書法名流爭相獻書。因懾於帝后尊嚴,大都構於恭漢,故其字工整有餘,風韻不足,慈禧親自評閱,概不中意。嚴寅亮受皇親權貴慶王的囑諭,也恭書呈獻,欣然中選,併為園內樓臺亭閣題寫了部份匾額和楹聯,均得到慈禧賞識,給予嘉獎,賜以龍紋飾邊的“宸賞”玉章一枚……

我不懂書藝,但凝目端詳,那“頤和園”三字雍容富貴而不事張揚,四平八穩中透著泱泱大國的沉穩與平和。我於書法是門外漢,但那慈禧卻是懂的。據史料記載,慈禧自幼並沒讀過幾許經史之書,但卻聰明過人,不然後來也不可能擅專朝政誤國害民。她不僅自習書法,而且還學會了賦詩作畫,書畫詩文雖難稱一家,卻也還入得法眼,不至貽笑大方;那傀儡皇帝光緒肯定也是懂書法的,皇族子弟自幼有高人指教,那年月又不使鋼筆圓珠筆和敲電腦,一個整天揮毫的人再怎麼頑冥不化,一筆字總還說得過去,這也有光緒留下的墨跡為證;尤其是國內那些書法名流也肯定是懂的,他們要指靠一筆字謀生吃飯,若“頤和園”三字難入法眼,即便是老佛爺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怕也終有人要說鹹道淡,那燙金匾額也難經風沐雨一懸百年的。


一匾譽千秋!


由此,不由人不生出一些聯想。那沽名釣譽飛揚跋扈愛出風頭的慈禧為什麼不學學康熙皇爺書“避暑山莊”,在專為自己慶壽的園林大門上親筆寫上三個字呢?她為什麼要在天下廣徵匾額又“概不中意”呢?如果拋卻她擅權賣國至毒至惡的一面,是否可以說,起碼,在這一點上,她還算頗有自知之明的。她既知自己的字難為這皇家園林錦上添花,也不迷信於那些“構於恭漢,風韻不足”的書法名流,而是欣然賞識於“尚習業於國子監”的一普通布衣。

縣誌載,嚴寅亮在中舉人後,最高職位不過是“候補知縣”,後來考進士再次落第,回貴州教書,出任的最高職位也只是龍里縣知事和國民黨貴州省顧問。人不尊而字尊,字貴了人也並沒隨貴,史料中便是這樣記載的。


一匾譽千秋!


由此,便不由再聯想時下日新月異的樓堂館舍建設,有多少恢宏建築的顯赫處,留下的不是當權者的“墨寶”?甚至在一些名山大川,一些當權者也要在絕壁懸石處留下“到此一遊”之類的滑稽題字。若是那字那詞真有些風骨神韻能給樓堂山川添光添彩倒也罷了,偏又橫不平豎不直全無章法讓小學生都為之恥笑,相比於慈禧的徵匾之舉,真令人為之汗顏,不知該評說些什麼了。

一匾千秋,自有公論。嚴寅亮一介布衣,為家鄉印江人民贏得了驕傲,也讓許多中國人(不排除外國人)記住了他的名字。印江境內的梵淨山雄偉、神秘,印江的民眾很勤勞很好客,如果你有機會也來到黔東北的這座小城,站在嚴寅亮的雕塑面前,不知是否會跟我一樣,也想起很多很多呢?


一匾譽千秋!

孫青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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