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是精神的產物

人類的想象力妙不可言,幻想所走的路線越是偏離現實,也就越能超越現實,這是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的觀點。按照這個理論,現實主義並非一定要直接描摹現實生活。文學終究是精神的產物,它的基本目的是以超越現實的方式幫助讀者認識現實,儘管只有少數作家能達到這一高度,文學正是因此而崇高。

從《人面桃花》三部曲開始,格非的創作在近年達到了第二次高潮,從年齡來看,目前是他的最佳創作階段,隱喻與哲思使他的作品在傳承文化傳統與接受現代西方文化方面達到高度和諧,用他的話講,重回小說的神秘性,目的是為了“重建日常生活”。格非新作《月落荒寺》,其書名來自德彪西的作品,勾勒出一群知識分子的生存現狀。這部作品與此前獲得魯迅文學獎的中篇《隱身衣》有許多關聯之處,可以相互對照閱讀,格非善於在虛實與真幻之間構建起自己的文學王國,因此將《隱身衣》的情節作為一條暗線悄悄埋入《月落荒寺》,既是一種技術處理,也不失一份文學用心。格非是西方藝術電影與古典音樂發燒友,這部作品在情節處理和色調運用上突顯了他“洞察秋毫”的藝術功力,與知識分子難以述說的內心隱秘形成互文。

《太古和其他的時間》被稱為波蘭女作家奧爾加·託卡爾丘克的“百年孤獨”。這位201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她的作品中為讀者創造了一個神奇之所“太古”,這裡位於宇宙的中心,四個邊界由四位天使守護。太古之外的世界並不存在,自以為走出太古的人,其實站在邊界上做夢,夢見自己走到了外面的世界。這個由萬物的時間拼接出的虛幻村落,彷彿詩歌的疊句一般,生生續接了歷史的活塞和齒輪,承受了文明交流的融合與瓦解。《太古和其他的時間》貌似在用時間導引出的想象力空間,以村落中三代人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神話傳說來重述民族性,實際是以三代人的人生故事,折射了波蘭20世紀動盪起伏的歷史命運。

王安憶與梁曉聲兩位經歷了半個世紀文學創作生涯的作家,開始以漫遊的方式回顧自己獨特年代的人生和創作,想象更加自由,文字也更加練達。王安憶在《成長初始革命年》中,用雋永的文字流露情感,鋪陳邏輯,毫不避諱地訴說自己的生命理路,同時從思想和生活的不同領域出發,在時空的不同焦點上觸碰歷史,從而深入思考。梁曉聲的《那些歲月》則更多從理性出發解讀他的人生況味,作品以生活的最細微處為入口,涉及婚戀、工作、飲食、住房等一系列民生問題。從農村到城市,從各行各業到各家各戶,將普通老百姓身上最實際的問題細細鋪陳。一個真實的社會來自於人們對它的不斷認識,而一個人的人生,也是在不斷回望中才能完成他的使命。優秀的文學作品,或將在某些方面幫助熱愛它的讀者認識世界、看清自我。(文: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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