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空心村”:第一把火已經燃起

在廣袤的西北地區,“空心村”問題成為了發展路上的老大

難。沒有產業,就無法吸引人才。哪怕投入再多資金,似乎也是無底洞。貧窮,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陰雲。人們在想要逃離貧困的慾望和故土安居的樸素心願中掙扎往復。

一場自上而下的扶貧攻堅事業正在推進,並與自下而上的改變命運、謀求發展的變革形成碰撞。而最終要實現的,就是通過制度改革,激活基層的“人”,實現全面脫貧致富。

告别“空心村”:第一把火已经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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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駐村幹部更是“超級管家”

一間20多平方米的小屋子裡,擠著一張沙發、一張茶几、一張簡易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高靠背皮椅、一把簡單的摺疊椅。唯有屋子中央燒著開水的爐子,為這個寒意濃重的小房間送去一絲暖意。這是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和政縣三十里鋪包侯家村駐村大隊隊長冶成義的辦公室、臥室,還是村電子商務公共服務點,也是村民們瞭解產業政策、金融政策的諮詢點。

冶成義今年54歲。2017年8月,原本是農行臨夏縣支行行長的他被派到包侯家村時,他遠遠想不到這份工作的擔子如此之重。面對記者,他笑談當時的心態:“當時我的同事們都羨慕我,覺得我是提前進入了退休度假狀態。我們以為在村裡除了日常宣傳一下金融政策外沒啥大事兒,環境又好,可以好好休息。”

繁冗、複雜的工作很快就壓向了冶成義。作為農行派遣的駐村幹部,他開啟了人生中最忙碌的一段時光:從一開始與農戶建立聯繫,瞭解農戶實際情況,宣傳介紹金融政策、產業政策,到牽線搭橋引入項目,為村子爭取修路建橋資金,協助組織修建橋樑、拓寬鋪沙社道、修建養殖大棚,爭取道路硬化;從過冬等時節走訪貧困戶,挨家挨戶送去煤炭、清油、麵粉等日用品,到洪澇災害發生時,在深夜為受災農戶提供搭棚支帳等緊急救助;從協助貧困戶發展產業,幫其申請產業扶貧資金、院落硬化資金,到為他們調節日常矛盾、婆媳關係等家長裡短,冶成義這個駐村幹部成了包候家村的“超級管家”。

“比我在農行工作的時候還要忙。一個月至少有26天,我們吃、住、辦公在村裡。村子裡有了情況,我們要向上級反映,幫他們協調物資;上面有了政策,我們要加緊宣傳,走家串戶講解政策。” 冶成義說,“本來這個駐村隊長,按照要求是50歲以下的人才能幹。可是我分在了這個崗位上,越來越理解到責任重大,一定得把這個擔子挑起來。”

兩年多時間裡,冶成義知道每戶人家養了幾頭牛、幾隻羊,也知道誰家的孩子在外面務工。他竭力說服農戶們多養幾頭牛,這樣就能享受到產業獎補政策,大家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過。“3年說快也快。不過到時候我可能還會繼續幹下去。脫貧不脫崗嘛。”冶成義表示。

告别“空心村”:第一把火已经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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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基聯動下的“信用工程”

像冶成義這樣的駐村幹部還有很多。貧困村的資金需求很大,但救急不救窮,更何況金融機構自身也要講究可持續經營。要擇優發放農戶貸款,攔在大家面前的一是“信用關”,二是“發展關”。前者要解決“能貸款給誰”的問題,後者則要解決“貸款幹什麼”的問題。

全國各地都面臨著相似的困境。為此,青海推出了“雙基聯動”模式。根據青海省委組織部、省銀保監局《青海銀行業金融機構“雙基聯動”合作貸款試點方案》,金融機構派遣其工作人員下鄉駐村(3年)、聘任部分符合條件的村幹部掛職支行副行長,通過“雙向交流”推動精準扶貧有效落地。

“金融機構成員駐村,一是為了解情況,二是更好推動政策落地。而讓基層幹部去銀行掛職,則能讓他們加深對金融政策的理解。這種雙向溝通機制緩解了廣大農牧民群眾貸款難的問題,擴大了普惠金融覆蓋面,促進了農村經濟發展。”青海大通農商銀行副行長韓壽華介紹。

青海大通農商銀行就通過上述模式,支持、帶動了9鎮11鄉開展惠農金融服務。“我們給貧困戶非信用戶的貸款額度是5萬元,貧困戶信用戶額度是15萬元;如果是產業做大做好,能解決貧困戶就業問題、帶動貧困戶發展的,我們還會把臨時授信額度提高到50萬元。其中,貧困戶5萬元以內的貸款利率是4.35%,財政全額貼息;非貧困戶的利率是5.22%。”

5萬元、15萬元的授信額度並不算低。為了解決貧困戶的“信用空白”甚至前期可能存在的不良徵信,青海大通農商銀行把信用建設工程提到了前面。

“給貧困戶發放貸款的確有些困難。有些貧困戶在2000年前後曾有貸款,受家庭條件所限沒有按時還上,徵信就出了問題。我們考慮到貧困戶的特殊情況,在充分調研後,與非惡意欠款且具備生產、發展能力的貧困戶溝通,鼓勵他們優先還上此前貸款,對其進行信用恢復。對於積極還款、主觀發展意願和能力強的主體,我們也會根據實際情況給他們發放貸款,避免他們被舊賬拖累。” 韓壽華講述了貸款審批流程。

對這類用戶的信用重塑遵循嚴格的流程。青海大通農商銀行普惠金融部總經理劉元德介紹,在貧困戶全面清償所有金融機構貸款後,准許信貸進入,在3次觀察期內,分別按照授信額度的60%、80%、100%給予用信,按月分批還款。觀察期內均能按時還款者,視為信用修復成功。他表示,通過這一機制,“一方面舊賬得以清償,盤活了不良資產;另一方面也可以給農戶重塑信用的機會,讓他們實現再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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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興旺

成為告別“空心村”的第一把火

解決了“貸給誰”的問題,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用貸款”以及“如何還貸款”。在本輪扶貧攻堅初期,不少地方都遇到了貧困戶不敢貸、不願貸的問題,而金融機構也心生疑慮,擔憂不良失控。

金融支持不可能無的放矢,最終還是得依託於產業發展。西部地區的脫貧攻堅之路並不平坦。甘肅、青海都是農業省,除了部分經濟作物外,不少蔬菜價格波動巨大,也容易受到自然災害影響;養殖業以小戶為主,受制於市場變化。如何找到新的、更具競爭力的產業,才是穩發展的根本之道。

甘肅省定西臨洮縣龍門鎮靠的是村裡能人返鄉帶貧。

大寨子村村支書何永錄本是在外地做建築企業的,“掙了錢,想回家鄉乾點事,但能幹啥呢?”村裡的青年們都外出打工了,地荒著,即便耕種也掙不了幾個錢。

“別說是老闆,就是普通打工

仔都不想回來。”龍門鎮書記杜玲說,“我拉著何永錄,進行了一場‘豪賭’。”

這場“豪賭”就是種葡萄。“臨洮也能種葡萄?”周圍的人都將信將疑,杜玲自己心裡也在打鼓。她本來想提議種金銀花,但是瞭解後發現其技術成本、人工成本高昂。後來,她認識了一個西安的農戶,得知他通過種葡萄一年就掙了十幾萬元,便心動了。

杜玲回憶 ,“我就對何永錄說,你不是一直想回家鄉來乾點事兒嘛,這就是個機會。贏了我們就成了;輸了你的錢,我的前程就砸進去了。”契機來自銀保監會的支持。2018年,銀保監會投資140萬元,整合縣財政新型經營主體扶持資金30萬元作為入股資金,為大寨子村等周邊4個村配股,增加村集體經濟;同時,按照貧困戶每戶1萬元的標準分給7個村128戶建檔立卡貧困戶,每股每年分紅不少於800元。

政府有政策,銀保監會有支持,再加上杜玲的鼓動,何永錄的心思活了起來, “我們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要幹。”

他牽頭創辦的甘肅隴瑞農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累積投資1396萬元,通過流轉村民土地,引水上山,把此前的旱田改造成適合農耕的土地,在2018年搭起了100個大棚,後來又擴展到200個。基地主要種植黃瓜、西紅柿,特別是陽光玫瑰、藍寶石、早夏黑、晚夏黑等8個品種的葡萄。2019年,每個棚產量達到1500斤至2000斤,每個棚收入達到1萬至1.5萬元。

“第一批葡萄掛果的時候,我的心情就像自家娃娃降生一樣。”杜玲說,“當初引水上山,鄉親們不是沒有反對過。他們擔心水沒控制好,就會淹了山下農戶的院子。我是抱著準備蹲牢房的決心去做的。”

除了能人帶頭,銀保監會給的資金和政策支持也讓鄉親們安了心。依託這種“資源變資產、資金變股金、農民變股東”的 “三變”政策,大家都得到了實惠。2018年,大寨子村發放勞務股工資83萬元,其中25名建檔立卡戶勞務股收入15萬元,分紅收入2萬元,集體經濟收入16400元,2018年人均純收入7527元,增收1935元。

何永錄說,“以前種植一畝玉米收入不過1000元。如果土地流轉給合作社,一畝地每年保底分紅就有600元,加上閒暇到合作社務工的收入,肯定比種地強。”

這場扶貧攻堅戰正入酣時,而未來的考驗還有很多。目前,原本還在觀望的百姓們生產的積極性已經調動起來了,而如何打通市場還有待進一步探索。

“特色產業發展後勁不足。”冶成義表示。他所在的和政縣大力發展啤特果,雖然圍繞這一特色產品,企業也開展了規模化生產、經營,開發出不少特色產品。但因技術指導不夠,修剪、施肥、育種方面投入不夠,啤特果產量不高,收入較低,導致農業發展基礎薄弱,農戶返貧的幾率提高。

而企業方面則表示,“村裡、鎮上的年輕勞動力大多在外面打工,我們現在是缺技術、缺人才、缺營銷。”

這是不少基層工作者的共同呼聲。現在,不少地方已經跨過產業化探索初級階段,帶動農民脫貧的目標正在逐步實現,告別“空心村”的第一把火已經燃燒起來了。而新農村不僅要脫貧,更要打通可持續發展的致富之路,唯此才能吸引外出人員返鄉,用他們的勤勞和智慧,建設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美麗鄉村,將“空心村”的帽子徹底摘下。

郵箱:fnwe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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