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來佛教為何能融入中國?解析魏晉時期,佛教紮根中國成功的原因

對中國影響最深的三大學派莫過於,深入人心的“儒家”、受上流社會追捧的“道家”、入世平民化的“佛家”!如果說“儒家”、“道家”是中國兩千多年本土化的產物,那麼“佛家”則是個“舶來品”。尤其是到了現如今,佛教在中國人日常生活當中存在感非常強,即便不讀佛經,不懂佛學,也時常能接觸到它。比方說許多城市都有佛寺,在影視劇、武俠小說當中,經常能看見行俠仗義的少林派。開車的時候,許多人喜歡在車裡掛上印著如來佛祖、觀音菩薩的平安牌,有些上了年紀的人喜歡在自己的書桌案頭擺上一尊彌勒佛。那麼當我們在生活中接觸到佛教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起源於印度的佛教是怎麼進入中國的?為什麼會在中國分佈的如此廣泛?中國社會又為什麼能接納佛教呢?今天就來聊聊這個話題。

外來佛教為何能融入中國?解析魏晉時期,佛教紮根中國成功的原因

佛教東傳的脈絡

首先我們先來梳理一下佛教傳入中國的脈絡。佛教傳入中國,應當不晚於漢朝。在那個時候,佛教在國內還只是零星分佈,少數國外僧人通過口頭講解的方式,在中國傳播佛教經文,佛教僅僅在洛陽、彭城等少數城市初具規模。三國時期,佛教在東南部的吳國發展狀況較好,已經引起了孫吳統治集團的注意。到了西晉,佛教開始被上層士大夫接納,形成了士大夫佛教。到了東晉16國時期,南北方各大政權的王室和貴族基本接受了佛教。也是在這一時期,高僧“慧遠”完善了一套簡單易行,適合中國社會文化環境的修行方法。比如“唸誦阿彌陀佛”這樣的辦法,使得信眾能方便的修行佛學,讓普通百姓也接納了佛教。這個時候,佛教算是徹底融入了中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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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僧人為佛教融入中國做出的努力

那麼傳播佛教的僧人們又從何而來呢?他們為了傳播佛教,做了哪些努力?從來源上看,在華的僧人可以分為中外兩部分,外國僧人當中的代表人物有中國佛教史第一人“安世高”,傳說安世高是安息國的王子,為了虔誠的佛教信仰,而放棄了王位。在公元184年來到中國,定居洛陽。漢代的安息國大致就是今天的伊朗,雖然安世高的王子身份並不能確定,但系統規模的翻譯佛經,確實是由他開啟的。本國的僧人來源則比較複雜,有普通百姓、寒門庶族、名門大族,甚至還有皇帝公開宣稱自己皈依佛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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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傳播發展佛教的方面來看,僧人們也做了很多努力,首先就是佛經翻譯,佛教起源於印度,是徹徹底底的舶來品。因此佛經翻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翻譯的形式有國外僧人口授的翻譯,也有通曉外語的中國僧人直接翻譯外國佛經。國外僧人的翻譯受到漢語水平的影響,翻譯質量參差不齊。比方說,剛才提到的安息僧人安世高,雖然他對中國的佛經翻譯事業影響深遠,但他的翻譯質量實在是稱不上優秀。譯文當中甚至有大量的北方方言和自由發揮的東西,影響了譯文的質量。

到了東晉時期,出生於西域龜茲國的僧人“鳩摩羅什”來華,他是歷史上最傑出的譯經家之一。他翻譯的佛經不僅內容準確,而且文雅、流暢。人們熟悉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是由他翻譯出來的,以至於到今天《金剛經》、《法華經》依然在用“鳩摩羅什”的譯本。中國本土的僧人翻譯佛經的水平也參差不齊,例如西晉高僧“法護”,追求翻譯的精確專業,但這也造成了他的翻譯比較晦澀難懂。而某些翻譯者追求的是易讀性,喜歡用儒家、道家思想中的名詞術語來翻譯解釋佛經。這種方法叫“格意”。這個做法就說明當時本土的僧人還不能準確理解佛教經文的含義,依然要藉助中國傳統思想來理解佛教的奧妙。這種翻譯方法直到東晉末年,鳩摩羅什與高僧慧遠有了接觸,才衰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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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出國求取佛教經文。中國僧人去往國外取經,最膾炙人口的例子,大概就是唐代玄奘法師前往印度拜佛求經,這個故事直接成為了《西遊記》的起源。不過在佛教傳播的早期,中國僧人去往國外的故事也不少見。這其中的典型事例就是西晉時期的僧人“法護”。據記載,他出生於敦煌,熟練掌握了中亞各個國家的語言。曾經周遊中亞36國,在那裡獲得了大量的佛經。回國之後的法護在長安被譽為“敦煌菩薩”,他翻譯的佛經多達上百部。法護的存在,使得當時的長安取代洛陽,成為了北方新的佛教重鎮。他的學派門下弟子多達千人,一位翻譯家,帶動了一個佛教學派的興盛,可見佛教早期傳播過程中取經、譯經的重要性。

取經、譯經之後,就輪到佛經的整理了。這是當時僧人傳播佛教的第3個努力。佛教流派有大乘佛教、小乘佛教,每個流派都有許多各自的經典。這些佛經在中國經過了幾百年的流傳,一個佛經往往會有多個譯本,優劣有別。除此之外,甚至還有一些假的經書也在市面流傳。因此整理註釋佛經就顯得十分有必要,在這方面做出突出貢獻的,是東晉的高僧“道安”,他寫成《綜理眾經目錄》,對佛經的年代、翻譯的時間、經文的真偽優劣,做了系統的梳理,算是中國佛學研究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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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三個努力方向,還都和佛經本身有關。除了佛經的傳播之外,僧人們還有第四項努力,就是完善修行的戒律。就像今天的明星藝人會擁有大量的粉絲一樣。當時著名的僧人周邊也會聚集起大量的信眾弟子。根據粗略統計,法護和尚的學派就聚集了多達千人。道安和尚在襄陽時也有信眾數百人跟隨。這些僧人遊離於社會法則之外,甚至引起了當局的注意,成為了部分士大夫攻擊佛教的矛頭之一。為了約束這樣一大批人的行為規範,戒律的存在顯得十分必要。為此,道安翻譯了佛教戒律的經典,並且自主創立了大量戒規制度,包含焚香、講經、飲食等方方面面的內容,用來約束佛教信眾。據說道安創立的戒規使用相當廣泛,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一條就是用“釋”字作為僧人法名的姓。這項戒律現在還在使用。

佛教融入中國成功的三大原因

那麼佛教東傳,古代中國人又是如何接受佛教的呢?根據古代中國的社會結構,我們可以把受眾分為士大夫、王室和百姓三類。佛教融入中國,是從士大夫和王室開始的,最終覆蓋到普通百姓身邊。先來說說“士大夫佛教”的形成,士大夫泛指擁有一定知識文化基礎,能夠在官僚體制中謀得一官半職的文化人。士大夫佛教始於西晉時期,在東晉蓬勃發展,那麼士大夫群體之所以能接受佛教,李夫子認為有三個原因。

首先,佛教在那時還是比較高深的哲學,相對於文化水平較差的普通百姓,受過教育、有一定知識基礎的士大夫,更容易理解接納佛教思想。第二,魏晉時期盛行的玄學與佛教有一定的相似之處,這為士大夫接納佛教提供了思想基礎。玄學形成於曹魏晚期,是一種“形而上”的哲學,由道家思想發展而來,探討的大多是天人關係、有無之辯、名實關係之類的議題。而佛教的某些概念與玄學的確有相同類似之處。比如說在探討天人關係的問題上,道家經典《莊子》中有個名句,“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就是說天地與我共存,萬物與我為一,要保持這種無我狀態,感受宇宙天命。

而佛教則倡導通過進入無為狀態來關照萬物,這是非常相似的狀態。這種概念論點上的相似,在玄學佛學間並不少見,而且佛教的一些看法說得更透徹,往往能夠填補玄學的理論空白。因此,熱衷於玄學的士大夫自然而然的對佛教就產生了興趣。而士大夫一手捧著《道德經》、《莊子》,一手捧著《佛經》時,士大夫與佛教的融合就開始了。當然士大夫們接受佛教還有第3個原因,與魏晉時期社會動盪,戰爭、政變頻繁有關,生命在這種環境中顯得格外的脆弱。在這種時代背景下,清淨的佛門成為了他們從心靈上躲避亂世的落腳點。

那麼士大夫佛教的影響力有多大呢?這就要提到第二個接受佛教的人群——“王室成員”,有了士大夫為跳板,東晉時期迅速出現了王室佛教。整個東晉時期,都由士大夫中實力強勁的門閥大族把持朝政。也正是因為士大夫能夠接近皇帝,甚至左右皇帝的判斷,東晉的王室便有機會接觸到佛教。王室開始資助寺廟的修建,供養僧人集團。例如東晉簡文帝,不僅自己皈依佛教,還出資修建精舍,也就是佛寺,以供僧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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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流社會接納佛教之後形成的新局面

士大夫、王室接納佛教之後,漢人上層的社會和政治生活開始出現新的局面。首先是許多士大夫或是皈依佛門,或是成為了當時名僧的信眾。例如東晉權臣,琅琊王氏家族的代表人物王敦,他的弟弟就皈依了佛門。法名“竺潛”,又名“竺道潛”,他拜了當時精通佛法的知名人士“劉元真”為師,研習佛法。王氏的後人王羲之與當時的高僧“支遁”也是來往密切。琅琊王氏家族是東晉豪門望族之首,為東晉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王氏家族的子弟投入佛門,這表明東晉時期士大夫對佛教的接納程度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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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僧人能與王室建立起直接親密的聯繫,這其中的代表人物是長安名僧“博遠”,西晉八王之亂的時候,河間王司馬顒劫持了晉惠帝,名聲不好,司馬顒崇拜博遠,博遠也毫不在意司馬顒聲名狼藉,經常與他徹夜長談。後來到了東晉,王室普遍支持佛教,像“慧遠”這樣的名僧交際範圍就更加廣泛。他不僅與東晉的權臣關係密切,甚至與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統治者們也有頻繁的書信往來。

最後是佛教、玄學與儒家思想的融合,這也是兩晉時期佛教的一個重要特徵。根據文獻記載,高僧支遁曾經為《莊子》做注,並且頻繁參與名家、大士的辯論,這種辯論也就是後世所稱的“清談”,是上層士大夫們選取一個玄學議題,反覆辯論的活動,既有學術性也有社交性。而支遁等僧人不僅能夠參與到清談中,甚至在談論出現僵局、爭執不下時,還會被推舉作為辯論裁判、調停紛爭。從資料中可以發現,佛教思想和佛教的辯論方法,在清談中被頻繁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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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與佛教的相互融合

至於儒家與佛教又是怎麼融合的呢?這與漢代流傳下來的天人感應有關係。儒家認為日食、地震之類的災難是對統治者的警醒,皇帝需要為此自責。到了東晉時期,面對災難,皇帝還會請僧人們來做法祈福。東晉簡文帝時期,官員觀測星象,發現火星飛入了北斗星南邊的天空,簡文帝擔心,這是有人要篡位的徵兆,於是命令地方官員趕緊去山上問候僧人“竺法曠”,諮詢怎麼祛除火星的影響,保住皇位。這是皇帝藉助僧人力量的最早記載。

剛才說的無論是士大夫還是皇帝,都是地處南方的東晉王朝的情景。而在北方,由於幾個少數民族政權的統治者比較尊重文化,而且據說某些僧人有特殊能力,所以佛教在北方高層人物中傳播也較為順利。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是“佛圖澄”。“佛圖澄”不僅佛教學術修養深厚,而且法力高強,深受統治者的信賴。據說有一天,佛圖澄和後趙皇帝石虎,坐在室內講經,講著講著,佛圖澄忽然大吃一驚,“糟糕,幽州要發生火災了”,於是抓起酒杯向著幽州方向噴去,這噴了一陣子,他放下酒杯,笑著對石虎說:“現在火熄滅了。”石虎覺得這也太過神奇了。當時他們距離幽州不近,佛圖澄又怎麼會知道幽州發生火災?還能遙控滅火呢?於是他派兵前去幽州查看,士兵從幽州回來之後向石虎報告,說“幽州確實發生了火災,只是忽然天降大雨,把火撲滅了,不知為什麼雨中還帶著酒的味道”。這種充滿神秘主義的故事在佛圖澄的傳記中並不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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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如何在基層百姓中普及?

那麼通過以上種種努力,佛教已經在士大夫和王室階層廣為流傳了,但是整個中國最龐大的人口基數始終是普通老百姓,如果佛教想要紮根中國,那就必須要讓數量眾多的百姓也信仰佛教。那麼百姓們是怎麼接受佛教的呢?這就要歸功於另一位關鍵人物,東晉時期的“慧遠”和尚,他被認為是中國淨土宗的初代祖師。慧遠和尚,是高僧道安的弟子,也是廬山僧團的創始人。在他之前,佛教提倡艱苦修行,才能往生極樂。這裡面做法十分複雜,對人的耐性、思考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而慧遠主張一系列簡單易行的法門,老少皆宜,無論是聰明還是愚鈍,一概全收,這才讓佛教得以在百姓中普及開來。

為此,慧遠把修行方法確定為“唸佛”、“禪定”、“佛像崇拜”,明確了一個具體的可感知的崇拜對象,讓修行方式簡單可操作。“唸佛”,就是念誦“阿彌陀佛”,這種方法要求不高,只要信徒能在三個月內不去想物質享受,保持靈魂的潔淨,在一個清靜的地方唸誦阿彌陀佛,7天之後,佛就會出現在面前,向信眾宣講佛法。“禪定”就是排除意識中的雜念,保持清靜的狀態,擴大感知範圍,接近真實的智慧。慧遠認為這樣能淨化靈魂中的迷惑、慾望,暫時達到解脫的境界。“佛像崇拜”是慧遠和他的廬山僧團最特別的地方,慧遠經常使用佛像,並格外強調它的重要性。這對於俗家信眾來說,佛就在眼前,便於集中精力、排除雜念。正是通過這三項修行方法的制定,讓佛教的發展在慧遠這裡完成了,從高高在上的皇帝到普通百姓的滲透,這也成了後來漢傳佛教“淨土宗”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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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紮根中國並非一帆風順

士大夫群體從西晉開始接納佛教,以士大夫為跳板,王室也接受了佛教。這樣佛教完成了對上層階級的融合,而對於普通百姓,慧遠制定了系統化、可操作的修行方式,讓文化基礎比較差的普通百姓也能便利的修行佛教,完成了佛教在百姓中的傳播,也完成了佛教對中國社會由上而下的融合。大家可能會覺得佛教進入中國好像一帆風順,很容易啊,其實不然。

在當時佛教的傳播既遭到了士大夫的攻擊,也遭到了道教的攻擊。其中士大夫對佛教的攻擊尤其引人注目。為什麼攻擊佛教的不是別人,偏偏是上層士大夫呢?這是因為士大夫作為知識分子,他們的政治生涯、精神生活,都依託於傳統的本土文化,而佛教的價值觀與傳統的儒家、法家思想衝突太大,這很難不引起士大夫們的注意。而且僧人集團脫離社會生活,出於維護國家穩定的需要,他們也會對佛教產生非議。

中國本土文化與佛教文化的碰撞與論戰

當目光聚焦在上層士大夫集團,我們一起看看當時關於佛教的論戰。表面上看,這是佛教與士大夫間的唇槍舌劍,但是仔細分析,你就會發現,這裡邊可以看出,佛教正在努力尋求對接中國傳統文化的可能,只有做到這一點,佛教才能在中國本土長久下去。

論戰的第一個焦點是政治經濟上的分歧。

封建社會傳統的社會秩序,講究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每一寸土地,每一位百姓都應該納入朝廷的管轄範圍。士大夫們認為僧人們脫離了既有的社會秩序,不敬帝王、不服兵役、不納賦稅,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對此,高僧慧遠做出了精彩的辯護,他提出“在家修行”和“出家皈依”,是兩種修行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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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修行的信徒是必須受傳統社會秩序約束的,而出家修行雖然脫離了現有的社會體制,但佛教教人順從,也能達到服從皇帝的效果。而且在中國之外,也有很多君主也資助佛教。在辯護的同時,慧遠與反對佛教的大臣“桓玄”積極溝通,在一定程度上做出妥協,讓某些不適宜修行的僧人還俗,減少僧人數量,降低對經濟治安的影響,與朝野達成一致。

論戰的第二個焦點是功利主義的分歧。有些士大夫認為,佛教理論是完全無法在現實生活中被證實的,而且佛教既不能讓皇帝延年益壽,也不能讓國家風調雨順,建立佛寺還要耗費不少錢財,還會讓百姓們平生恐懼,每天擔驚受怕,實在是看不出佛教有什麼積極作用,這是很符合中國傳統思維方式的論點。一種思想流派,如果想要在中國社會生根發芽,就必須要在實際中有所作用,要能服務於社會治理、百姓教化。因此,如何回應這一項攻擊,對佛教信徒而言也至關重要。針對批評,佛教的護教者們提出,佛教有許多清規戒律,嚴格約束著信眾的言行舉止,而且佛教經典要求信徒們修身養性,提高他們的德行。這就是佛教能服務於社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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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主張一個社會不再有殺戮和紛爭,這和儒家對太平盛世的追求是一致的。而且當時北方一些少數民族的頭領,像後趙政權石虎這種人,本來是很殘暴的,但是在佛教法師的感化下,在殺人上面還是有所收斂,這還不能算是佛教的實用之處嗎?

論戰的第三個焦點是文化優越感導致的分歧。中國傳統觀念中,認為外國人比中國人差,外國文化遠遠比不上中國文化。攻擊者認為中國傳統經典中的聖人,例如孔子、孟子他們從來沒有提到過佛教,這說明佛教必然沒有可取之處,否則聖人們為什麼不提呢?那些信仰佛教的增人,要麼是沒有文化的笨蛋,要麼是道德淪喪的騙子。這個問題對護教者來說略顯棘手,因為佛教來自國外,是板上釘釘的事。

不過護教者巧妙的借用了一個說法,讓佛教與中國產生了模糊的關聯。這就是孔子說的“禮失求諸野”,也就是說外國文化未必就比中國差。中國曾經出現的美德,隨著戰亂已經逐漸消失了,但他們在國外或許還有殘留。而且聖人留下的學說不是一成不變的,孔子得到的最高評價不就是“聖之使者”嗎?他能根據時代不同做出變化。佛教和儒家學說內在有相同之處,都是聖人為了拯救人類留下的思想,只不過看上去是兩個不相干的辯題罷了。所以士大夫們不應該排斥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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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士大夫之外,基於文化排斥的心態,當時還出現了佛教與道教的衝突。道教是中國土生土長的宗教,道教上層領袖與信徒是比較富裕的上層階級,而且他們與王室、上層士大夫也有著密切關係,所以為了爭取上層的支持,道教與佛教發生了對抗。公元300年前後,北方少數民族侵入中原地區,這大大刺激了士大夫對外來事物的排斥心理。佛教作為文化中的舶來品,必然會遭到他們的攻擊。攻擊最猛烈的是道教信徒王浮,他曾經與僧人博遠多次辯論,但卻總是敗下陣來,心懷怨念的他偽造了一部名為《化胡經》的經典,聲稱佛教源出老子,它不過是道教中一個墮落腐化的分支,並不適合中國。因為最純粹的道教現在依然存在,而且就沒離開過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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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的回應也針鋒相對,信徒們不僅從文獻考據上指出《化胡經》是偽造的,還沿著道教的思路指出佛陀能變化出各種形態。老子也是佛的化身之一,更有信徒乾脆也偽造了佛教經文,試圖把孔子、老子都放進佛教的理論體系中,這種形式並不足取。但在這裡確實能發現,佛教在嘗試與儒家、道教這些中國傳統文化調和,給自己來一些本土文化思想的加持,哪怕是強行的扯在一起。

論戰的第四個焦點是道德層面的分歧。傳統觀念認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攻擊者指出,僧人們竟敢剃去頭髮,不婚不娶,甚至有些僧人自殘自焚身軀,這簡直是違揹人倫。作為最堅定的護教者之一,高僧慧遠指出,根據佛教的規矩,凡是需要報效朝廷,尤其是需要服兵役的人,還有那些沒有徵得父母同意的人,都不能剃髮為僧。不過佛教的反駁還不是被動的。在一些佛教擁護者來看,篤信佛教、出家為僧,居然是弘揚孝道的理想方式。東晉著名的玄學家“孫綽”,就認為孩子出家為僧,通過修行,證道成佛,是光耀門楣的事情,不僅改變了孩子自己的地位,也能抬高父親的地位。

外來佛教為何能融入中國?解析魏晉時期,佛教紮根中國成功的原因

和傳統孝順父母的方式相比,皈依佛門顯然要更加高明。而且儒家傳統裡也有比孝順父母更高的價值。有句話叫“移孝作忠”,往往是要大臣拋棄對家庭的義務,對君王盡忠。一般情況“移孝作忠”都是要臣子死的。這樣一來,對家中的父親就沒法再盡義務,就成了不孝了。相比之下,僧人修行,如果說是孝行,沒有問題,如果非得說是不孝,中國傳統中也有類似的例子,何必五十步笑百步?所以佛教在道德上無可厚非。

佛教的務實精神

以上4點士大夫與佛教之間論戰的幾個攻防,從中可以發現士大夫對佛教的攻擊,不僅有思想上的分歧,更多還是提防僧團全新的社會組織。同時從佛教的辯護中也能發現,佛教在不斷嘗試與中國文化調和。護教者們順著士大夫的思路,試圖在中國傳統的文化體系中尋求佛教,契合中國的證據。無論是支持朝廷、減少僧人,還是將佛教思想與德治相結合,將釋迦牟尼解釋為孝子,都是在尋求合作,而非挑起爭端。因此這雖然是論戰,但是從佛教的傳播上來說,卻是佛教與中國傳統文化融合的過程。正是這一務實的做法,讓佛教在東晉滅亡之前,真正在中國紮下根來,成了佛教融入中國最重要的一環。

那麼21世紀的今天,佛教依然在中國有很深的地位,上至富商名流、下至普通百姓,都有信仰佛教之人,我們通過佛教東傳成功的努力和付出,不難發現,務實是最重要的,今天的中國,儒家已逐漸淡漠,道教玄之又玄,唯有佛教依然還散發著蓬勃的生機,不得不引人深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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