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志怪集《柳崖外編》——蕊珠,屍怪

蕊珠

獨宿休矜膽略雄,驚看幼女自梳櫳。

此來恍入飛頭國,對面全憑腹語通。

  江陰縣有一座顧姓人家的舊宅子,顧家是明末時為保全氣節而全家犧牲生命的人家。宅門百年來一直緊緊封閉,沒有人敢進去住宿。有一個習武人熊生,仗著自己有膽量,和朋友爭論打賭。於是一個人進去留宿。入室,塵土已經堆積了好幾寸,亭閣臺榭荒涼淒冷。來到後院,一間小樓的最深處,尚且還有一席床帷,在微風吹拂下緩緩飄動。天空中月色朦朧,院裡野花芬芳。熊生於是睡在帷帳中,打起了如雷的鼾聲。

到了半夜,偶然瞪眼,只見燈光燦爛,玉飾的鏡臺、芳香的梳妝匣子光彩四射。熊生也不起來,就躺著看,有一個少女,年紀十六七歲的樣子,衣服披在半個肩膀上,一雙手腕如玉般光潔。正朝樓下喊道:“桂香,把洗臉水端來。”一會兒,就有一個侍女端著水盆來了,說:“蕊姑為什麼起得這麼早啊?”洗完了臉,一個老婦人捧著鮮花過來。少女取下自己的頭,放在几案上,用梳子梳好頭髮,作了髮髻,將鮮花插在髮際,又拿起來放在脖子上。老婦人道:“蕊珠姑娘真是越來越端正婀娜了。”

熊生大驚失色,狂奔下樓,連穿的木屐齒跑斷了也不知道。來到大堂,看見擺設著三四桌筵席,紗燈映射,有十來個人,正分桌玩紙牌遊戲。熊生以為他們是人,於是作了一禮,說:“今遇到了一間怪事!我去後面的樓裡,看見一個少女,剛開始還和人一樣,後面竟然取下自己的頭打扮!要不是我跑得快,差點就被鬼禍害了!”眾人說:“這有什麼怪的?你請看。”十幾個人各自抬手取下自己的頭,用腹說話。熊生受到了極大驚嚇暈倒在地上。等到了天亮,和他打賭的人找了過來,才把他救醒。熊生於是細說了他昨夜見到的事。

屍怪

從來屍怪知多少,似此通靈亦罕聞。

豪客填巢真妙計,園亭自此絕妖氛。

  安徽歙縣有一座亭園,極為宏偉寬敞,但是沒有敢進去住宿的人,因為在裡面過夜的都會死。有一個豪客,擅長拳腳功夫,他在裡面遊覽了半天,最後獨宿在其中一間樓裡。這是一棟高樓,下面靠著深池,圍牆迴環圍繞,還有樹木遮蔽。當時正值十五的晚上,月光明亮得如白晝一般。他躺在樓上,不動聲色地耐心等待,看有什麼變動。但是久久都沒有聲息,正要睡去。樓下突然撲通一聲,有一個赤身裸體,披散著頭髮的人走出門,越牆走了。

豪客心想:“一直在害人的,一定就是這東西了。”下樓尋找那人形怪物的蹤跡,就看到樓下停放著一口棺材,棺蓋已經打開。他於是抬來巨石填滿棺材,又將棺蓋丟進池塘。依然上樓,關上樓板靜心等待。到了五更多一點,就聽到風聲拂動,那怪物越牆回來了。手裡抓著一個小孩,很是心喜的樣子,走進樓裡,發現棺材被填了石塊,大怒不已,瞪著眼睛望向樓上。來到屋簷下,向上一躍,差點就夠到了樓上的窗扇,但是撞到屋簷掉了下去。於是又進樓找樓梯上樓,用頭頂撞樓板,撞得砰砰直響。豪客擔心不能抵擋,於是找機會跳下樓,跌進了池子裡。那怪物站在水邊惡狠狠地看著,卻不敢下水。等到天即將明亮,屍怪於是抱著樹僵直不動了,豪客仔細審視之後,這才上岸離開。

春藥鬼

捉鬼人逢鬼物侵,迴環報復各自尋。

試看症瘕分明在,淫藥留將餘毒深。

  鳳臺縣的劉醫生有個兒子,和高平的劉生學習捉鬼的技術。城裡某書吏的女兒被鬼怪纏身,就延請劉某前去治理。設了法壇,正在唸咒,忽然吹起一股狂風,法壇倒塌弄傷了臉。看見四五隻鬼拉扯他的腿肚子,頓時佈滿青腫。養了一個月的傷,再向師父請求解決之法。師父給他天羅地網之符,又傳授給他寶劍。劉某拿著符和劍回去,再次設壇捉鬼。

就聽到有旁人問書吏女子:“天神來了,我們沒有活路了。”又說:“天神捉胡相公去了。”劉某站在法壇前,歷數鬼的罪狀,用寶劍將其斬殺。女子的病就好了。過了一個月,劉某生了大病,肚臍的位置結了碗大的一個腫瘤,用遍了針藥都不起效果。一個童子突然倒在地上,說起鬼話:“我是春藥鬼。你父親劉醫生給我配春藥,使我淫慾而死。王書吏舞文弄法,無惡不作。他的女兒又喜好淫亂。我染上你父親春藥的餘毒,死了也無法斷絕淫慾,但不敢玷汙貞潔的婦人。於是到舞文弄法的王書吏家裡,並沒有給好人造成危害,卻又被你斬殺。我的肉身死在你行醫的父親配的藥上,鬼魂又死在你的符咒上。兩世的深仇大恨痛入骨髓。如今我已經變成了聻,與凡世相隔兩個世界,現在附著在鬼的身上,而後作祟於你。你肚子上的腫塊不是別的,就是你父親的春藥。”家裡人聽了這些話,大為慌恐,急忙焚燒紙錢求他離開。聻說:“這是鬼用的,對我沒有用。”劉某竟然幾天後就死了。

  柳崖子說:鬼作淫亂的事,雖然可以斬殺。但聽他自我辯解的話。細細斟酌,即便以法律論處,也不過是杖刑而已。況且是因為劉某父親春藥餘毒的影響。用春藥討好人的醫生,都應該用春藥來報應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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