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展:在《左傳》中並不搶眼,卻是內外兼顧、允文允武的人物

公孫舍之,字子展。襄公十九年,當時正是外有晉、楚爭霸,內有公族專權的年代,子展繼專權的子孔後,成為鄭國的執政者。

《左傳》中有關子展的事蹟記錄不多,但是內容卻很多元:在外交方面,無論是幕後的籌劃,還是幕前的折衝,子展多能處置得宜;在軍事方面,無論是討伐外患,還是弭平內亂,子展都能克敵制勝;內政事務的處理亦是井然有序。

《左傳》中的子展,儼然是位內外兼顧、文武兼備的執政者。

​穩健理智,精思慎行

子展的首度登場,是在襄公八年,彼時他與子駟的對話,展現出他有清晰的思路。事實上,子展不僅言語條分縷析,行事亦井然有序。

子展:在《左傳》中並不搶眼,卻是內外兼顧、允文允武的人物

《春秋左氏傳》

鄭國的貴族子明將要到晉國去,在旅途中搶了別人的妻子。後來,妻子被奪之人殺掉了子明。子展得知此消息,便廢掉子明的兒子,立了太叔為國卿。

子展曰:“請舍子明之類。”

這樁貴族與平民的糾紛,如果不妥善處理,勢必會留下後遺症。如果子展殺掉亡妻者,必會助長子明一族的囂張氣焰;如果任由子明逃亡,又會留下隱患。子展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展現了思考周密之特質。

子展曰:“無昭惡也。”

這是子展對子明家族所說的話——不要宣揚邪惡了。“一請舍類,一無昭惡”,更讓我們見識到子展穩健的行事風格,也彰顯出子展維護平民利益、抑制豪強的勇氣。

當國十年之後,子展這種自有定見、穩健踏實的行事作風依然。襄公二十九年,伯有針對子展“派遣印段去參加周天子葬禮”這件事,提出了質疑。

周靈王安葬時,鄭國上卿有事不能親自前往。而在伯有眼中,子展派出的印段太年輕了,恐怕無法承擔如此重任。

子展曰:“與其莫往,弱不猶愈乎?《詩》雲:‘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東西南北,誰敢寧處?堅事晉、楚,以蕃王室也。王事無曠,何常之有?”

面對伯有的質問,子展以三次有力的反問和適時的引言,證明了自己行動的適當性。他毫不猶豫的態度,條理清晰的陳述,再次顯示了成竹在胸的處事風格。

子展:在《左傳》中並不搶眼,卻是內外兼顧、允文允武的人物

春秋戰車作戰畫像

處理內政有條不紊的子展,面對諸侯國之間的事務亦是老練沉穩、有條有理。襄公二十五年,子展、子產帶領七百輛兵車攻擊陳國,夜裡突然發動襲擊,攻進城內。

《左傳》雲:“子展命師無入公宮……執縶而見,再拜稽首,承飲而進獻……乃還。”

對於能戰而不戰,戰則適可而收兵者,《左傳》常常詳細地記載其事以褒揚之。子展入陳——戰則適可而收兵,正是其武德之表現。從廢掉子明兒子,到派印段出使成周,子展的行事作風顯得積極而有主見,此次入陳,子展則展現出進退有據、行事沉穩的特質。

《左傳》先記錄陳國軍隊的粗暴無禮,再敘述鄭國軍隊之紀律嚴明,作者巧妙地運用了“映襯法”,突顯出鄭國軍隊“王者之師”的風範。對臣服之國的君主表現出應有的尊重,對臣服之國的人民亦提供了安全的保障,子展不僅行事有條,進退之間尤其展現出知禮、守禮的文明風度。

子展:在《左傳》中並不搶眼,卻是內外兼顧、允文允武的人物

《東周列國·春秋篇》楚國戰車劇照

襄公二十六年,楚王興兵攻打鄭國,鄭國上下準備抵禦進攻。子產分析到:“晉、楚兩國將要媾和,楚王貿然來這裡,我們不如讓他逞個英雄。”那麼,子產為何會這麼說?

在玲瓏看來,小人的本性就是——一有機會就表現血氣之勇,並且在禍亂之中有所貪圖,來滿足他追求虛名的本性。這也是子展決定聽從子產建議、不抵禦敵人的原因。果不其然,楚軍進入南里城,拆毀了城牆,俘虜了九個鄭國人就撤退了。

楚王伐鄭,原本打算拼死抵抗的子展,在聽了子產之建議後,立即決定不與楚國對抗。他能戰而不好戰,虛心接受建議,客觀評估現實,不作意氣之爭,及時作出讓步。雖說鄭國被楚國抓了九個俘虜,但免去了一場戰爭,維護了國家的利益,全拜子展穩健理智、精思慎行之賜。

能言善道,對應得宜

上文提起過子展在《左傳》中的首次登場。襄公八年,楚國子囊率軍攻打鄭國,鄭國的重臣分成了兩派:一派想要臣服於楚國,另一派想要等待晉國前來救援。為此,子展和子駟有一段精彩的對話。

這段文字說明了處於晉、楚兩強之間的鄭國,在外交方面的困境,也呈現出鄭人在外交決策上悉心算計的情況。原文十分精彩,玲瓏不便在此引用太多。

總而述之,玲瓏認為子駟的觀點是:姑且先臣服於楚國,緩和百姓的困難,等晉國來了,再順從晉國,等待強大的國家來保護,這就是小國的本分。

然而,子展卻不同意。在玲瓏眼中,子展的意思是:小國更要看重信用,如果一個國家沒有信用,待戰爭到來之時,很快就會滅亡。不僅如此,子展還提出瞭解決方案:晉國君主賢明、臣子和睦、軍隊完備,不會丟棄鄭國的,沒有什麼比信用更能依靠的,不如先整治守備、疲憊楚軍,再等待晉國的到來。

關於子展與子駟的論說技巧,學界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在玲瓏眼中,子駟偏頗、近利,子展正派、遠視,但他們的說辭各有博採,都有高明嚴密的論說技巧。子駟的策略較投機取巧,亦有先求苟安之心態;相較於子駟,子展的外交政策則比較穩健謹慎,他的建議不但符合政治道德規範,也符合鄭國的利益。

子展:在《左傳》中並不搶眼,卻是內外兼顧、允文允武的人物

晉楚爭霸

鄭國的地理位置十分尷尬,處於晉、楚之間,因此需要善於外交辭令之人從中周旋應對。襄公九年,諸侯攻打鄭國,鄭人派人求和,由於鄭國順服,各諸侯便在戲地結盟。

晉國的盟書中記載:“鄭國而不唯晉命是聽”,可見大國逼人的氣焰,鄭國的盟書則先以哀兵姿態,大吐一番苦水,最後說:“不唯有禮與疆可以庇民者是從”,可見子駟想要以楚國壓制晉國的勢力,子展順勢說出:“昭大神要言焉。若可改也,大國亦可叛也。”晉國見狀,便不再要求修改盟書。

我們都知道,子駟一向偏楚,子展一向親晉,不過面對咄咄逼人的晉國,兩人倒是一唱一和地配合無間,以致強晉終於讓步。

除了一般言辭對話之外,子展也常以“賦詩”的方式與人協商或交際。襄公二十七年,宋盟結束,鄭伯設享禮招待趙文子,趙文子要求鄭七子賦詩明志,子展賦《草蟲》,表層意義是稱讚趙文子是君子,深層意義則是表達鄭國對晉國的不二之心。事實上,子展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體恤百姓、為國圖存。子展賦詩的長才,不僅爭取了晉人的信任,也贏得了趙文子的讚譽。

子展:在《左傳》中並不搶眼,卻是內外兼顧、允文允武的人物

《趙氏孤兒》趙文子劇照

襄公二十六年,諸侯討伐衛國,晉人囚禁了衛侯。同年,齊侯、鄭伯為了衛侯之事到了晉國,晉侯設享禮招待他們。晉侯賦《嘉樂》,表示對兩位國君的讚美和祝福;國景子作為齊侯的相禮者,賦《蓼蕭》,表示晉、鄭乃是兄弟之邦;子展作為鄭伯的相禮者,賦《緇衣》,希望晉侯能准許齊侯、鄭伯的請求——釋放衛侯。

然而,晉侯並不想放人,所以叔向便佯裝不解。之後,晉侯又列舉了衛侯的罪狀,國景子賦《轡之柔矣》,希望晉侯寬政以安諸侯;子展賦《將仲子兮》,表示衛侯雖然有過錯,但大家都說晉國為臣下囚禁衛侯,人言可畏!最終,晉侯同意放人。

外交賦詩可以運用賦詩的詩章,委婉地表述己意,或請求、或威脅,以間接、暗示的方式進行溝通,此次衛侯能夠順利被釋放,子展和國景子的賦詩功不可沒。事後,叔向也以“鄭七穆,罕氏其後亡也者也,子展儉而一”的評價,高度地肯定了子展能言善道、對應得宜的表現。

熟稔軍事,善於謀略

襄公十八年,鄭國子孔想要背叛晉國,然後發動楚國的軍隊來除掉大夫們,楚王聞訊派子庚前去支援,“二子(子展、子西)知子孔之謀,完守入保,子孔不敢會楚師”;次年,子孔執政獨斷專行,鄭國國內人民都很擔心,就追究“西宮之難”和“純門之役”的罪責,子孔知道自己應該抵罪,便帶領了甲士保護自己,“二子率國人伐之,殺子孔”。

襄公二十五年,“鄭子展、子產帥車七百乘伐陳”,戰車數量與當年“城濮之戰”的晉國三軍相當,展現出鄭國軍隊強大的實力,亦展現出子展熟稔軍事之特質。

由此可見,無論是弭平內亂,或是討伐外患,子展都能迅速利落地完成任務,可見其深諳用兵之道。

子展:在《左傳》中並不搶眼,卻是內外兼顧、允文允武的人物

“城濮之戰”中晉文公劇照

除了在軍事方面的特長,子展對於國家的外交策略亦自有主張。

襄公九年“戲地之盟”後,鄭國人沒有依照荀偃的要求修改盟約,晉國便帶領諸侯進攻鄭國。晉國攻擊鄭國三面城門,半月之後在陰阪渡河進攻鄭國,駐紮在陰口準備返回。子孔見狀,準備趁機攻擊,然而子展卻表示反對。

在玲瓏看來,子展的行為是守信的表現。姑且不論子展是否為了信守盟書而拒絕出兵,依照當時各諸侯國之間的形勢而言,小國與大國抗爭是極具風險的,即使取得眼前的勝利,長期而言勢必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左傳》裡晉、楚交戰寫得較為詳細的有三次,其中兩次都與鄭國有關,即“邲之戰”和“鄢陵之戰”。可見,鄭國的向背,攸關晉、楚強弱。所以除了消極地避免與大國衝突、被動地順從大國命令,子展也抓住這種利害關係,積極謀略,企圖為鄭國取得較為有利的情勢,可見,他的確是善於謀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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