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四十年的光陰走過了黑暗

我用四十年的光陰走過了黑暗 || 渡過

阿力/文

一直以來,我像一個孤兒一樣的成長,小小的我只好幻想自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孤寂而獨自閃耀。

我從未感到自己有一個家,直到有一天,我回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找到了那份安寧。

我用四十年光陰,走過了黑暗。像我這樣羸弱的女人,也能走過黑暗的深井,你也一定可以的,我的朋友!

早年孤獨歲月

童年如此重要,大概是在於童年的經歷會確立你的心中所愛,以及你的初心。

我出生在安徽一個小縣城的丘陵地帶的鄉下,每個暑假,我都在外婆家村子邊的小河裡度過,赤腳在河邊捉魚。河底的沙子、清澈的河水、在石頭沿或者岸邊水草中穿梭的小魚,這些畫面在我心裡留下了無法描繪的快樂。

和自然的交融,使我走過了很多孤獨的歲月。很久以來我都覺得自己是自然之子,大自然是唯一的懷抱。自然的靈動和美好刻在我的心裡,和在外婆家不受重視的痛苦一起,塑造了我的性格,也塑造了我的夢想。

《親密關係》一書中說到:孩提時代兩大主要需求是歸屬感和確認自己的重要性。而我必須承認,這兩點需求對於童年的我來說是奢侈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不信任父母,從未得到過男性的保護。如果在外受到欺負,回到家唯一的結果就是被我媽打一頓——父母冷漠的性格使我找不到家庭的歸屬。

我長著纖細的神經,很長一段時間,外表的我陽光活潑,卻生活在害怕被強姦的恐懼中。有天我讀《癌症傳》,其中提到一個外科醫生有焦躁興奮的人格,一下子就覺得這個詞對上了。

從小,我被放在外婆家長大,外婆的重男輕女給我帶來了莫大的影響。有一次我抱著舅舅的小孩摔了一跤,妹妹摔倒時是躺在我身上的,外婆和舅媽發現後撲到妹妹身上,沒有人搭理我。小小的我流下酸楚的淚水。小姨讓我不要哭,用香油為我塗抹了磨破的皮膚,為此我一輩子都感謝她。

破碎的感情和內心的聲音

小時候的我是個羸弱的小孩,活在一個不清晰的世界裡。20歲時遇到一個不討厭的狂追自己的人,同意了交往,沒想到感情一旦開始,不知道如何結束。相處一年後的同居,亦步亦趨,誠惶誠恐,在矛盾中進行,揹著山一樣的道德負擔。

走到婚姻中,我終於明白這份感情承擔不起婚姻的責任,堅決地離婚了。但我走不出自己意識中傳統的框架,離婚二字就像刻在自己身上的刺青一樣,覺得自己喜歡的人再不能接受自己。人生也許最可怕的不是外界的牢籠,而是一個人內心的牢籠。

離婚後,我又遇到了一段心碎的感情,因為對方是有夫之婦。他第一次給了我父親般的溫暖,但是必然的分離使我的心破碎;從內在一直到皮膚的疼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掙扎過來的。

我開始聽從內心的聲音,去外界尋找家和歸屬,去希臘、土耳其、伊朗尋找古文明之光。我想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女孩生而卑賤的緣由。

2015年,我去了埃及,這裡的開闊和容納讓我感到震撼。在一個神廟最深處的天棚頂上,有一個圖騰,太陽從她中吞吐,喚起每天的日出日落——原來,女孩子從不是卑微的存在,她閃耀著價值的光芒,帶來生機和活力。我在埃及的沙漠裡哭泣,人們看著莫名的我。

我在金融行業的審核部門工作,這份工作有太大的壓力和期待。2015年下半年,我從埃及回來後,投入工作。前有猛虎,後有追兵,終於消耗到筋疲力盡,心力交瘁。

2015年,外有股災,自己內在的能量又消耗殆盡。我知道自己病了,但極度的惶恐,第一反應是不要讓同事發現。於是,我在混沌和木訥中過了兩年,沒有興趣,沒有情感,如行屍走肉。我一直在裝,裝作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可是我的能量水平已經下降到正常值的20%以下。

整個2017年,我都在想著自殺。2017年8月,領導發現我的狀況,想給我換個環境,批准我去德國學習兩個月。

回國後,我對工作的熱情恢復了一些,同事卻感受到了我對外界的攻擊。

2017年底,一個騎車上班的早晨,我和兩個陌生人發生了衝突,原因是我覺得他們的表情和眼神不友好。後來警察抱住我,我又和警察衝突。就這樣,我被同事送到了醫院的封閉式病房,住了50多天。

住院期間,醫生給我做了無抽搐電休克治療。後來我輾轉又換了一個醫院,新的醫生給我做藥物和心理的雙重治療。在整個2018年,我依然沒有動力,經常想躺在床上不想起來。醫生大夫認為我不是藥物問題,而是心理問題——我有一顆玻璃心。我自己也認同這個看法。

在漫長的兩年中,我頻繁地想到死亡,想要逃避這個世界。母親說,我走了她也得走,我覺得不能給家人帶來如此大的傷害。而且我知道,不管是醫生,還是同事、同學、朋友,我身邊的所有人,幾乎都沒有因為我生病而遠離我,相反給予我直接或間接的溫暖與幫助。我知道最大的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不愛自己、自我攻擊、脆弱,沒有在社會上生存的能力;我不應該放棄自己。

就這樣慢慢走到了2019年,我又輾轉找到一位醫生,他是一位勤懇有耐心的大夫。每次見到他,我都覺得自己的人生受到了激勵。他給我換了一種調節情緒的藥,我的情緒幾乎在同時上升了一個維度,生活質量有了明顯的提高。

覺得自己每個階段都挺幸運的,我遇到的每個人,都在我煎熬的時刻給了我莫大的支持和幫助。由衷地致以感謝和敬意!

康復之路

寫到這裡,我要開始寫我對自己的康復之路的總結。

首先是我開始在心理諮詢師的鼓勵下,一點一滴往前挪步。哪怕是每天能洗臉、刷牙,疊被子,我也會好好地鼓勵自己一下。

其次,這兩年父母一直跟我一起住,直到年底他們回老家,留給我兩週的獨處時光。於是,我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衣服髒了要洗,地髒了要拖,還有兩隻狗,我每天要給它們餵食。我發現自己還不是那麼無能。

第三點,心理諮詢師邀請我哥和我一同做諮詢。她發現,儘管在同一個家庭環境中長大,我哥哥是每天向前看,創造自己的生活,而我是不斷地回顧從前,生活在過去的缺憾裡。我一下子被點亮了:我確實一直盯著原生家庭的不幸,從未有邁出腳步向前走過。

意識到了就該行動,我開始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的生活。

現如今社會的寬容與開放,我這個四十歲的大齡女青年也能感到了單身的美好。工作方面,領導和同事也給了我很多支持,我嘗試一點一點地掌握技能:2018年底時,我學會了開車,請陪練師傅練三次,還終於上路了。

一點點積累,我的自我價值一點點增長。從前我不知道自愛,總是自省,總是自我攻擊;現在想來,那顆破碎的心是多麼脆弱。

外界那麼多善意和鼓勵,使我能夠放下心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開始柔軟,懂得自愛。我發現了世界美的一面,接受那些破碎和不完美,內心達致愉悅和寧靜。

寫下這篇文字,只是想說:你的生命不僅屬於你自己,也屬於愛你的人們,屬於生養你的自然。堅持下去,陽光會在前方等待你。

關於“渡過”

心理障礙患者互助康復社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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