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心是肉做的。玟玟看到他远远走过来，第一反应竟是特别开心，就像无数个和他相处的瞬间……后来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人心才是真的不骗人，而人总是后知后觉。他神色沮丧，失去了平时的光。玟玟明白过来，哦，结束了呢。心里咯噔一下。

灯的光束是斜的，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的眼睛在睫毛下，像一个温顺的小动物躲藏着，等待着。玟玟走得很慢，两个人没有话。

凉亭就在旁边，春天的晚上一起坐在上面聊天会有小虫子，但是如果有人帮你拍打的话就还好。湖面很静，初夏顺着湖岸遛弯，月光是绵软的。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很努力的。”

“是我那天晚上让你剪指甲，引起你反感了吗？”

“你觉得我哪里不好呢？”

“前几天和朋友一起喝酒，聊了很多……包括你。”

……

大大小小的雨点击落在玟玟的心里，打下大大小小无数个小坑。玟玟看着他稍稍走在前面一些的背影，他比玟玟高，清瘦。今天就穿了一件这么薄的T恤，天有点凉，出来怎么不多穿点呢？

玟玟用力握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外套，又淡淡地放松了手。

人是不是都会有类似的体验呢？玟玟知道他们已经没可能了，但是有那么一瞬间还会以为这只是往常一样的一个傍晚。回去，吃个饭，月光澄明。

玟玟看着自己挂着衣服的手臂，又顺眼看到脚上的白鞋和铺开的石子路。灯光是苍白的，路灯与路灯之间隔的比较远，所以地面被光影切割，暗一阵，明一阵。夜是妩媚的，前面的路弯曲漫长，长到一个无名的黯淡处开出幽兰的花。

玟玟心很软，所以在做一些决绝的事情时，会抽离自己。比如，此刻。她看到，眼前这双眼睛里宝蓝色的湖水荡漾着亮闪闪的星辰。她用耳朵紧紧扣住自己的心——那颗拒绝的心，眼见着他的声音在空中摇曳又飘散。

二

那条约定的小狗，如果养的话会不会就是哈士奇呢？他真傻，还说要一辈子爱我。第一次旅游，听他的去南方还是听我的去西藏呢？他不爱听昆曲，还说陪我去……那晚从11点打电话到2点，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再加上一句呢？

遗憾如果是馅，那就调成蜜糖滋味，调和数不尽的心酸。这种心酸又像极了，玟玟在感情里每个等待的漫长时间。他的话很多，但是留给玟玟的越来越少；每次的躲避，都在加剧玟玟的怀疑……那次，他当着玟玟的面哭了，那夹菜时颤抖的手，吓到了玟玟。玟玟的心骤然拧了一下，又酸又疼。回去时，天很冷，玟玟整个人又晕又木，想起他手机上关于那个“她”刺目的特殊提醒。

玟玟和他的感情像一支悠长的单身情歌，回忆的音调总是半高；又像一条滑腻的鱼，追逐，游荡。他在酒味中氤氲，玟玟在落落的房间里睁着眼。她点开了《求婚大作战》，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折腾了一阵，玟玟扭着胸口的泪，睡着了。梦里，她看着剧，边看边跑，朝着他的方向。雾蒙蒙的路，玟玟看不清，伸着手臂空白地拨来拨去。

三

误会吧，失望吧，懊悔吗？ “我要永远爱你。”那天玟玟回去整牙，坐着火车，离目的地越近，这句话越清晰。两个人的往事，一个人做。玟玟想起他没钱住宾馆又想待在自己身边，灰头土脸地在网吧蜷着趴了一夜。想起他在自己感冒咳嗽时候，熬了半个月的冰糖雪梨粥，每天早上红着鼻尖在宿舍楼下等。火车走过轨道艮一下，跑一下，隆隆地颠颤了玟玟坠散的心。窗外暗蓝的夜里高低的树交替，是那些如水倒流的旧时光。

玟玟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灰影被星点的光晃亮，视线追着手留在了胭脂色的的长指甲上。两辆火车擦错时，一瞬间璀璨的光影，激烈的晃动、颤抖……还是，悄然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