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现代化大“胸”器的生产历程

健身:现代化大“胸”器的生产历程


​在人类社会,身体不只属于自己,也是高度社会化的产物。

现代健身房和训练项目出现之前,公民的健康体魄往往由国家教导并规训。

在18世纪后期的西方,新兴民族国家为本国公民柔弱的身体而感到不安;20世纪初,中国面对虎视眈眈的外国列强,而忧虑自己的民族体质。

体育馆最初兴起的本意,就是为了锻炼更好的劳动力,训练健壮的士兵,服务国家和社会。

19世纪中叶以来,健身房迅速普及和成熟,成为当时欧洲众多的社会变革之一。

在如今这个消费主义盛行的时代,健身则逐渐发展成为身体景观化、自我与他者隔离的一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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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未在中国出现之前

公共锻炼才是时代的风尚

当今最具魔幻色彩的健身画面,莫过于广场舞大妈和公园养生大爷的日常锻炼。

新中国有一套完整的大众体育方针,其初衷与全民健身和国防体育的目标相关,强调了体育为生产、为国防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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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50年代,广播体操风行天下,依靠行政手段推广开来,是中国过去几十年中参加人数最多的群众健身活动之一。

不同于健身房的锻炼逻辑,在这种健身运动之中,个人的身体发展和美感诉求不受重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普及的运动都是廉价项目,少有场地的制约,成本低,易于铺展开来。这些项目富有时代感,有不少是随着竞技体育在国际上获得成绩而繁荣发展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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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60年代,乒乓球、游泳健身规模浩大;

70年代,长跑成了群众健身的新潮流;

80年代,群众健身开始讲究科学,小型健身器材不断涌现,运动前热身、运动后的营养等相关知识得到普及。

而中国健身与世界同步的时刻,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到来。

相比如今健身房里的形体塑造,大众体育更强调运动中社会关系的互动和融合。

作为爱好或集体项目的体育运动,既不完全是为了赢,也不完全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某种身体的技艺或游戏。

参与大众体育的个体,经历的是融入动态结构的过程,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要求。

健身房发展简史

从惩罚犯人到自我控制

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健身房”要到90年代才开始流行起来,而西方的健身房及健身器械已有120年的发展历史。

19世纪初,英国的犯罪率急剧上升,监狱里人满为患。如何改造顽固罪犯,让监狱头子们苦恼不堪。

1818年,英国工程师WilliamCubitt发明了一种人力驱动的巨型装置,很快就被引入到监狱劳改中。

它的名字叫Treadmill,翻译过来就是跑步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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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滚筒可以容纳20来人同时工作。横杆扶手确保了他们能始终踩在最费力的位置上。犯人们可以轮流休息。最右边的人下来时,全体人员向右移动一格,左边会有人补上。

只要派一两名狱卒看管,就可以完美实现犯人们一整天的劳力输出。同时还能保证劳动量的公平,称得上是一台理想的刑具。

但对于囚犯本人来说,跑步机无疑是个“恐怖引擎”。

有人曾经估算过,每天在上面踩8个小时,运动量相当于爬上海拔4418米的惠特尼山,也就是半个珠穆朗玛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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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恐怖的折磨来自于精神层面。“永无止境的枯燥与重复,才是跑步机的最可怕之处。”

1895年,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因性取向入狱,每天要在跑步机上跑6个小时。在狱中,他写下了诗作《瑞丁监狱之歌》:

我们大声唱着赞美诗

在跑步机上汗流不止

但在每个人的心里

恐怖仍然在蔓延


由于运作方式太过残忍,每年都会有过劳死甚至精神崩溃的犯人。因此,1898年英国修改了监狱法案(Prison Act of 1898),宣告禁止使用跑步机。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1913年它又重出江湖,装上传送带之后,摇身一变,成了都市女孩的时尚单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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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50年代,一个名叫古斯塔夫·詹德的瑞典医生提出这样的理论:“循序渐进的抗阻练习有助于促进身体健康。”

这在流行清肠、禁食和放血疗法的19世纪无疑极具前瞻性。

很快,詹德医生就炮制出27台健身器械,并在政府的资助下建立了第一家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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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斯德哥尔摩的詹德研究所,是世界上第一家健身房。

当时正值工业革命的鼎盛期,诞生了一大批职场白领,每天都要在办公室里久坐。


针对这些新兴白领阶层,詹德指出:无论是久坐不动造成的身体损伤,还是封闭式办公带来的烦躁焦虑,用我的器材,保准你像磕了精神氮泵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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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机械马鞍座,训练核心肌群、锻炼身体平衡,广泛用于治疗消化道等慢性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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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计程器的动感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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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调节阻力的划船机。


这些器械在如今看来虽然有点好笑,但在当时,无疑戳中了许多办公室白领的痛点,再加上设备稀缺,价格高昂,只有上层精英才能享受得起。穿西装打领带的绅士,和身披长裙脚踩高跟的淑女们,便成了健身房的第一批常客。

1906年,詹德的健身器械拓展到全球146个国家。随后健身房开始全面覆盖。

三四十年代,美国DC漫画和漫威创造出一批拥有G杯胸肌的超级英雄,肌肉成了新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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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KennethCooper博士提出了“有氧健身运动”论,“每天8分钟,一周5次以上的慢跑”开始成为一种绝佳的健身方式。

如今,健身房作为一种自我控制、自我调节的运动方式,已成为都市中产生活的标志。

90年代,中国逐步确立市场经济体制,人们的消费开始追求个性,以适应自身需求为原则,集体化的大众体育开始黯然失色,健身行业迎来了春天。

不过,早年健身市场上只有器械训练和健美操为主的跳操房,参与健身的人也往往被视为有钱人。

伴随外国风潮的流入和电视的普及,健美操开始流行,标志着中国健身潮的新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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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流行的健美操

美国影星简·方达(Jane Fonda)的健美操引入中国后引起轰动,本土的“马华健美操”也一度风靡,在家跟着录像带跳健美操成为了很多人的日常运动。

健美操与今天“健身热”的相似逻辑在于,变美取代了健康,成为了健身的主要目的。

对于中国人来说,健身房的真正普及与健身热的到来,是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不断深入而真正展开的,也伴随着健康水平的数据化和形体塑造的科学化而迅速升级。

对于中国人而言,健身房的健身行为作为一种透过计量达成的现代健身方式,并未沾染上世纪布满位置机械的刑房印象,而更接近于一家让你自愿前往的“疗养院”,在这里,“身体就是代表能力的数字的集合”。

尽管公共空间在城市建设扩张中面临萎缩,但在面向大众、具有集体性的廉价体育之外,面向个体的健身房作为一种有效的补充,也被视为国家体育健身产业的重要部分。

1995年《全民健身计划纲要》颁布;

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全民健身日”确立;

2016年“全民健身”作为国家战略的确定;

对于国家而言,无论是健身房运动,还是廉价的公共设施体育运动,对于提高国民综合素质都有着积极的作用,是当代社会之中身体社会化的进一步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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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后裔》剧照。

智能化健身

自我与他者的隔离

而这个时代,平民化的健身选项,除了公共空间的广场舞、太极拳和马拉松,还多了可以在家使用的健身APP。

健身APP降低了健身的门槛和成本,新手可随时享受免费或付费的健身指导。

大众健身往往需要一个组织单位,需要占据大量的公共空间。而健身APP则可以将健身留在私人领域。这正应了汉娜·阿伦特的说法,希腊人在个人和公共世界之间所做的明确区分:

“维持赤裸生命的活动,必须要在其他人的视野之外完成。”

健身的智能化,使得马克·格里夫所说的“人们对基本生物过程的自我控制”不必再暴露于健身房的镜子以及陌生人的非社会性陪伴之中。

健身APP让健身成为私密的事情,进一步取消了身体在公共空间的肉体存在——尽管在社交网络上打卡等行为,依然意味着健身将始终是高度景观化的行为。

如今,健身这件事透露出现代人的生活已经全面内卷,“原子化”是正当且舒适的存在状态,亦符合社会期许,这种无限向内的倾向强调自我和他者的分离,包括把自己的身体也处理为他者。


另一方面,这就进一步要求健身者的自律,要求我们懂得享受自己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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