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我去接妻子回家却突然晕倒,醒来后背上4条人命,妻子失踪

小说:我去接妻子回家却突然晕倒,醒来后背上4条人命,妻子失踪

1

“其实你并没有失忆,对吧?”年轻的警员拿着记录本,面朝下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挂在胸上的警牌在风中晃来晃去,沉默。

“其实那四个人都是你开枪杀害的,对吧?”

五指在我的手心越收越紧,沉默。

“其实你不说我们也能……”

紧握的手指骤然松开,扫过了床头柜。下一秒,那本台面上的台历已经拍到了他的脸上。

没有一面镜子刚好摆在我的面前,不然我看到的,一定是一张因为愤怒而狰狞的脸。

“我要见我老婆。”

“可能吗?”那张年轻的脸先是恼怒,然后揉了揉发红的脸,又变成了一副嘲讽的模样。

“那我要见韩亮。”

“韩亮也来不了。”

“那我要见我老婆。”

“疯子。”年轻的警员啐了一句,合上了本子,悻悻地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了我一个,我望着头顶一尘不染的天花板,陷入了一片深思。

2

从我出事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妻子。

唯一一次见到韩亮,是在这间房子里醒来的时候。

我的全身都被白色的绷带包裹着,身上的骨头应该是断裂了无数根,只要轻轻地挪动,痛楚的感觉就从脚至头一点一点地侵入我的大脑神经里。

韩亮坐在了我的床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兼上司。

忘了是什么时候,他把一头中分的头发留成了平头,这让我对他的脸型有了些许的不惯。

“醒了。”

“嗯,”用干燥的嘴唇挤出这个字以后,我开始转动着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这是哪里?”

“还能是哪里……医院,”韩亮回答着,简洁的话语中还是让我捕捉到了一丝叹息,“我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

“我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从8楼掉下来了,幸亏下面有几张帐篷顶住缓解了重力,不然……”

我望了望韩亮,脑子里一片混沌。我思考着这是事实还是一个玩笑——关于韩亮所说的,我一无所知。

我记忆的末点,是一片破碎的玻璃墙。

“你记不起来了?”

“什么……”轮到我反问韩亮了。

“你不记得,你是怎么掉下来了吗?”

我摇了摇头,想要去够旁边床头柜上的水杯,一股酸疼从我的胳膊传来,左手变得无力而不听使唤。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韩亮又问我,带着猜疑的口吻,然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了那个水杯,递到了我的嘴边。

嘴唇变得湿润,喉咙也没有那么干了,连意识也一点一点变得更清晰了。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记得是刚刚跟你执行完狙击任务。”

“跟我?什么狙击任务?”

“狙击便利店的持枪劫匪。”

韩亮沉默了,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久了才说:“后面的,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点了点头,然后一声推门声传来。我用余光瞟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移了过来,应该是医生,但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个身影又退到了门外。

一起退到门外的,还有韩亮,他在推门声响起了以后,就起身走了出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隔着门传来,完全无法辨别出任何一个音节,也听不出到底是从哪一个口中传出来的。

大概有一会儿了,韩亮才回来了,他又坐回了我的床边,看着我,说:“医生说你的头部受过重击,还有些淤血残留在里面,你可能是失忆了。”

我望着炫白得发光的天花板,脑子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过滤着韩亮口中出来的那句话。大脑依旧一片混浊,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是可能,而是,我真的失忆了。

3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悬挂在我头顶的,依旧是那块一尘不染的天花板。

我望着相同的场景在我的视野膜里由朦胧到清晰,又开始了跟昨天一成不变的一天。

我慢慢地抬起了我的手,从左手边的床头柜上摸索到那本台历,再拿起一支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红色的圈圈。

那些不规则的圆,布满了整整一排,这表明我在这里,已经足足待了七天。

浑浊的记忆像是被老鼠咬了一口的蛋糕,出现了一个不可填补的缺口。

我每天都在大量的思索中试图着去还原它,但到目前为止,依旧是一无所获。

那段遗失的记忆,估计是在那只偷吃蛋糕的老鼠腹里,被分解成了辨识不了的异物,再被排放在某个不知名的阴暗角落里。

一切变得无迹可寻。

“也不是一定就恢复不了,”每次唐医生都会望着我的眼睛这样告诉我,“大部分像你这样的患者,只受到失忆部分相关的信息强烈刺激以后,极有可能就会恢复所有的记忆。”

唐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以往每次在执行完狙击任务以后,我都会接受一次他的心理测试和辅导。

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时机不对,见面的方式也不对——我是在从8楼摔下来以后,躺在医院的床上见他的。

“那就应该让我出去,让我去寻找那些可以刺激我恢复记忆的东西。”

“现在还不行,”唐医生沉默着,久了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下去,“你应该清楚,你目前的处境。”

是的,我正处在一个非常糟糕的处境。

我躺在宽大的病床上,24小时亮着红点的摄像头一刻不停地对着我。我的全身被该死的绷带紧紧地围绕着,胸口每呼吸一下都带着疼痛的气息。原本完整的记忆也被从中挖走了一块。

然后他们告诉我,我成了一名连杀4人的嫌犯。

“我25岁进入警队,执行过26次任务,狙击过35个匪徒,我他妈的是警察,我他妈的是警队里最好的狙击手。”

我朝着他们嘶吼着,胸口的起伏牵动着每一根断裂的骨骼,每一句话都让我的全身撕心裂肺地痛。

但他们毫不动容,甚至有些不屑一顾。

他们用模棱两可的语句平息着愤怒的我,然后试图引导我说出整个作案的经过,以此证明他们的判断没错,而我就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我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努力打捞记忆的伤者。

“我没有杀人,哪怕真的是我杀的,那也只是4个该死的人渣。”

“那你是承认,你确实杀人了吗?”

“滚……”我的胸口又一次被无以言喻的疼痛所占满。

“我真的没有杀人,你相信我吗?”我对着唐医生说。

他石化般的头部架在脖子上,没有一丝准备前后或者左右摆动的迹象,只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食指像是一头爬动的虫子在我的手心里蠕动着,我循着它爬动的轨迹,努力识别着他要表达的意思。

“信,放松,帮你。”那些信息一点一点地渗入我的掌心,然后层层传达到我的大脑。我不经意地露出了微笑,然后再自然地藏匿起那股笑容。

“连你也不相信我,对吧!”我的目光落在唐医生的脸上,余光扫过悬在他后上方的摄像头,然后装作冷冷地对他说着。

“没有什么信不信,放松你的情绪,这有助于你恢复记忆。”

“下次我再过来。”唐医生站了起来,再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走了。

4

我遗失的记忆,是从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到我从医院里醒来。

那是半年前一个刮台风的夜晚,妻子晓楠外出,我一个蜷缩在沙发上看着节目。

清脆的电话铃声,突然从面前的茶几上传来。

“马上过来,枫林西路那边发生了打劫案,有劫匪挟持了人质。”韩亮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马上过来,”因为韩亮的家里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并没有即刻挂断电话,“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你说现场还是……”

“你家那边。”

“伊美她妈情绪还是不大稳定,正让你老婆陪着去商场逛逛散散心。”

韩亮的妻子伊美是晓楠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上个星期因为抑郁症发作,她从自家21楼的阳台跳了下来。

为了帮忙照顾悲伤过度的伊美妈,妻子基本每天都会过去陪伴和安抚她一下。

妻子的行为我很能理解,毕竟除开她和伊美的闺蜜关系以外,妻子其实还带有一种深深的懊悔和自责。

伊美自杀之前曾给妻子和我都打过电话,然而鬼使神差的,我们谁也没有接到,从而都错过了可能把伊美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最后一线生机。

“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别过来了,我跟伙计们可以搞得定。”

“没事,出发吧,见面再说。”

挂断了电话以后,我望着被大雨滂沱的夜,本想给妻子打一个电话,想了想还是拿了把雨伞直接出门。

因为天气的缘故,路上的车辆比往日少了许多。车里虽然一直放着音乐,但雨水敲打车顶和玻璃的声音还是持续不断地钻了进来,像是在刻意提醒我——车窗外正经历着如何恶劣的天气。

望着像树枝一样开叉的闪电,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妻子发了一条短信。

“晚上我有任务,要是晚了你就别打车回来了,直接睡那边吧!”

妻子并没有马上回我,那条发出的短信如同雨中的一滴水珠,落地以后便不知去向。

车子很快就淹没在大雨和台风席卷的黑夜里,像是一艘浮在水面的纸船,正在一点一点地朝着目的地漂动着。

到达了现场以后,除了韩亮还没到以外,小刘、谭勇和其他同事都已经在等候着了。

“大家先把手机都交上来,具体的情况等下韩队会跟大家说清楚。”警队里的小刘说完了以后,开始挨个收手机。

我摁亮了屏幕再看了一眼,还是没有妻子的回信。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把手机递给了小刘。

“帮我留意一下,要是有我的电话,完事了就通知我。”我对小刘说。

“知道了,你这家伙,执行个任务还挂念着电话,干吗哪!怕嫂子在外面偷吃啊!”

面对着小刘的一顿揶揄,我笑而不语,倒是旁边的几个同事都笑了出声。

没过多久,韩亮也到达了。我们挤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里,韩亮开始给我们讲述了一些现场的情况。

“劫匪一共有四个人,在打劫商场的金铺失败以后,劫持了一群人质窜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四个劫匪里只有一个手中持有枪支,其他都是刀械。

“所以我们今晚的任务是狙击那个持枪的劫匪,然后配合其他警方人员冲进去救人。”韩亮用手指了指我,“这个交给你来,因为今晚有台风又有大雨,我给你打下手当观察员。”

“没问题。”原本我还有点担心今晚的天气会影响子弹落点的判断,但听到是由韩亮做副手,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匪徒所在的便利店是临街而建,里头连着商场,外头连着商业街。应匪徒的要求,商业街做了清场处理,警力现在全都集中在了商场里边。匪徒目前是背靠街道面向商场内部,上头考虑了以后,建议我们从外头下手,也就是匪徒的背后执行任务。”韩亮继续说道。

“那岂不是看不到劫匪的样子。”插话的是谭勇。

“你很想看清楚匪徒的样子吗?人家也一样想看清楚你的脸,好先一枪爆了你的头。”小刘接过了话锋,逗得原本有些紧张的大伙都笑了出声。

“开玩笑归开玩笑啊,任务一定得完成好,搞砸了谁都不好过。”韩亮笑着说,朝我点了点头。

我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5

任务布置完毕以后,我跟韩亮立刻前往了已经踩好点的狙击地点。

那是距离商场500多米处的一栋高层烂尾建筑,矗立在风雨交加的夜空下,像是一具立着的骨架横支的骷髅。

建筑里没有电梯,我们只好沿着残破的水泥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去。空气闷热而又潮湿,每走一步都有大量的灰尘扬起。

等到我们到达指定的狙击点,后背早已经汗水淋漓。

我连续调整了几个位置后,开始把狙击枪架在了地板上,然后眯起了我的左眼,右眼靠在瞄准镜前。

随着手中的调整动作,前方的视野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

便利店的内景随着我轻微地晃动,不断地在我的眼前切换着。因为下大雨的缘故,画面有些许模糊,但并不影响对目标的瞄准。

“怎么样,位置的视野可以吗?”韩亮问我。

“可以观察到店内的部分位置,目前可视范围内还没有发现目标。如果要执行任务的话,需要有人把匪徒引诱到往前一点的位置。”

韩亮也停下来观察了一下,然后开始用对讲机跟那头说些什么。

趁着韩亮汇报情况的空隙,我又把店内所有可以观察到的位置重新看了一遍。

从我的这头望去,便利店临近街边的一边正好被对面的建筑所遮挡,匪徒正好藏匿在这块视野盲区里。

有七八个人质正瘫坐在地面上,表情无一例外地写满了惊恐和无助。借助着眼前的瞄准镜,我甚至可以看清他们的脸部因为过度紧张而不断抽搐着。

在得到了上级的响应之后,韩亮去了天台测试风速,而我一直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继续紧盯着便利店的某处。

“现场正在引诱匪徒进入狙击范围。”一会儿,韩亮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夹杂着簌簌的风雨声。

很快匪徒就挟持着一个像妻子一样满头黄发的女性,开始暴露在了我的瞄准范围内。

我屏住了呼吸,一点一点地调整着。随着匪徒停止下来,我手中的动作也停止了,像是与周围的空气都连接在了一起,我保持着不动的姿势。

“匪徒进入狙击范围,目标着黑色上衣,右手持枪,目标确认,目标锁定。”

“目前风向从北到南每小时82英里。”

“目前风向从北到南每小时82英里。”我重复确认着耳麦里传来的信息。

“调到400,偏右1/3密位。”

“调到400,偏右1/3密位。”

“调整完毕。”

“喯。”

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子弹脱膛而出,穿越着夜空下的风雨直飞前方的便利店。

整块玻璃墙在我的视野里瞬间倒塌,连同那片清晰的画面,化成了一地的碎片。

至此,我的记忆戛然而止,所有的关于后面的记忆便被抹成了一片空白,如同断线的风筝,再也扯不回来。

6

韩亮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我不明白,是因为我变成嫌犯了,为了避嫌他无法再来见我。还是,出于某个我目前无从知晓的原因。

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他的老婆跟我的老婆是最好的闺蜜。然而,跟妻子一样,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成了一个孤军奋战的残兵,一个躺在床上的扛不起枪的残兵。

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没有人愿意帮我,我只能自救。这是我浑浊的脑海里,唯一清晰的东西。

我开始在脑海中茫茫的记忆中捕捞着,总有些什么东西是我遗漏的,总有些什么东西是需要我想起来的。

直到那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捕捞到了,那是一张人脸,一张韩亮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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