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家，從廣州非回老家，已經是凌晨2點半了。喊了輛車，北汽新能源的車子，師傅跑了5000多單，5星。上了車以後，一向不怎麼愛說話的我就把頭歪向車窗，外面的燈火闌珊，如夢如幻。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師傅開了口：小夥子這麼晚才回來，挺累的吧。我已經懶得再說話，隨口應了句：嗯，挺累的。沒想到就這一句，打開了師傅的話匣子。
"我挺羨慕你們白領的"。這句話我打十回車，有九個司機都會說的話，我根本沒放在心上，如今這年頭，每個行業都不好混。師傅說：我今年跑到大年三十夜裡再收車吧，不一樣咯，沒啥牽掛了。這句話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反問道：沒啥牽掛？大年三十不回家吃年夜飯啊，掙錢不是為了團圓麼？
隨後他用一口方言講道：倆月前，我媽得了糖尿病，我爸在福建那邊打工，為了省錢給我媽買藥，非要騎摩托車回來，就為了省那一兩百塊錢。我聽完以後就跟他吵翻了，這麼遠的路，一個老頭叫家裡人怎麼放心。他自己一個人從泉州騎著摩托車回來了，鍋碗瓢盆都隨身帶著，我知道後又跟他吵了一架，這些值幾個錢，非要帶回來。一路上他圖省事，也是為了能早點到家，沒住旅館，餓了就啃隨身帶的燒餅，渴了就停飯店旁邊找人家老闆打一壺開水。最後眼瞅著快到老家了，這時候已經連著開了二十七八個小時了。
說到這裡，司機聲音開始哽咽說：我那幾天每隔六小時給他打一次電話，反覆確認他可安全到家沒，讓他開一會休息一會，不差那點時間。夜裡邊，正好家這邊起了大霧，他跟我打完最後一個電話後就說起霧了，等到家再跟我講......
結果第二天，老家鄰居大爺給我打電話，說我爸沒了，被路過的司機發現躺在路邊的壕溝裡，鍋碗瓢盆散了一地，老頭子到死手還握著把手，而那地方離家只有4公里。沒過多久，我媽也不行了，本來年紀大了，就全靠老伴那一口氣吊著，老伴一走，自己也撐不下去了。就為了省這一兩百塊錢，一個家沒了。
對於很多人來說，一兩百塊錢只是一頓飯，一瓶酒，一件衣服，而在那個秋夜，我才明白它的厚度。下了車後，我執意給司機多點錢，他沒有收，只留下了一句"樹欲靜而風不止"便疾馳而去，凌晨的霧氣漸濃，他遠去的車燈明滅，以至於我竟分不清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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