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先做自己,再做妻子与母亲——《坡道上的家》


女人,先做自己,再做妻子与母亲——《坡道上的家》

不婚不育保平安?

2020年初,我听过最扎心的一句警句是:不婚不育保平安。

听起来有点黑色隐喻,也不知道最早说这句话的女性是婚了育了没平安还是没婚没育有了这样的觉悟。男性听听可以当笑话的话,我们却需要反刍很久,总是先苦笑再微笑最后渐渐地消泯了笑容。

有一日,我和家属带着孩子在外面吃饭。他点完餐之后回来坐定突然对我说:这个社会男人和女人还是不一样。我说:当然不一样了。(这不是一句废话吗?)随即我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说:看到咱们旁边那桌女的了吗?估计是聚会呢?所有人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谁帮你看孩子呢?”而我们出去吃饭,从来不会问这种话。

是的。男人们聚会不会问“谁帮你看孩子?”不管是妻子要临产还是孩子刚刚呱呱落地不久或者是妻子还在月子……不管什么样的情况,他们都未曾被婚姻中那个孩子所困扰,所以,他们的聚会是不会有“孩子”这个困扰的。

因为,孩子对于他们来说,从来都不是个问题。

男人当然也爱孩子,就像《坡道上的家》里出现的两位男主,你能说受害者的父亲寿士和里沙子的丈夫阳一郎不爱孩子吗?不,我们不能这么说,但是他们和千千万的父亲一样——不管是亚洲还是欧美,孩子都是可以抱过来亲亲搂搂举高高,爱你就给你买棒棒糖,但是面对孩子的屎尿屁和一日三餐,大多数的男人都是——“找你妈去”。

我们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原谅这些行为的,但是生活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无奈为之,你不会在屎尿屁的十万火急中先想着和老公打一架,无暇处理的事儿,往往在忙完时过境迁,渐渐地,也就接受这现实了。

在读书过程中,我的脑海里似乎总是有一束灯火熹微的光,它就在坡道上等着你,为了回家,你必须牵着幼小孩子的手,艰难上行。这一路,没有人帮你,没有人问你累不累,苦不苦,这些都不是最难过的,难过的是,很可能你拼荆斩棘地到达家门,却发现大门紧锁。

对于很多女性来说,现实就是如此。那个你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港湾,不但不温暖,还给你一地冰霜。

传统女性会跳出来大谈我们那个年代女人怎么样怎么样,现在的女人是太娇惯了点,带个孩子就累得受不了?就需要这个帮那个助的了?就需要不婚不育保平安了?

其实,这根本就是文不对题。


女人,先做自己,再做妻子与母亲——《坡道上的家》


女性的思考真的有价值吗?有什么样的价值?

以前,留意过两个关于母亲杀子的新闻,一个是和公婆住在一起——他们竟然没有发现儿媳怀孕,艺高人胆大,生了杀了扔了。另一个是孩子好像有智力障碍,母亲心力交瘁以至于得上抑郁症,杀害孩子之后其家人还为她求情,希望能考虑现实情况减轻量刑。

我知道这些都是极端情况,你随便搜一搜网络其实这种新闻在哪个国家也并不少。比起这些因为家庭琐事或者被婆婆虐待杀子的,小说中水穗的情况简直是太普通了。

正是因为太普通了,这场审判的才格外令人沉重。因为你会和主角里沙子一样,更容易随时随地带入自己。那些发生在生产之初和育儿过程中的令人窒息的场面,又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你以为你忘了,但是实际上并没有。我想这不是作者的目的,在一片祥和中拱火,我喜欢角田光代的小说的原因就在于此——她不是仅仅给你个现象就算完了,这些现象总是要引向一个终点——女性对于自身的思考。

我们思考真的有价值吗?

其实你是不是也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不管你怎么控诉这个男女不平等的世道,除非真的能做到不婚不育,但只要一进入婚姻——就像茨威格先生所言,人生的妥协从决定结婚开始。一旦你结婚你就要生子,一旦你生子,怀孕和生产以及繁重的育儿工作,承担的人就是女性,至少前二者,在生物性上女性具有不可替代性。既然如此,不管你多么深入的思考,其实都解决不了这个死结。

女人,先做自己,再做妻子与母亲——《坡道上的家》

如果思考自身的现状犹如鲁迅先生所言,本来很多女性都认命了——谁让咱们是女人呢?女人就是这个命啊,生下来就是要生儿育女为家庭鞠躬尽瘁的,你非要把她们从熟睡中叫醒说,我们应该不婚不育保平安,可是到底很多人还是“平安”不起来,这到底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我相信会有一部分女性会犹如痛恨同为母亲的水穗一样痛恨这样的女人,因为这种女人太“反传统”,或者说,她们思考了。她们开始对自身现状有了审视,开始去思考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将所有的气力都用来“恨”了,而事实上是你也不知道该恨谁。

记得女儿小怪兽期,曾经因为想要拔掉一只脚丫,或者一个已经不能运行的摇摇车当街大闹。吸引了无数好事的大婶老奶奶,她们先过来首先不痛不痒地哄孩子两句“哎呀,别哭了,哭病了呀”,然后下一句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指责母亲,尽管我们的生活毫无交集,她们也不了解孩子哭泣的原因,反正,在无关外人看来,孩子哭了、病了、闹了,都是你这个当妈的失职,而她们有什么资格指责你?也许不过是想通过指责一位母亲彰显自己的正确性,尽管这小小的优越感不值得一提,也是很多生活失败者的荣耀。

谁都不知道,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到底是哪根,到底是谁压在你身上的。

所以你要去恨谁呢?

回到小说来,是周围的环境,周遭的一切,老公、婆婆、娘家妈妈等等等等共同造就了水穗的心理崩溃,以至于酿成杀子的惨剧,但是她要去恨谁?她能说出是谁,是哪句话,让她失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并不能。

举一个身边的例子,我的好友。从怀孕之后一直到孩子现在三四岁,一直精神紧绷,随时随地都会崩溃。她跟我倾诉孩子的一些症状在我看来根本不算问题——孩子还不会走,别的小孩都会走了;她太瘦,营养不良;她还没有长牙……我对她说,孩子都有差异,早晚都会长牙、走路,早一点晚一点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曾几何时,我也会因为旁人的一句“孩子太瘦小”难受好久。做了母亲之后,有个深切的体悟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对别人的育儿和孩子发表什么“高见”,也许你是无心,但是你并不知道听到这个话的,很可能是一个走在崩溃边缘的母亲。


母亲为什么那么容易崩溃?

因为挫败感。

就像里沙子无数次自问,别人都轻轻松松做好的事儿,为什么你做不到?水穗也无数次自问过这个问题,千万万的新手妈妈都问过这个问题,这个社会给你的标签是“为母则刚”,告诉你妈妈只要是个女人就能做到,但是你,为什么总是会感到力不从心?

工作可以努力,学习可以进步,为何偏偏身为女人却搞不掉这个小小的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很多时候你明白这世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三岁的孩子不明白,不管你讲多少的道理,ta就是无法停止哭闹。爸爸们可以关上门睡大觉可以不回家去喝酒,但是你要怎么办?难道还能把哭闹的孩子锁在家里自己去shopping?

等一等,为什么男人就可以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而我们,为什么就放任他们视若无睹?哈,有个好答案,男人么!

这才是这本书最终章,它引导我们来到一个特别令人不愉快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你要思考一下解决问题的答案,或者最终要思考的是,是不是你提出的问题都是错误的?或者你从来就不敢提出任何问题,因为提出问题本身就会招致批评。

对于女人来说,将自己置身于各路批评、建议,接受传统角色,低眉顺眼顺从是容易的,但是同时,被压倒也是极为容易的,思考自己的人生,思考女性的价值,家庭的意义是困难的,但是要想从这粘稠的空气中挣脱出来,非这么做不可。

女人,先做自己,再做妻子与母亲——《坡道上的家》

以爱之名的控制可能发生在一切的亲密关系中,不仅仅是亲子关系,还有夫妻。很多时候,人就是有这种本能,通过打压别人来获得稀薄的存在感、优越感,而你如果不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会被这所谓的“好”所蒙蔽。回到我们那个最初的问题上,其实不婚不育是为了追求独立和自由,当没有人捆绑你的时候是最安全的。

并不一定是孩子让你走向崩溃,让女人崩溃的,也许不是繁重的家务和社会强加的标签,而是失去自我,变成所谓传统的“提线木偶”,用虚无缥缈你都不知道谁能做到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最终被这挫败感彻底击溃。

作为一个人,你可以犯错你可以哭泣你可以感到疲倦你可以不是超人,你可以在困倦的时候小酌一杯你可以有朋友互相吐槽,你可能做不好饭,你也可能会把东西摔碎,那些说,别的女人都做得到,但是你却做不到,你失败、邋遢、糟糕,击溃你的自信,让你把育儿变成无法逾越无法胜任的任务的人,都不是好人,不管ta是你的什么亲密关系。

这才是我们最终的诉求,最终要明白的道理。所以,到最后,至少我不认为,生孩子就是悲剧的开始。养育孩子这一路,真的是很辛苦,但是同时也有很多快乐。不是“丧偶式育儿”将女性逼至绝境,而是“丧偶”,比这种“丧偶”还可怕的是,丧失自己,丧失自信,丧失快乐的能力。


女人,先做自己,再做妻子与母亲——《坡道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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