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项元汴的收藏:天籁阁的荣光,一代收藏家族的"挽歌"

前言:

古人是如何玩转书画收藏的呢?每个时期都有不同的鉴赏与收藏方式。

自明代开始,中国历史上便出现了几位特别有名的私人书画收藏大家。所谓的私人收藏,当然是区别于皇室收藏而言的了,其中明代的项元汴以宏富的收藏,成为了一位傲视收藏界的关键人物。可以说,项元汴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私人收藏家,其收藏活动开始很早。即使在项元汴离世之后,家族内庞大的书画收藏遗产依旧被子孙继承,历经百年沧桑与人世代谢,终成一代收藏家族的"挽歌"。

"本欲尽观其所藏,彼固珍秘不竟示",詹景凤对于项元汴的书画收藏已经达到了狂热迷恋的程度。明代画坛一代领袖董其昌也与项元汴交善,两人之间有比较频繁的交往,日与往来,吟诗品茗,乐在其中。就连后来的乾隆皇帝都有点"崇拜"项元汴,多次有谈到项元汴的书画收藏。

明代项元汴的收藏:天籁阁的荣光,一代收藏家族的

古人的活动居所

01、天籁阁的主人:项元汴的家族资产以及身份转换

所谓的天籁阁,正是项元汴藏书的地方。那么,为什么项元汴将自己的书房,或者说是自己的藏宝之处,取名为"天籁阁"呢?

原来,项元汴比较倾慕老庄。他的许多鉴藏印章都与《庄子》思想有关,比如"物外"、"南华仙史"、"漆园傲吏"等,而"天籁"一词同样出自于《庄子》诸篇。一百多年过后,当乾隆南巡至嘉兴,也提及到了天籁阁所包含的意涵:

秀水之天籁阁,项元汴鉴藏名人书画之所也,取庄子吹寓自取之言,隐寓忘己之意,然即其鉴藏名迹,显自己出,果能达庄翁之意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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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阁印章

乾隆皇帝数次游览嘉兴,留下了不少关于项元汴以及天籁阁的诗句。甚至,乾隆皇帝在承德避暑山庄的书房,干脆模仿项元汴的"天籁阁",命名为"天籁书屋"。不仅如此,乾隆皇帝还专门派人搜罗项氏家族的旧藏书画,以供自己品评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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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皇帝

除了天籁阁之外,项氏家族在嘉兴城南的金明寺旁还有一处别墅,家族资产可谓是相当丰厚,可以称得上是当地嘉兴地区的大户人家了,甚至说是"首富"都不足为过。何以见得呢?因为与项元汴同时代的王世贞作过大概的估算,他是这样记载的:

(严世蕃)尝与所厚屈指天下富家,居首等者凡十七家。虽课阳史恭甫最有声,亦仅得二等之首。所谓十七家者,已与蜀王、黔公、太监黄忠、黄锦及成功、魏公、陆都督炳,又京师有张二锦衣者,大监永之侄也。山西三姓、徽州二姓,与土官贵州安宣慰。积资满五十万以上,方居首等。前是无锡有邹望者,将百万;安国者,过五十万;今吴与董尚书家,过百万;嘉兴项氏,将百万。项之金银古玩,实胜董,田宅典库资产,差不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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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项元汴的家族资产,可以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以富而成,又因富而掩"。项元汴经营过典当行业,而且他还是一名地主,会亲自收取地租,可以赚钱的途径很多。明代时期的成功商人,当财富积累到相当的水平之后,都极度渴望得到一种"士绅"的身份,从而被自己披上一件有文化教养的外衣,从而进入上层的社会圈子。最重要的是,可以通过获取士绅阶层的优雅身份,来提升作为本质性商人的一种社会地位。正如徐茂明说过的那样,士绅正是通过对知识的占有以及与政治特权的结合,从而形成一个特殊的知识阶层,在明清两代充当着社会权威、文化规范的一种角色。


02、交游过程中的趣味传递——项氏家族与文氏家族之间的交往互动

项元汴与文氏父子交往甚密。文徵明年长项元汴55岁,如果不是文徵明高寿,项元汴也恐怕没有机会与之交往。项元汴的兄长项笃寿曾经奉上作品,请文徵明指正。项笃寿曾经过文徵明的一件《松阴高士图》,嘉庆四十一年(1562年)三月,彭年为之题跋。也正是这一年,项笃寿荣登进士榜。在嘉庆三十年(1551年),文徵明又为项氏家族的一位成员——项镇撰写了墓志铭,残碑至今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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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松阴高士图》

在项笃寿步入仕途之后,他与文氏的交往就不多了。至于项元汴,他与文氏家族的交往接触日渐增多,比如在《项元汴年谱》中记载的那样:

嘉靖三十五年:秋,项元汴获藏张雨《自书诗册》于文氏;


嘉靖三十六年:三月二十四日,文徴明为项元汴书《北山移文》;

春,项元汴获藏吴镇《竹谱》于文氏;

六月,项元汴过停云馆,以润笔四金向文徵明索书,文氏作小《古诗十九首》及陶渊明《田园诗》;


嘉靖三十七年:六月三日,文彭于项元汴书高书沈约《修竹弹芭蕉文》;

九日,文彭再过项元汴,为书《头责子羽文》;

闫七月十三日,文徵明为项元汴书《独乐园记》;

八月二十四日,文徵明为项元汴书沈周《韩愈画记》;

……

相较于项元汴与文徵明的交往,他与文彭、文嘉的交往更为密切,毕竟他们的年龄相仿。不过,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文徵明的书画趣味深深地影响到了项元汴。对于文氏的藏书,项元汴兄弟几乎不论藏品质量,照单全收,这其实便是最为直接的对于文氏收藏趣味的延续与模仿。通过一些藏书作品的递藏过程,就可以发现两大家族之间的趣味传递,这一点并不假。

《唐宋名贤历代确论》:文徵明——项元汴、项笃寿;

《容斋三笔》:文徴明——项元汴、项笃寿;

《楚辞》:文徴明——文彭——项元汴、项笃寿——项梦原;

《六臣注文选》:文徴明——项笃寿;

《汉书》:文徵明——项元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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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平安帖》

隆庆二年(1568年),项笃寿拜访文彭的府邸,并借机观赏了王羲之的《平安帖》。第二年,文彭升任南京国子监博士,他与项氏兄弟之间的交往就变得寡淡了许多。不过,项元汴与文嘉的往来日益增多,在万历三年(1575年),项元汴还持《高上大洞玉经卷》,前往苏州向文嘉索跋赵孟頫的书卷。又过了两年(1577年),文嘉为项元汴藏神龙本《兰亭序》作跋。

项氏兄弟与文氏家族中的几位重要成员交往频繁,这也显示出了项元汴和他兄弟项笃寿已经成功跻身于上流文人圈子之内,同时这也是繁荣一时的吴门画派的写照。后来,年轻的董其昌利用朝廷"公派出差"的机会,特地来到项元汴的天籁阁,观赏当时就已经出名的赵孟頫《鹊华秋色图》,吴门画派的繁荣,天籁阁的荣光在不久之后即将终结于他的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董其昌时代"。

明代项元汴的收藏:天籁阁的荣光,一代收藏家族的

赵孟頫《鹊华秋色图》

03、商贾涌入,书画成为了晚明"炫富"的竞技场

项元汴不光是一位收藏家,他还是一位精明的"商业家"。他与文徵明之间的交往带有明显的功利性质。书画作为象征性的文化物品,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收藏家的趣味,而影响收藏家趣味的正是艺术家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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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摹本《项元汴像》

在晚明,大量的商贾加入到书画鉴藏的行列中来,射利和斗侈的竞争愈演愈烈,已经趋于表面化与常态化。为什么商贾纷纷开始热衷于书画收藏呢?其中有一个最大的目的便是为了"炫富",有的甚至举办炫富聚会。张应文在《清秘藏》中所提到的"吴中四大姓作清玩会"便是一场典型的炫富盛会。晚明的莫是龙更是深有感触:

今富贵之家,亦多好古玩,亦多从众附会,而不知所以好也。且如蓄一古书,便须考校字样伪缪,及耳目所不及,见者真似一良友;著古画,便须少文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其如商彝周鼎,则知古人制作之精,方为有益,不然与在贾肆何异?

即使当时以文人身份自居的文徵明,他自己也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社会问题。他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逐利之争正在悄悄地上演,他本人也是处于这场斗争的旋涡之中。然而,即使作为江南的一代画坛领袖,文徵明依旧无法左右这一现象的愈演愈烈,后来的"弄潮儿"董其昌更是将书画市场推向了风口浪尖。


04、小结:中国主流鉴藏传统的构建形成

在当时人们逐渐意识到"古物日少"的晚明,商贾们也看准了这一商机。大量搜收宋元名迹。而项元汴,或者说是整个项氏家族恰恰代表了当时中国鉴藏的主流力量,同时也构建出了一条传统的中国鉴藏链条。项氏家族的收藏以宋元名迹为中心,尤其以赵孟頫为中心坐标,往上可以追溯至"二王",往下可以延伸至文徵明,这些收藏作品共同构建起了项氏收藏的古典观念与家族趣味,终成一曲时代"挽歌"!

明代项元汴的收藏:天籁阁的荣光,一代收藏家族的

项元汴收藏仇英所画的《水仙腊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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