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婦女的塑料光環,說碎就碎

中年婦女的塑料光環,說碎就碎

上週,我坐了四次飛機,參加了三場大會,接受了兩個採訪,領了一個獎。與此同時收穫了兩個喜訊:兒子的感冒好了,期末考試結束了。

原以為一段忙碌的工作終於完美收尾,可以好好歇一歇了。直到回到家,我才意識到真正的忙碌才剛開始。

同樣是忙碌,前後卻有天壤之別。我覺得吧,這家門就是一個次元壁,裡外就是不同時空,走出去歲月靜好,走進來一地雞毛。

中年婦女在次元壁外的塑料光環,一回到家真的說碎就碎。

我不得不把我碎一地的美好生活跟大家講一講,好讓你們開心開心。

中年婦女的塑料光環,說碎就碎

前天一早我拖著擰巴的老腰從廣州出發,中午回到上海,只有不到一小時的喘息結束後,我馬不停蹄開車送兒子去浦西,上樂理課(這個樂理課是大提琴考級必修的)。

開到半路上,引擎蓋裡突然冒起了煙。我故作鎮定地打開了引擎蓋,身為中年硬核婦女代言人我此刻絕不能退縮,我必須做出一副老司機特有的架勢,讓娃看看我的全能。

不過我還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這不怪我,關鍵是當時正在下大雨。

於是我把車強行停到路邊,打了個車把娃送到學校,已經遲到了半小時。

然後我火速又打了個車回到事故點,叫了拖車,把車拖去修理廠。

接著我要趕回去接娃下課,為了防止路上堵車,我機智地鑽進了地鐵。渾身溼漉漉地在下班高峰的人群中被推進了車廂。30分鐘後再被無情地推出車廂,冒雨狂奔200米衝進了教室。

下課時,老師說:“因為你遲到半小時導致我必須加班半小時給你娃把課上完。”

我熟練地露出恰到好處地微笑,點頭哈腰地向老師賠不是:“對不起,我們的車在半路冒煙了。”

“下雨天還能冒煙?”

我竟無言以對,心裡一萬匹羊駝呼嘯而過。其實您不知道,下大雨和車壞了最配,這才是標準的倒黴蛋劇情啊。

中年婦女的塑料光環,說碎就碎

回到家我癱坐在沙發上,頭髮絲還滴答著雨水。

敲黑板,女人的內心戲此刻必須開場了。

哇,昨天的這個時候,我正站在聚光燈下的C位,臺下幾千雙眼睛凝視著我的雙下巴,我侃侃而談,人們為我鼓掌。

十幾小時之後,我被打回原形,頭髮被冷冷的冰雨拍成了大人模樣,溼透了的靈魂在溫暖的地鐵裡歌唱。

我覺得這落差有點倉促。

我做了一個設想。假如我對老師說:“老師,您知道嗎,我是昨天剛領了微信大獎的知名KOL!”

老師可能會說:“你誰?什麼O什麼L?……哦對了你兒子這個指定音七和絃還是容易聽錯,回去多練練!”

嗯,很明顯,我是什麼L對老師來說沒有意義,他只知道我是誰的媽。

假設我此刻又會說:“沒問題的我可以給他練,老師,您知道嗎,我可是寫公眾號的人裡鋼琴彈得最專業的!”

老師可能會說:“哦是嗎,我下班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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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您等等啊,先別走啊,我還沒膨脹完呢......

還來不及膨脹,我就癟了。老師才不管你頂著什麼塑料光環在這得瑟,人家只看你兒子是不是比較牛逼。

如果你娃一般,並沒有驚豔到他,那我只不過就是個送娃遲到了半小時、接娃又渾身溼噠噠的不靠譜老母而已。

身藏功與名的人生,前一秒以為登上了人生巔峰,後一秒就墜入冷暖人間。

大起大落總是不經意就落在我們頭上。

想想自己淋著大雨一臉堆笑請拖車師傅幫忙的狼狽樣,看著冒煙的發動機一臉茫然的硬核婦女,內心有一萬個不情願也得笑對此刻的人生......而就在一天前,我還坐在主辦方安排的豪華轎車裡,在套房與會場間專車接送,5分鐘的步行距離愣是開出了12分鐘的儀式感車程,彰顯奢華,風月無邊。

回想那些高光時刻,不膨脹是假的。當你走路都有人給拎著小裙子,喝口水都有人湊上來補口紅,每10分鐘有人問一次你餓了嗎……你會發現這世界好溫柔。

至今還記得,舞臺導演蹲在身邊細聲細氣給我找角度,攝影大哥晃過我面前時深情的注視,司機李師傅那靦腆的微笑,車上配備的依雲水和小堅果,搖下車窗時那一臉撲面而來的工地石灰粉的香氣……一切都是那麼令人回味。

醒醒,那時的我不會想到,十幾個小時後的我,會擰乾袖口的雨水,在地鐵最後一節車廂裡看著角落裡的小姐姐認真補著她的櫻桃色口紅,然後輕巧地塞進小香的挎包,而我的大帆布袋子裡只能看到兒子吃剩下的半個蘋果逐漸發黃……

中年婦女的塑料光環,說碎就碎

前一天,世界真美好。後一天,人間不值得。

這一切,只是因為我們離開了工作,迴歸了生活。所以女人為什麼要有工作,要走出去,一切都有了答案。

然而,昨天的一切皆虛幻,今天的一切才是現實。別相信任何中年婦女在外面的光鮮人生……基本都只有她的50%。

嗯,這世上只有菜市場的價格、輔導班的費用、娃的成績是100%不騙人的。

中年人的膨脹,總在回家後花落滿地。

這是光環的不持久,還是舞臺的不挽留?

我們的光環崩塌往往就在一瞬間,任你七十二變,家就像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進去了就得打回原形。

我的一個朋友,去年剛得了個設計大獎,在倫敦領的獎,登上了雜誌封面,全世界的專業人士都慕名找他切磋,說是人生巔峰實不為過。領完獎回國的第二週,參加家長會,坐在自己娃的位子上,他家娃的位子在講臺邊的雅座(專門留給調皮的學生的)。

我們安慰他:你習慣了獨領風騷,連老師都給你安排了一個與眾不同位子。

後來他發了一個朋友圈:

“前一陣子,我看過了各種眼神,有尊敬的眼神,羨慕的眼神,渴望的眼神,嫉妒的眼神……

卻只有當我家長會上坐在教室最前面,跟全班家長面對面的時候,才發現了最溫暖的眼神。

那是一種同情、安慰、甚至想和我交朋友的真誠眼神。

畢竟有我在,他們覺得自己的孩子還不錯,學渣的家長人緣最好。”

中年婦女的塑料光環,說碎就碎


是啊,被打回原形、摘掉光環的中年人,應該心裡有點數。

誰在乎你是什麼行業大咖、業界巨星,縱使你成就斐然、光彩奪目,在更多人眼裡,你就是誰誰誰的家長,有一個不怎麼讓你省心的孩子,生活得和所有人一樣糟心,遇上的也都是那些事兒。

但中年人的硬核高潮部分來了——在經歷了這些雜亂又糟心的倒黴事,以及內心無比惆悵地對比了落差之後,所有人看到我們還在笑。

這就是生活。

我掰著手指頭算了下,離大提琴十級考試還有5天。呵呵,真刺激,這孩子已經有兩週沒有練琴了。

這年頭老母難當,尤其是一個自己不夠自律,卻希望孩子特別自覺的老母。每次考級順利通過其實都是我偷偷對著大提琴盒子三拜九叩,顯靈了。你說我難不難,身心俱疲。

但在孩子面前我還得端著點,不要影響了在他心目中我的母后形象,畢竟我們努力工作贏得的一切,最終還不是為了在娃面前炫耀自己,成為離他最近的榜樣嗎。

至於塑料光環碎掉的那些時刻,我們就揉揉碎摻進枸杞桂圓菊花茶裡一飲而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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