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州距離武漢約兩百公里，普通火車兩小時、高鐵一小時可達，大量隨州人在武漢就業。
雖然早在1月25日就已經開始公開募集物資，然而直至最近幾日，隨州市的緊急呼籲才大範圍被外界所知。
2月5日，湖北省省委副書記、省長王曉東來隨州檢查指導疫情防控工作。據隨州政府官網消息，2月5日晚，湖北省腫瘤醫院31人醫療隊馳援隨州，31位醫護人員均來自重症醫學專業。
◆ ◆ ◆
南方週末記者 崔慧瑩
2020年2月2日，隨縣高城鎮雷家祠村村委會工作人員到村民香菇種植大棚發放宣傳單。 （隨州市政府網站截圖/圖） 全市只有一家三甲醫院，一件防護服穿8個小時也捨不得扔掉，用塑料膠片自制護目鏡，買工業酒精自己稀釋……
醫護人員、物資……什麼都缺，這是湖北省“北大門”隨州市的窘境。
這個湖北最年輕的地級市有258萬人，截至2020年2月5日24時，已有834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確診患者。每1萬人中就有3.2人確診，人群感染率在湖北省位居前列；除了湖北，隨州市一個市的確診患者數已經高於全國大部分省，僅次於浙江、廣東和河南省。
雖然早在1月25日就已經開始公開募集物資，然而直至最近幾日，隨州市的緊急呼籲才大範圍被外界所知。
2月5日湖北省省委副書記、省長王曉東來隨州檢查指導疫情防控工作。據隨州政府官網消息，2月5日晚，終於又有湖北省腫瘤醫院31人醫療隊馳援隨州，31位醫護人員均來自重症醫學專業。
◆ ◆ ◆
危重病人醫護人員極少
隨州市主要有12家醫療機構，其中新冠肺炎疫情的定點醫院有5家，但三甲醫院只有隨州市中心醫院1家，1月25日起，這家醫院已經三度公開發布公告募集物資。
“心內科、消化科等科室都抽調了一半的醫務人員支援感染科，但醫務人員、醫療物資仍不夠。”隨州市中心醫院綜合科醫生蘇楠告訴南方週末記者。
根據隨州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指揮部（以下簡稱指揮部）工作人員提供的數據，截止到2月4日24點，全市已投入2123名醫生，另有925名醫務人員備用，但大多數醫護人員的專業能力只能針對一般病人，即便如此，“一個醫護人員還要對接好幾個病人。”指揮部醫療救治科研組工作人員吳青說。
臘月二十九開始，全國各地醫療隊陸續馳援湖北，但在湖北省腫瘤醫院31人醫療隊馳援之前，隨州只有來自內蒙古的4人外援。
醫護人員缺乏的核心難題是危重病人醫護人員極少。“ICU的醫生、護士需要專業的知識和能力，我們當地這部分人手不足。”吳青說。而醫院對危重病人的救治能力，將決定患者的生死。
截至2月5日24點，湖北省衛健委官網數據顯示，隨州市已有9個死亡病例。
以往，隨州市中心醫院的感染性疾病科只是一個科室，可收治病人數量為100人左右，現在臨時增加了4個病區，仍覺不足。
吳青介紹，目前全市有能力收治確診病人的床位數是1975張，除約700位確診患者仍在住院外，還有至少404例疑似病例，“一些發熱患者，甚至頭疼感冒的老百姓，感到恐慌也會跑到發熱門診要求住院，床位遠遠滿足不了需求。”
除醫護人員、床位短缺之外，防護用品也告急。按照目前的消耗量，隨州市中心醫院每天需要的醫用防護服、N95口罩、外科口罩分別為1000套、2000只、8000只左右。
蘇楠介紹，目前危重病房和發熱門診的醫務人員還能拿到全套的防護用品，為節約防護服，他們一班工作8個小時，“不上廁所，不吃不喝”。
“如果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們可能會用普通的帽子代替一下，或消毒後重復使用防護服等。”隨州市中心醫院負責籌集醫用耗材的王光軍只能悻悻地未雨綢繆。
非一線科室的醫護人員，一個星期只能分到一個N95口罩。“有醫生把一次性醫用口罩用在N95口罩外層，只換外面一層。”蘇楠聲音沙啞地說。
普通醫用外科口罩也是搶手貨，幾天前物資最緊缺時，價格從1元/片漲到5.5元/片，“只能買了幾千片先應急。院長說先不考慮錢的問題，醫院先墊錢也要讓一線醫護人員有保障。”王光軍告訴南方週末記者。
更讓蘇楠意外的是，瓶裝的醫用酒精也變得如此稀缺。他們科室現在得拎著水桶，去物資耗材科，打來幾升95%的工業酒精，自己兌水至75%再分裝使用。
現在醫院想買到口罩更難了。幸好因為公開求援，目前收到少量捐贈。王光軍算了算，目前備有兩三萬片普通醫用口罩，可以用四五天。
他已經連續幾天向市衛健委上報含氯快速手消毒液的缺口，但至今沒得到相關物資的下撥。“往常醫院裡不會用到這種消毒液，所以並沒有存貨，因為它對冠狀病毒（消毒）比較有效，現在想進貨也買不到。我們派人到很多廠家去盯著、守著，有時兩三天才能搞到一點貨。”
2月3日，山東的一家公司捐了20件快速手消毒液，大概可以再維持兩天。王光軍甚至對南方週末記者說，只要能有物資，他們可以自己開車去提貨，運到高速路口甚至武漢都可以。
除了隨州市中心醫院，隨州市多家醫療機構也在積極尋求物資捐贈。“現在縣疾控中心的物資基本上全部都發放到鄉鎮，每天到的物資，基本上第二天就發空了。”隨縣疾控中心一位工作人員說。
◆ ◆ ◆
大年三十方確認首例
隨州距離武漢約兩百公里，普通火車兩小時、高鐵一小時可達，大量隨州人在武漢就業。
隨州首次發現確診病例是在2020年1月24日，大年三十。這一時間並不算早，根據國家衛健委官網，截至1月24日24時，全國境內已確認1287例。這一日，湖北省首次確診病例的不只有隨州市，還有恩施州、鄂州市和天門市。
在其他省的縣城乃至美國和法國都已有確診病例時，湖北省內城市才首次確診，被媒體稱為“燈下黑”。截至2月5日24時，恩施州、鄂州市和天門市的確診數量也分別達到144、432和138例。
在臘月二十八，蘇楠已經接到了一位68歲的女性患者，胸悶乏力，但不發燒，CT顯示疑似病毒性肺炎，當晚就取了咽拭子送檢，第二天早上病毒核酸檢測呈陽性，立即轉到了感染科，後來兩夫婦都被確診，因併發症進了急診重症監護室(EICU)搶救。“他們說沒有去過武漢，但不知道是否接觸過從武漢來的人。”蘇楠說，這對夫婦同屬最早一批被發現的隨州患者。
也在大年三十當晚，1月24日24時起，隨州開始“封城”，但此前已回到隨州的不少返鄉者陸續發病。發現首例之後，隨州市1月25日-28日，每日新增確診病例分別為31、16、18、46例，1月30日之後幾日，每日新增病例為七八十人，2月3日居然新增了183例。
據人民網報道，隨州還發生兩起聚集性感染，均為1月20日之前，去過武漢的隨州人回來之後，身體不適，但仍然聚餐，對密切接觸者觀察後發現，多人確診。
南方週末記者查詢隨州市政府網站“隨州要聞”欄目發現，1月21日之前沒有和疫情相關的訊息，在1月1日，武漢華南海鮮批發市場查出多例患者時，也沒有相關訊息。直至1月22日上午9點，網站刊發了隨州日報一條“1月21日，市委書記陳瑞峰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會會議”的新聞。1月23日，全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指揮部第一次會議召開。
根據隨州市第一場發佈會，截止到1月25日0:00，隨州市確定定點救治醫院5家，設置隔離病房134間，儲備密切接觸者留觀點2處，108個房間、198張床位。
疫情日益嚴峻，感染者不斷增加，截至2月4日，隨州市的床位數量已增至十天前的十倍，但仍捉襟見肘。隨州市中心醫院已輪流加班進行核酸檢測，但每一批次檢測都需要6個小時，一天最多完成200例。
隨州也開始採取隔離措施，如隨縣官方發佈顯示，2月4日,縣統計局主要負責人在唐縣鎮江義村入戶進行體溫測量登記。重點查看道路管控專人值守、返鄉人員體溫監測、確診病例密切接觸對象摸排與隔離觀察等。
2月4日，在市委書記陳瑞峰主持召開的市委常委會（擴大）會議暨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指揮部第五次全體會議上，提出“對全體居民進行體溫排查，有發熱症狀的一律隔離進行醫學觀察”。
2月5日上午，蘇楠說，他們已經接到消息，隨州市中心醫院將騰出一棟21層的大樓收治病毒性肺炎或疑似病毒性肺炎的患者。吳青也向南方週末記者證實，這項工作從2月4日起已在對接當中，“就目前的形勢和接到市民電話反饋來看，當前床位已經遠遠滿足不了患者需求了。”
如果設想達成，這將是隨州的“小湯山”模式。
（應採訪對象要求，蘇楠、吳青為化名）
（本文首發於2020年2月6日南方週末，原創作品，歡迎轉載，轉載請留言。）
閱讀更多 千篇一綠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