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我与儿媳和解了!

1,


腊月二十七,我那敌人般儿媳妇回来了。

我和儿媳妇的关系一直不好,就因为她觉得我是个不开化的农村老太太,都进城住着价值八十多万的房子了,还放不下那些脏兮兮的麦秆,一天到晚坐在客厅两万多的沙发上,编着十圈几块钱的草绳。

儿子以为我是零花钱不够,每月都给打五百一千的。我视而不见,继续编草绳。

不是我贪钱,实在是我也没有什么事做,我喜欢做这个,对编草绳换钱很感恩。因为我老伴得病走的早,留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我种地、养猪、编草绳,起早贪黑拿命换钱,终于供得儿子大学毕业,还找了份中建三局的好工作。

立业了就得成家,我托付着亲戚朋友找合适的姑娘跟儿子相亲,谁知道还没等找到合适的,人家就领着一个城里姑娘进门了。

他俩是同学,已经谈了两年,现在俩人工作也稳定了,就想着领证结婚。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准儿媳,我心里就不舒坦。

长的还行,态度太不实在。从进门到出门走,别说吃东西了,连杯子的边都不碰一下。

这看不起农村人的样子,别说将来伺候我老,光是以后在一个锅里吃饭都是问题,可看着儿子对她稀罕的那样,只得一咬牙同意了。

下定,彩礼,婚宴,办得热热闹闹。儿子拿了三分之一的钱,我拿了三分之一的钱,儿媳妇拿了三分之一的钱,我们在渭南买了个房子,算是给儿子和儿媳的新房子。

儿子和儿媳一结婚就叫我过去住,亲戚朋友都羡慕的不得了,说我受了一辈子苦终于是要享福了,明年再添个大孙子,生活更是蜜里调油。

我硬着头皮打哈哈,嘴里却想,这福不一定好享啊!

果然刚开始过日子,问题就来了,儿媳妇说她不吃蒜苗不吃蒜,炒菜还得少放油,吃饭调料还要轻,日子过了还没一礼拜,我嘴里淡得都能放一勺辣酱进去。

跟儿子嘟囔的时候偏偏还被儿媳妇听见了,人家明着不说,暗地里想办法,晚上看电视故意找到健康频道,让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小时的养生访谈。

儿子说媳妇是为我好,年龄大了吃重口味东西对身体不好,我气的骂白养了他一场,软耳朵,就知道听老婆说。

这还不算最过分,最让我伤心的就是编草绳的事,真是被儿媳妇要说死了。

2,

每次一见我编着草绳,儿媳妇那脸立马就拉得能掉地上一样,太难看!可我不编草绳干啥?

县城里又不像在农村老家,吃完饭就能乱串门子,七大姑八大婆的说一通闲话。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见过对门是男是女呢,更别说楼上楼下串门子了。

再说我也不爱出去,一个人都不认识,没意思,所以只能待家里看电视编草绳。

结婚没多久他俩就都调到郑州去上班了,回渭南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心想一年到头待得最多也就是过年十多天,忍忍就过去了。

今年也是一样,打电话说腊月二十七回来,我早早就去超市把东西备上了。

儿子爱吃的虾,鱼,鸡肉,牛肉,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虽然明知道儿媳妇回来肯定看不上我买的东西,可还是买了她喜欢的羊肉。

腊月二十七晚上,八点多,他们回家了。

一进门儿媳妇没走弯路,先把客厅的窗子全都打开。

“妈,这么大味道,你闻不到吗?冬天也得多通风,不然细菌繁殖的更快。”

我嗯嗯笑着答应了,转身就进了厨房。

儿子喜欢吃我做的臊子面,赶紧下面去。

可惜还没等打开气,儿媳妇就进来了,说是让我歇一歇,饭她做。

儿子跟在后面也帮腔,说是让我尝尝儿媳妇的手艺。俩个人一推一拉,厨房就成了别人的阵地,听着儿媳妇在厨房切菜板上敲的山响,我坐在沙发没事干,又编起了草绳。

等到儿子喊吃饭,我刚一抬头,就和儿媳妇的眼神撞上了。

不屑,讨厌,好像还有愤怒。

“你怎么又编上那东西了?脏兮兮的,不知道上面带了多少病毒。你看看你那手,都被染成啥颜色了,真是的说了多少回也不听。”

我低着头手忙脚乱的把草绳绑到了一块,赶紧去洗手。儿子过来,他帮我递过来香皂,小声的说,“妈,现在外面都在说有病毒感染,她是担心你。”

什么病毒感染,还不是嫌弃我这老婆婆是农村的,脏呗!

吃饭的时候,儿子翻着手机和儿媳妇一直在说着什么新冠状病毒,我没心思听,偷偷瞅了眼厨房,垃圾桶里已经塞得快溢出来了,看来我花了大半天准备的东西全在里面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想起要和儿媳妇在家熬十多天,头皮都发麻,要不明天跟儿子说说,让我回农村过年算了,农村空气好,出了门都是熟人,热闹。

可惜没等张口说呢,就出现了意外情况。

3,

儿子突然接到通知,单位全员加班,不过年了。

我有点慌,过年你们单位还盖房子?

儿子一边收拾着要带的东西,一边跟我们交代着,给家里多备点吃的用的,别舍不得花钱,有什么事你们多商量,非常时期,不准内讧。

走的时候,儿子把我和儿媳妇都抱了一下,“妈,我媳妇交给你了,好好看着。”

又转头跟儿媳妇说,“我妈交给你了,有啥事你多担着。”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像生离死别,心里酸酸的。

门嘭的关上了,就这样在过年前两天,我们一家三口人,分在了俩个地方,过2020年。

儿子回单位是腊月二十八,那一整天,我和儿媳妇没说一句话,她在自己房间没出门,我在沙发继续编着草绳,听着秦腔戏,三娘教子。

第二天早上,儿媳妇才出了卧室,说是出去买东西。

我自己下了碗面,快吃完的时候,她回来了,提了两大袋东西,全是吃的喝的,甚至还有两大袋口罩。

冰箱塞不下的往阳台搬,我没去帮忙,忙着编草绳,反正儿子也不在家,要是儿媳妇敢说我的麦秆把沙发弄脏了,我就跟她闹,大不了让别人听见了笑话去。

可没想到人家根本没理我,只是在我准备出去扔垃圾的时候,递过来一个口罩。

“戴上,从今天开始,只要是出门,不管是小区还是外面,必须戴口罩,还有进门消毒,这是消毒喷雾,我就放在鞋柜上面,回来记着喷。”

我没忍住:“平时我儿子在家,你埋汰我,我忍了,你今天还得寸进尺了啊,消毒?我活了快六十了,也没见中毒死了,怎么到你这就啥也不是了?不消,有本事把我赶出去算了。”

儿媳妇被我说的眼泪在眼眶眶转圈圈,她一使劲,把我拉到了电视前面,指着那正说话的播音员大声吼。

“听听,听听,这病传染呢,人传人会死的,你要是想让你儿子回来看不见你,就别戴。”

她知道用什么办法能拿捏住我。

儿子走后第二天我跟儿媳妇服了软,戴了口罩出门扔垃圾,虽然在楼下跟保洁员数落了儿媳妇的胡搅蛮缠,可回家后,还是在她眼睁睁盯着的情况下,喷了消毒剂。

那一刻,我对这个儿媳妇讨厌到了极点。

甚至还开始向农村的亲戚哭诉儿媳妇对我的刁难。

当然这些事情,我都是晚上关了自己房间的门,偷偷干的。

4,

大年三十晚上,别人家都在欢欢乐乐的过年,就我们家安安静静的,我在自己房间,继续跟亲戚说儿媳妇的各种不是。

大家说的热闹,一说就到了后半夜,当我出来倒水的时候,却无意中听到了儿媳妇跟谁打电话的哭泣声。

我偷偷站在门外,听到了一个又一个震惊的消息。

儿子去了重疫区武汉,参加修建火神山医院。

武汉已经封城,不准进出。

儿子说不定还会被感染病毒,感染了不一定能治好,如果真的治不好他最后被送回家的只有一个骨灰盒。

我傻了似的推开了房间门,“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倒下去那一刻,我听见了儿媳妇惊慌失措的喊声,“妈!”

醒来的时候耳朵边是嗡嗡嗡的吵闹声,旁边站着的儿媳妇哭的像个泪人一样。

“你要是有啥事我跟你儿子咋交代!”

我一个老太婆有啥交代的,我儿子才二十多岁啊,他才刚结婚一年,还没孩子喊声爸爸呢!

怪不得他走这几天,电话老是占线,就算是偶尔一次打通了,也是急匆匆一句话,“妈,我忙着呢,回头打给你!”

他走的那天还骗我说是在单位加班,原来是直接去了武汉进了工地。

我拉着儿媳妇手问,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

她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儿子不准我说,怕你担心。他是主动申请带着一队工人先到了工地。”

这傻孩子,是拿刀子在剜当妈的心呢!

那天是儿媳妇扶着我回了家。

前几天还可以自由出入的小区,已经开始了设岗检查。测量体温,发放出入卡,一家一张,除了采购生活必需品,不能随便使用。

进家门的时候,是儿媳妇帮我喷的消毒喷雾,我让她多喷了一次,好好消毒。

太阳已经照进客厅,暖洋洋的。

我的草绳还在沙发上扔着。

儿媳妇倒了杯水递给我,“妈,什么都别想,咱得相信国家,咱们好好的在家待着,等着他回来。”

是啊,好好在家待着,等着他回来。

5,

从那天开始,我把电视一直放在了中央台。

编着草绳眼不眨的盯着上面的字,听着人家的报道,看着那前面一天一个变化的数字,我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知道儿子怎么样了?他又是两天没跟我们联系。

儿媳妇比我镇静了不少,她每天做四个菜,有凉有热,遇到我没胃口不想吃的时候,就把我儿子拿出来说事。

“你还要活蹦乱跳等你儿子回来,别到时候让我先跑前边去了!”

她这话每次一说出来,我都能多吃半碗饭。

后来我也学会了这个办法。

儿媳妇一天到晚的抱着手机,电脑看,甚至有时候是整晚整晚的不睡觉硬熬着。这样下去,就算是铁人也受不了。

我就故意瞪她,“你就会看手机,看电脑,这么聪明的人连个草绳都不会编,想当年我儿子,就是你老公编这个,过完暑假能挣小一百呢!”

儿媳妇听了嘴都合不拢,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给你算算啊。

十多分钟编八十厘米,八十厘米是一圈,一圈卖两毛钱,你除了吃饭上厕所睡觉,怎么还不编个二十圈,二十圈是不是卖四块钱?一个暑假一个多月,挣小一百没问题吧?

她手指头扒拉了半天,惊奇的说,还真是!要不我也试试,看起来挺好学的。

看着儿媳妇拙手拙脚,掰着一根麦秆往另一根麦秆上使劲压的样子,我好像一下子看见了儿子小时候跟着我学编草绳的时间。

一根一根单独的麦秆,在经过一次一次的弯曲后,慢慢的揉到了一起,穿成了一整条拉扯不断的草绳,拉着我和儿子努力的往前走。

现在,这一根根的麦秆,又在串着我和儿媳妇的心,它让两颗心,在慢慢的试探中,一步步靠近,温暖。

其实,我和儿媳妇共同爱着的,关心着的,牵挂着的,都是同一个人,所以我们不应该是敌人,我们应该是一家人。

这场灾难,意外把我和我不喜欢的人拧在了一起。现在我们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这场疫情肯定会很快过去。过去之后,我们都会比以前好得多,用我儿媳妇的话来说,有时候困难,是为了叫人得到升华。

疫情之下,我与儿媳和解了!

儿媳妇研究我为啥编得比她好

疫情之下,我与儿媳和解了!

我俩和谐温暖,儿媳妇也学得很快

疫情之下,我与儿媳和解了!


窗外一片寂寥,但是儿媳妇说只要相信国家,很快就会恢复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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