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雲南彝村德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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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鎮雄縣城出發,經塘房、林口、以勒三個鄉鎮,便到了坡頭鎮德隆村。
德隆村地處雲南省鎮雄縣境東北角,守三省極邊之要。整個村子溝壑縱橫,溶洞遍佈。村子從最高峰1740米的烏龍山到谷底740米的三岔河,呈一個斜面像一面飄揚的國旗。村委會駐地距離鎮雄縣城97公里,距坡頭鎮政府所在地10公里。村子東臨貴州省七星關區林口鎮德勝村,北連四川省敘永縣水潦鄉岔河村,東面、北面以河劃省界。縣境內全長210華里的滔滔赤水河與七星關區靜靜流淌過來的渭水河,在德隆村白車交匯處歡奔流入赤水、匯入長江。一河之隔,三省相望,雄雞一鳴,三省皆聞,“雞鳴三省”之稱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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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地處雲南之半、貴州之半、四川之半,獨特的“三川半”文化侵染加上明清以來的芒部、水西、永寧土司勢力、家族勢力與朝廷勢力的拉鋸式較量,導致了德隆由明至清的四川、雲南行政區劃歸屬來回更迭,周邊民俗和三省民族間的相互影響,貶義的蠻荒和特殊的漫長時空,衍生了德隆獨特的民族民間民俗文化。
德隆因世居彝族且為夷目安德隆(隴氏)所居,故得名德隆,民間常以安多倮呼其名。村子裡以李姓、龍姓、常姓人口居多,有彝族、白族、苗族、漢族四個共居民族。舊時的隴氏土目都稱“官家”,凡隴氏土目住過的地方都稱一個“官”字,德隆村現在的官寨村民組,就是原來的鄉紳隴慶堂居住的地方,叫“官寨”,其父親隴文秀,曾中過清朝武舉,其兒子隴伯英,前後兩次就讀於雲南講武學堂,任過國民黨雲南暫編24師獨立營營長、安南鎮守使,他家典雅幽深的四合院和碉樓,均是仿照講武堂模式修建。解放後徵用為學校,一直使用到上世紀七十年代“破四舊”時才拆除。隴氏曾有其門聯曰:“治家於抗戰建國以後;解甲於青山綠水之間”。至今德隆學校按隴氏建築原樣修復的“人字牆”圍牆依然美觀而又堅實,花園舊址仍在,一顆一百多年的桂花,每年八月依舊十里飄香,岑裂的樹幹見證著過往塵封的滄桑歲月。


德隆特殊的地理位置、奇異的山川地貌、刀削斧鑿的天造自然奇觀、多樣複雜的立體氣候環境、各族民間文化的自立與交融、獨特的區位文化侵染,造就了一方德隆過往的荒涼、詭異和神秘,造就了德隆人彪悍、不羈、善良和寬厚的多樣複合性格。
德隆元朝之前隸屬四川,元朝至明朝洪武十五年隸屬雲南,洪武十六年至清朝雍正六年隸屬四川。雍正四年(1726年),雲貴總督鄂爾泰數次上書奏請立即推行改土歸流,雍正五年,四川烏蒙土府祿萬鍾、鎮雄土府隴慶侯合謀抗命朝廷俱被平定,清廷將原隸屬四川的烏蒙﹑鎮雄﹑東川三土府劃歸雲南,下旨“隴慶侯著解送雲南審明,其鎮雄地方改土歸流,歸併雲南就近管轄”。雍正六年,朝廷准奏鎮雄改為州治歸雲南管轄。至此,德隆區劃從四川改隸雲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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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兵患和匪患在德隆這塊土地上恣意橫行,加上官、兵、商之間對煙土(罌粟)種植利益的覬覦,激化了德隆民生的凋敝。為了規避匪患,隴氏家族除了自己的碉樓和官寨之外,還依山傍水修建了保衛自己家財的營盤,他們的營盤就是靠崖而居的懸崖洞穴(溶洞),至今還殘存有白鶴洞、巖腳銀盤、魏家花園舊址,每處營盤門口多有木板吊橋,吊橋有專人看守以防土匪的偷襲和突襲。營盤中養有兵丁和槍支,放有煙土和銀元。土匪就衝著這三樣東西玩命搏擊。因為營盤的有利地形,洗劫的土匪多數時候要麼命喪黃泉,要麼逃至密不見人的深山密林之中,得手之時甚少。若潛入窮苦人家,就是搶走家禽家畜煙土,大人懼於土匪囂張之氣,逃之夭夭,小孩要麼屏聲靜氣,要麼哭聲震天,四周滿目蕭殺之氣,一片雞犬不寧。偶遇漂亮寡婦,土匪一樣搶劫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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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五年(1866)八月十五日,雲南巡撫劉嶽昭接到同治皇帝的一道諭旨說:“……黔中群盜如毛。”由於德隆周邊地處四川永寧、黔中(水西)、鎮雄芒部三處土司勢力腹心真空地帶,雲貴川三省一水之隔、遙相呼應,更是群盜如毛之象。德隆及德隆毗鄰三省周邊因為溶洞遍佈、深山密林、懸崖峭壁、深澗河流和高低不平的特殊地形為匪徒嘯聚出沒提供了天然屏障。
民國中期,德隆隸屬鎮雄第三區鎮邊鄉(轄今石裡、德隆),德隆村邊界處棺材巖是土匪聚集和出沒的重要關口。期間,石裡鄉紳劉伯洲傾力治理匪患,民國十五年(1927年),現仁和村臨邊貴州畢節鄉紳楊繼堯給“劉二老爺”劉伯洲在仁和立了一塊德政碑,碑文上書“鎮畢蘭聯合團遊擊大隊長伯洲劉二老爺德政,借鎮鄰疆,畢邑東四區大北肇人民等公立”。匪患猛於虎者可見一斑。
民國元年(1912年),鎮雄各種苛捐雜稅多達十餘種,鎮雄州城設厘金局,在上東區、下南區、等七區分設19個卡,負責徵收課稅,德龍屬於下南區大寨卡(今白車片區)。民國二十一年(1933年)初,改鎮雄厘金局為消費稅局,鎮雄州在黃水河、白車(德隆)等9處設特種消費稅查驗所,徵收貨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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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隆邊界三省交界處因為紅軍長征經過,還因為周恩來等好多個黨和國家領導人在文章和回憶錄中提及過雞鳴三省,後來就叫雞鳴三省了,過去叫三岔河,當地村民習慣叫白車。白車之前並不叫白車,叫三方壩,意為雲貴川三方的緩衝帶壩子。過重的稅賦讓往來商賈想方設法拼命逃稅,稅官就說叫啥“三方壩”,乾脆叫“白差”(白來一趟差之意),後來白車就成了今天的地名。


同治年間,貴州苗族陶三春起義。數十萬起義軍在同治元年至同治五年間,多次轉戰於川滇黔“雞鳴三省”邊界周邊的今坡頭果哈、德隆、威信縣香樹村、四川水潦鄉、貴州林口鎮等地。同治元年(1862年)11月23日,苗民軍將領陶三春進駐川滇黔交界處鎮雄州屬坡頭果哈河岸,挑戰四川水潦鄉紳餘昭。26日,與德隆接界的畢節林口迎豐苗族霑生康兆寅率當地團練千餘截擊苗民軍,同治二年(1863年)2月,苗民軍由鎮雄州屬坡頭出發,進入林口,攻打康兆寅所築的轆轤堅壁(見《畢節縣誌》),戰爭一直持續到同治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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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三年十一月癸亥(1864年12月14日)穆宗帝諭:“......鎮雄川黔相錯,逼近昭通,土苗各匪嘯聚,自應迅圖廓清,方不至阻塞由昭通一帶進兵之路,該州附近土匪,多系雲貴川三省邊界之人,苗匪則畢節、威寧者居多,三省地勢交錯,自需會商剿辦,方可迅就撲滅。”這個“三省邊界”就是指德隆及德隆周邊。
至今在德隆,九十歲以上的老人會不時說及萬人坑、萬人墳的苗族起義殺人事件;在鎮雄,很多姓氏的族譜上都有被苗民軍殺了多少祖人的記敘。同治年間,由於苗民軍的濫殺無辜和對當地地形的不熟悉,加上清軍對苗民軍“燒雞不用炭,殺彝不殺漢”的離間宣傳,苗民軍被大部清軍成功圍困在德隆小麻塘村民組巖後的一個深百米、寬二十餘米的大山洞裡,百餘名苗民軍被活活餓死、砍死,至今殘存的成堆枯骨上還能看見被刀砍殺的痕跡。
《鹹同貴州軍事史》載貴州苗族起義事:“兵連禍結二十餘年,未失陷之城地不過七分之一,碧血遍膏原野”,“公私耗費四千萬兩,合五省之兵力,動員七八萬人,死於兵燹四百九十萬眾,失陷城池百餘座,被兵四千多處,於役職官三千人。”另據有關資料統計,被消滅的清朝縣級以上的文官約有194名,其中總督一名,巡撫9名(司、道),知府20名,同知14名,知州30名,知縣117名。被消滅的各級軍事指揮官約1040名,其中提督9名,總兵19名,副將62名,參將45名,遊擊92名,都司81名,守備95名,千總168名,把總252名,外委228名。消滅各級文武幫辦人員48名。總計1714名。戰爭之殘酷和起義烈火之猛燁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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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隆地處偏僻,屬窮鄉僻壤。但從地理路徑上說,它是清朝以來從鎮雄縣城通往四川永寧的主要驛道之一,此外還可從三岔河(雞鳴三省)、田榜兩處前往貴州,另一處次要通道就是從雞鳴三省至大麻塘、小麻塘、發窩、橋邊、棺材巖通往石裡、仁和抵達貴州邊境。
與德隆兵患、匪患、官府重稅相對應的溫情故事,就是鄉紳隴慶堂的修路德政。


光緒28年(公元1902年),鄉紳隴慶堂因商賈、鄉鄰往來涉水不便,便招募當地三戶船工擺渡,三名擺渡的艄公分住三省一隅,分別是雲南羅籲秀家,貴州張炳之家,四川趙新和家。“雞鳴三省”河邊有岔河義渡碑“永垂萬古碑”碑文:“鎮雄之北有八十里,下南五甲安德隆屬下岔河界河,界連川黔,聳巖深壑,崢嶸萬仞,中開鳥道,二水中流,春夏雨淋,則洪水氾濫,波濤萬頃,汪洋無際,來往過客每有十天半月之阻,若值資告罄,莫不望洋而呼嗟。至前清之甲辰年,屯主隴君慶堂有鑑於此,不異重資,先為鑿開徑,繼而造船招渡,於民國十六年丁卯之花月,將渡規則鐫碑,擬訂條約,永垂不朽。嗟呼!一夜之徹,猶載於書,一飯之微,猶傳於史,況隴君者不募眾之資,不吝一己之費。先修數百年崎嶇之路,復施千萬人利濟之舟,為往來開方便,為子孫仲上根,利人利己,已修善福。懿哉!斯舉,餘故樂而為之序。 岔河施渡,由本年起,及五,臘二月份紙香燭之資,但每人只許收二十文,若有勒索多收,準有其報來本,重罰不貸,各宜周知。”由於鄉紳隴慶堂修了渡口擺渡,從今天官寨村民組到三岔河河底又修了約兩公里左右長的石階路,方便了周邊三省鄉鄰下四川、去貴州、到石裡走親串戚和商賈來往。

時光流淌到1935年2月,中央紅軍長征進至川南(敘永),因黔軍、川軍、滇軍圍堵,紅軍先頭部隊從永寧進至水潦時300多人,出生於1921年的水潦街上張成芳老人講,1935年2月,紅軍到了水潦時還沒過春節,後來出版的《毛澤東年譜》、《周恩來年譜》均有1935年2月5日到達“雞鳴三省”村的記載,周恩來在1972年撰文發表於人民日報《歷史的教訓》中說及過雞鳴三省和博古交權。原紅軍通訊學校校長兼政委曾三回憶錄中說:“記得我們剛進入雲南不久,住了一個晚上。中央在那裡開了會,說那個地方叫'雞鳴三省',說雞在一個什麼地方的山上叫,三個省都能聽到,我們就在那個叫'雞鳴三省'的地方住了一個晚上,後來就到了扎西”。張聞天夫人劉英在《長征鎖記》中也有相關陳述,因為博古交權地的爭議,德隆成了黨史專家經常光顧的地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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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前的三岔河渡口,河面較窄,水流平緩。靠德隆一邊河面有很寬的沙灘,沙灘盡頭的崖壁之下有一個幾十米深的洞穴,在沙灘洞穴裡,成了休息和納涼的地方。在白車的村子裡,一名不知姓名的紅軍軍官因病住在苗醫項仲才父親家裡,其父親為其治病養傷,滯留了好久傷好了才離開項家追趕紅軍部隊。田榜村民組魏家老人講,另外幾名紅軍戰士到魏家尋找吃的,在魏家留宿時掉了一顆手雷,待魏家發現的時候紅軍戰士已經離去,魏家的老人們一直珍藏著這顆手雷。文革時期,因魏家解放前的富農成分,魏家老人怕因為手雷讓家人受到牽連,就把手雷在夜間悄悄丟進了小河裡。
在這條長征路上,德隆走出了讓德隆人民的驕傲的紅軍將領唐興友。在紅軍長征精神的薰染下,走出了國家一級戰鬥英雄、中越自衛還擊戰的雲南彝家雄鷹謝國華。
德隆原來的岔河渡是舒緩平靜的,後來的岔河亂石穿空、波濤洶湧是有故事的。
上世紀的1976年,四川敘永縣政府希望從四川岔河一方,通過爆破方式炸出橋墩位置修橋,出於爆破安全考慮,方圓十里之地均站有軍人崗哨。在經過周詳準備之後是一聲巨響,方圓十里之地的大地上搖晃不停,成千上萬的周邊群眾簇擁前往圍觀,爆炸過後的爆破現場人山人海,成千上萬方的巨石從上百丈的崖壁頂在轟然坍塌之後砸進河面,整個河流全部被阻斷,濃煙滾滾,好長時間看不見對面巖壁,河裡被炸死的重二三十斤的珍稀魚類從河中泛出水面躺在河面巨石之上,河水迅速由清涼變得渾濁。被炸的巖壁因為炸藥用量太大致使整個巖壁酥鬆,與炸出橋墩位置修橋的最初想法南轅北撤。至此,一條平靜的河流就變得亂石穿空、波濤洶湧。時隔多年,每到夏天的暴雨季節,睡在三里之外的老家的床上,我都能夠聽到河水暴漲和咆哮的聲音,長夜嘶吼綿延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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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雞鳴三省到大麻塘,經小麻塘、發窩、橋邊到棺材巖,是村子裡到石裡、經仁和、通貴州的另一條主要通道,從橋邊村民組的石拱橋往上爬到棺材巖,有彎彎曲曲的、長達五公里左右的石階路,從石拱橋往上,沿著石階路往上走一公里左右是觀音廟。說是觀音廟,其實是有香火沒有廟,壁立千仞的懸崖上,珍珠般大小的雨珠串成雨簾,常年從崖頂飄灑而下,形成一面巨大的晶瑩剔透的雨簾。無論晴天雨天、無論春夏秋冬,雨珠簾不大不小、不漲不縮,一直守護在觀音廟側。每年農曆三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是觀音老祖的生日,往來祈福許願消災的香客絡繹不絕,他們在只容得下一人通過的石階路上摩肩接踵、神情莊重,虔誠磕頭。


從觀音廟再往上,沿著筆陡的巖壁腳小心翼翼的走上十分鐘就走出第一個崖壁口了,在崖壁口就可以見到棺材巖和燕子洞了,燕子洞四周是一個較為寬闊的U型半封閉巖洞,成百上千的燕子在洞頂築巢壘窩,燕子洞狹窄幽深悠長,洞裡有從仁和河溝頭流過來的陰河水,從洞口流出的河水一年四季清澈見底。燕子洞口有上百丈高近五十米寬,洞頂平臺處有密密麻麻的燕兒窩,成百上千的燕子在洞門口忙碌、追逐、嬉戲,潺潺的流水聲和著燕子的嘰嘰喳喳聲,儼然另一個桃源世界。潺潺的流水在一小陣靜靜流淌之後就縱步躍入了深上百丈的大老溝,往前跌跌撞撞歡奔兩裡地匯入貴州流來的渭水河,再往前走,匯入雞鳴三省的赤水河。
站在棺材巖崖壁口,一陣涼風習習,滿目心曠神怡,大片德隆風物盡收眼底:蒼蒼鬱鬱的香柏樹,低矮簡陋的石牆房。橫穿整個村子八公里長的德隆大堰像一束長長的腰帶系在中間,那是1964年我的父老鄉親戰天鬥地修成的驚豔生命之源,是集灌溉和飲用水於一身的生命大堰。
從棺材巖崖壁口往前再往上,近五千步的石階,足以讓你全身的每一個毛孔全部漸次張開,隨之汗如雨下。爬到棺材巖入口處,站在石階上仰望棺材巖,就像老天用刀斧深切下去的一口大棺材,站在棺材巖仰望頭頂,是被灌木遮蔽了的陰森和陰涼,早晨的陽光從灌木葉枝間散落下來,潮溼、模糊而又陰冷。路的兩面崖壁寬在兩丈之間,整個棺材巖一夫擋關、萬夫莫開。

在棺材巖的入口往上一百級石階處,抬頭能看見右面崖上凸露出一米見方的橢圓岩石,中間穿出拳頭大小的一個天然圓孔,老人們叫它“打兒窩”,說誰家生不了兒子,撿著一個石頭甩過去,石頭能從圓孔裡扔進去飛出來,回家就能生著兒子了,不時都有行人一邊汗如雨下,一邊掄圓雙臂、喘著粗氣向著打兒窩方向不斷地扔石祈子。
從棺材巖入口往上一千步左右的之字形石階處,是一處較為寬闊的歇息處,凹進右面崖壁處有不規則的兩丈左右長的天然平坦石板,風雨不侵。坐在石板上,涼風習習,爽心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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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棺材巖中行走,到了趕集天會熱鬧一些。鄉親們會在清晨五點左右就起床揹著水果、山貨或者仔豬到仁和集鎮上去賣,棺材巖裡的人與人之間的相互招呼聲、吆喝聲在崖壁之間來回擠撞迴盪。穿過棺材巖口,就是石裡地盤了。從棺材巖口往下,穿越過香柏林中兩裡地的石階,就到了我的姨娘家桐麻莊了,我的童年就是在我的姨娘和外婆的攜手之下,在這條路上來回穿梭長大的。
從雞鳴三省的三岔河的右側渭河水逆流而上一公里左右,是田榜、小麻塘村民組地盤,沿河兩岸到處是深澗懸崖。在田榜村名組地界內,有一條羊腸小道順著崖壁腳直通貴州林口德勝村到林口鎮,當年陶三春攻打康兆寅所築的轆轤堅壁就是從這條羊腸小道上去的,由於沒有橋,一遇老天久下不晴,山洪暴漲,河兩岸往來之人便捶胸頓足、望河興嘆、裹步不前。偶有急事冒險涉水者,涉水者沒走到河中,頃刻間就被滔滔洪水捲走不知去向。上世紀九十年代,村中苗醫項仲才牽頭,多年四處奔走募捐,從十丈多深的河底座墩修起了高五六丈、寬一丈的人行便橋,並立有碑記,碑記中記述“二水中流,春夏雨淋,則洪水氾濫,波濤萬頃,汪洋無際”,可以想象從前村中人行路難於上青天。


再順河逆流往上,到小麻塘村民組地界,崖壁腳有劉家修築營盤的斷垣殘壁,解放後大生產隊改作集體養牛的地方,整個巖腳因水草豐茂而牛羊成群,整個巖腳除了草山之外,還有肥沃土地上種植的玉米棒子,成了成百上千的山猴搶奪的美食,成百上千的猴群在密不透風的河面深崖中時隱時現、神出鬼沒、殘害莊稼。從小麻塘地界出去分叉往左,是貴州地界林口鎮渭河村,分叉往右是從亳都村龍洞、仁和村花果匯流下來的毛椿河。低海拔的氣候環境和清清的渭河水滋養了渭河一方美人。
從前,從三岔河到渭河一片,四周皆是以香柏和青槓為主的原始森林,常有虎狼柴狗豹子狐狸出沒,我的外婆是渭河人,她就給我講過老虎大搖大擺從村子穿過的故事。人與自然,一派和諧鏡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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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隆土地貧瘠,自然災害頻發,民間有一諺語叫無災不成年。自然的力量在鄉親們的心中是神聖和偉大的,他們相信戰天鬥地、更相信神的力量,相信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的卑微和渺小。在我的老家每年三月初三早上,每家都要派一個成年人相約集結出發,到我家背後山側的圓包包山上,祭拜風伯雨師、祈求風調雨順。站在圓包包山頂上,雲貴川三省風景盡收眼底,蒼蒼鬱鬱的樹,縱橫交錯的河流,高低起伏、錯落有致且隨赤水河奔流而去的群山。若遇晴天,便可盡享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的磅礴氣勢;若遇雨天,烏蒙磅礴走泥丸的恢弘盡收眼底。
在圓包包山頂上的中心處,是一個寬敞平坦的壩子,兩顆圍圓兩米的香柏樹並生一起,其中一顆在根部呈彈弓狀向上分開,在樹根分岔處擺上香、蠟燭、紙錢和敬酒刀頭,鄉親們集體面對香柏樹跪拜,點上香、燒上紙錢,領頭人對天祈福豐年,祈求老天掃除冰雹、趕走洪水、去除災害,祈求老天保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祈福間,香菸嫋嫋、鼓鑼喧天。在香柏樹的另一側,人們用土石架起鍋灶、添上差、點上火,祭天之後便開始殺雞宰羊,隨後人們便開始了聚餐的熱鬧場面,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吃完之後才陸陸續續踉踉蹌蹌的大醉而歸。

(初旭 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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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安,原名龍旅權,男,70版狗年生,雲南鎮雄人,雞鳴三省鄉間長大,當過教師後當公務員,偶爾寫作自娛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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