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友:向晚

朔州文化圈 | 张全友:向晚


真的很诗意,整个怀春的村庄与我,被激情敞亮的景色裹住,我想必定是向晚的天空太富有想象力,这个装过无数朝代的空间,变换过数不清脸色的山峦,还有,好像复制粘贴了明清时期的羊咩晚归,土味臊气抢槽的着色……

现在,我和这些东西在一起,被岁月风雨洗刷过的墙壁,此刻涂上了金色,那色有点贼,鲜亮鲜亮的;还有树,树的脸皮最厚,每年早春都要自恋地张扬它们并不美好的姿态,倒是树影掩花,那些三两结对的女孩们,抱着一世童真,交给了负心的时光,慢慢变老了。发这么多感慨的时候,我正好被炊烟所笼罩。年关过去一段时间了,春季的农事尚呆在去年的记事簿里,许多人家还浸泡在节期忘乎所以的氛围不能自拔。大约唯有我这个土丘似的老朽才怀揣孤寂,单自发着一文不值的感慨。

其实,我更留恋早先的黄昏。那时我父亲还在一家小工厂上班,他要每天早早踏着鸡鸣去八里外的邻村,傍晚再原路返回。父亲很辛苦,但却不忘溺爱我,我想着他在路上为我扭回的柳笛,或是几粒青涩的杏颗,当然最难忘的是他的憨笑,笑着再给我额头轻轻地一拍……这些父爱给我结实的感觉。我因此很奢侈地幸福了几年,从记事直到十三岁。父亲人没文化,却很心细,常常是,黄昏时分他回来了,也把我的幸福带回来。我一定会得到他给我的意想不到的小东西,我不懂得那就是父亲给我的礼物,只知道他会给我带东西回来,就很开心。有时是一只鸟,他说,人们叫它棒槌鸟,我给你栓住腿。可是不两天就被我给失手放飞了。有时又是一把枪,柳木做的,是他精心雕刻好几天,才成形的。但我会被村里厉害的孩子们抢去不给,这样我就几乎留不下一件他送给我的好东西。父亲骂我无能,我就哭,但最后他还是为我做好了又一件好玩的东西,我继续丢失或摧残,像一株树舍弃一片叶片那样毫不惋惜。父亲是从我七岁的时候不再给我好东西玩了,他只给我一种,那就是本子和笔。父亲递给我这些的时候,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我父亲嘴拙,他只用行动表达意思,当然要走许多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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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领会他的意思已经是他去世好多年以后了。黄昏依旧,牧羊人的歌声袅袅飘过耳畔,那金色,还是精神抖擞地为大地粉饰着一切。只是,少了一个结实的背影,少了我的天空,我的美景。只有去追溯记忆的那个背影时,才会立体起来。当父亲不再为我贪玩的世界充斥玩具,他却迷恋上音乐。他找来一根拇指粗的铁管,在那上面钻了细孔……向晚时分的阳光真好,父亲去到一处僻静地方,面朝着阳光坐下来。他在吹奏一曲我永远听不懂的曲子,但那却是我钦佩得五体投地的美妙乐曲。我大概正是从那个时候才真正崇拜起来父亲,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用音乐把一个黄昏勾勒得美不胜收。

然而,金色犹在,父亲的音乐飘过记忆的耳畔,向晚的风,却越吹越远,留下村庄和我,守候着这无数个朝代丢下的天空。

监制:张日东

来源 :朔州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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