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雅、寧靜、消極——透過晚唐隱逸詩談談晚唐文人思想為何轉變

淡雅、寧靜、消極——透過晚唐隱逸詩談談晚唐文人思想為何轉變

唐代那繁華盛世的長安城在千百年後的今天依然能夠讓人感到輝煌,影視劇作把那盛唐景象的畫面傳達給今天的我們。可是歷史中,盛世並非永恆,光芒終會褪去,朝代的由盛到衰總會慢慢地改變時代曾經的印記。這個興衰的過程裡,詩篇一直在記錄著這種變化,在晚唐的詩篇中,人們能夠感受從裡面的世事變遷,有物質的改變,也有思想的流變。

一、儒家的濟世情懷為何被磨滅了,隱逸詩是一種對末世的感傷嗎?

一個時代在經歷了許多過往之後,它所呈現的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洗刷過後的東西有的會完全褪去,有的會改變它曾經的面貌。儒家的思想經過了那個時代的洗刷,它也有了不一樣的變化,這種流變對於儒家以往的風格而言是不小的,它的落點漸漸不再是兼濟天下,“尋人直到月塢北,覓鶴便過雲峰西。”在晚唐隱逸中似乎透露出這種思想的流變。

1.曾經的兼濟天下的儒學思想對於文人的意味

思考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來了解一些儒學當時的思想對於文人的影響。我們知道對於古代的讀書人而言,寒窗苦讀十年,為的就是在科舉上取得走上仕途的資格。這一切的動因和強大的意志力背後都有一種思想在支撐著他們,這種思想就是歷經了長時間在世事上傳播的儒學思想。“學而優則仕”是文人內心的追求,儒學帶來的價值觀念根植於想要在官場上實現理想的文人心中。

社會形成的仕途熱情使得文人充滿了兼濟天下的情懷,如果一個文人仕途不順,懷才不遇,沒能在官場上展現自己的才能就是對他人生最大的否定。我們可以看到儒學思想在未經過晚唐洗刷之前,是熾熱的,是有強烈的一種為社會付出的赤誠。而這些將在晚唐之中成為一聲嗟嘆,在安史之亂後,藩鎮割據,朝廷動盪,整個時代陷入了下沉的狀態。

淡雅、寧靜、消極——透過晚唐隱逸詩談談晚唐文人思想為何轉變

這些兼濟天下的儒學思想想在動盪的局面中起到穩定局勢的作用,可是隨著這股頹勢走向一條無法往回拉扯的道路時,文人發覺無法改變這一切的那種無力感時,轉向了儒家的另一種未被文人深切感受到的淡泊思想。這也是多次仕途不順的晚唐詩人陸龜蒙在揮灑才能未果後在《新秋雜題六首》中道出的感傷。

2.如今淡泊情懷成為一種歸宿,這是隱逸的價值或者是時代沒落的無奈?

在局勢動盪的晚唐,曾經對於朝政熱切關注的文人轉而呈現一股寄情山水的淡泊情懷。“落第非有罪,茲山聊歸止。”晚唐詩人曹鄴的《山中效陶》體現的是一種對於時代衰落的悲切和無奈,這些對於末世情勢的釋然轉而昇華成一種與世無爭的心態。

只是這和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有那麼些微妙的不同,一種是對於山水嚮往,避世歸隱的真摯渴求,另一種是對於朝代沒落的無奈,需要淡泊歸隱的情懷來沖淡內心的痛苦。儒家思想流變是時代的因素築就的,晚唐的隱逸詩篇記錄著這種流變,這類作品的呈現了文人在世事無常下尋找內心安寧的歸宿。

二、道從重於形到重於心,它內在的轉變歸於當時隱逸文化的盛行

在盛唐時期,道教在民間有著廣泛的分佈,大部分道派在那個時期所關注的部分是求仙訪道,採藥煉丹。想要超脫於人間生死束縛的願望使得道教在當時得以盛行,盛唐帶來的美好和繁華加深了人們對於長生的幻想。

道教重視煉丹術,是想要通過以這種方式實現長生不死,這個時期與煉丹相關的詩篇映射了這些想法,“壺中無窄處, 願得一容身”,詩人顧況在《步虛詞》表達了對丹藥的吸引和對仙道的嚮往。儒家思想在晚唐時期經歷了變化,道教思想也不例外,在盛唐轉向晚唐時,它也被洗刷成另一番模樣,一副對於對自身心靈關注的模樣。

淡雅、寧靜、消極——透過晚唐隱逸詩談談晚唐文人思想為何轉變

1.道家沉溺仙道是對於形的過多關注,為何它會被後來晚唐隱逸詩所摒棄

在道教經歷這番變化前,我們不妨來追問一下為何道教會形成對仙道的耽溺,對丹藥的渴求吧。道教在它思想傳播過程中一直注重的是人和自然的關係,道法自然是一種理念,在這個過程中人們萌生了對於人之外世界的好奇。

究竟人能不能擺脫肉身的束縛,轉向另一個不同的景象,在探尋的過程中,各個道派都想以一種形式來接近那個想象的世界,那是一個仙境般的存在,而丹藥可能就是他們和那個世界所搭建的一個橋樑“採樵過北谷,賣藥來西村”,是孟浩然描繪道士賣藥的場景。這種丹藥文化的廣泛盛行使得各個道派煉丹成為修道的一個方式,都想通過這個形式的塑造來接近仙道。

可惜這種對於形的追求並沒有在晚唐之後得到貫徹,因為它不再適用於世態炎涼下的人們去追求內心平靜。畢竟處於

這個追求形的階段仍是心所有求的,盛唐詩篇裡無不展現這個渴求。到了晚唐,隱逸詩篇裡就難以看到這個求仙訪道的願望了,那該轉向何種修道方式呢,此時修心習性佔據了道教的主體。

2.轉向安逸,內化於心的修煉成為道家在晚唐隱逸詩中的追求

修心習性成為晚唐道教主流並不使人感到驚奇,事實上這蘊含了一種時代的規律,儒家處於這個規律下流變,道教難免也在處於這個流變之下。其實這些在晚唐以較大規模出現的道教思想並非孕育於這個時期,在盛唐時期它在存在著,只是不被納入主流。

淡雅、寧靜、消極——透過晚唐隱逸詩談談晚唐文人思想為何轉變

以茅山派為代表的道教在盛唐時期就注重於對心性的修煉,對內在習性的探索和掌握是這個道派的道教思想。在晚唐時期,它進入了人們的視野,在詩人的隱逸詩中也能找到這個印記,“年來已奉黃庭教,夕煉腥魂曉吸霞”是詩人對曾嚮往的那種注重丹藥不關注自身心靈的慚愧,而如今茅山派那種精神修養是那些在浮華世界飄蕩不定的文人一種心靈的歸途。

三、禪宗依舊追求內心平靜,它逐漸滲透人心,成為隱逸詩的落點

歷史長河中,興衰更替,每種事物都在順應著它們所處的時代而轉變它們不同的面向,而有一種事物,它從不轉變自己的面向,在時間的洗刷下沒有改變它的面貌,它就是在唐初創立的禪宗。不隨世事變化,始終保持著內心平靜是禪宗難能可貴之處。它在晚唐時期也得以廣泛地展示其可貴的一面,這其中有著什麼樣的轉變呢?

1.晚唐的世態頹勢使文人渴望寧靜

前面所述,在晚唐時期各種難以把控之勢在衝擊著文人的內心世界,許多報國無門的文人漸漸感受到時代以一種不可挽回的形式在逐漸熄滅。這個時候又能做什麼呢?有什麼樣方式能讓痛苦的內心得到一絲緩解呢?

晚唐詩人許渾在隱逸詩中表達了這種精神寄託,《寄天鄉寺仲儀上人富春孫處士》中一句“歲晚亦歸去,田園清洛東。”道出了這種禪宗的感悟,沒有什麼比內心平靜更加重要是詩人在晚唐時勢中一種深切體悟。禪宗因其自身對於人生處境的思考給了當時痛苦的人們一種心靈上的解脫,這種轉變可能一開始包含了某種不得已。

可是禪宗的可貴是使人能夠接受真實的自我,它能夠讓人保持高度的自省並且審視這個浮華世界夢幻般的虛無。禪宗的魅力遠不止於此,在人們接觸到這種思想帶給他們內心的寧靜時,它打開了文人通往內心世界的一扇門。

淡雅、寧靜、消極——透過晚唐隱逸詩談談晚唐文人思想為何轉變

這種體驗被詩人用文字寫下,想把這種美好的感受安放在詩中,以另一種方式長久保存下去。我們有幸在千百年後的今天感受到了他們當時的心境,彷彿詩人跨越時間的長河在和我們進行對話。

2.詩篇的筆調轉向淡雅,隱逸不單意味著消極

在那個時代下內心悲憤,無力作為是文人時常表達的情緒,詩的筆調是尖銳的,是飽含不滿的,恨沒有處於一個美好的時代,怨沒能改變這個時代。可是這種情緒的宣洩一旦多了之後,便使得這些詩篇都處於同一指向性,人們看到的是情緒的直接,可是沒能感受到其他解脫自身的方式。

不過有一部分人,他們的筆調開始轉向淡雅,寧靜,寫下的是一首首給人心靈片刻安慰的隱逸詩。“端居味道塵勞息,扣寂眠雲心境齊。”詩人李山甫傳達的正是這樣的一種內在的通透。

他們並不是沒有表達對這個時代的不滿,只是沒有那個尖銳,那麼強烈的情緒化宣洩,多的是思考之後對於人生新的感悟,明白有一些事情並不是能夠去改變的,要學會接受,並且讓內心得到安寧,這種筆調也影響著晚唐許多詩人 ,讓隱逸詩得以佔據這個時代的角落,散發著不一樣的光芒,也顯得這個時代有一種消逝的美感。

四、結語

晚唐的隱逸詩篇中記下了時代的沒落,也映射了許多文人在其中複雜的心境,承載著這些可被感受的變化,是這些儒釋道思想的流變。儒家從兼濟天下的願景到淡泊名利的轉變,道家的求仙訪道,修煉仙丹到後來的修心習性。

而禪宗則以它明心見性的思想貫穿著從盛唐到晚唐,只是在晚唐的世態下使得它被大多數人所接受了。也許我們從今天看這段歷史會感受到世事無常發出一聲感概,但我們也許可以從這些隱逸詩中感受到世事中美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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