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节,我得了肺炎

这个春节,我得了肺炎

ERDOS(鄂尔多斯)时装说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春的节奏有点快

冬日里暖阳高照,晴空万里,街上尽是喜气洋洋、来来往往的行人,沿街的店铺都装饰打扮得红艳艳的,是准备过年的节奏。

静敞着长款羽绒衣,脚步匆匆,直接奔着花鸟鱼市而去。

远远看到店铺门口摆着的各色折枝干花,不由眼前一亮,粉的、黄的、蓝的、紫的,许多小花一蓬一蓬绽放开来,占据了一大片地面,像落了一地的星星,又像夜空盛开的烟花,比起大朵的鲜花,别有一种浪漫温柔的姿态。

这样的设计倒很适合静的家居,她很利索地挑了把粉色的满天星、柠檬黄的荧光草,满心欢喜。常去的那家花店人也很多,静挤进去招呼店家取了些水仙头来打包好,又挤了出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家不大,喜欢的东西总是要准备些增添氛围的。近来她已经抽空跑了不少农贸市场,超市之类的地方,好在老天爷给力,这几天都风和日丽的,果然是春天要来了,敞开的衣襟一点不觉冷,倒有些薄汗。

病来如山倒,先来的是世界末日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早晨总觉得身上酸痛,发冷,皮肤一阵阵紧缩,像起了鸡皮疙瘩。莫不是感冒了?

中午下班后,静便去了家门口的诊所,一测体温,38.3度。静有些诧异,自己的身体一向不错,很多年都记不得生病是啥感觉了,莫非昨天着了凉。

打了退烧针,头脑昏沉,实在没啥精神,静向单位告假,回家便倒头睡了。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八,上午起床测体温,已经退烧了。每年的年根公司总要开次年终会,安顿节日期间有关事宜,静想着明天还可以去参加。

打完针从诊所出来,碰到两个年轻人要买医用口罩。静心想,奇怪,口罩网上多的是,为啥要医用口罩。

下午状态还差,头还沉闷,她躺在床上翻看手机新闻,突然就被满屏的信息吓了一跳。武汉出现新冠肺炎疫情,患者发烧、咳嗽、乏力,传染性极强,已经有死亡病例。山西也出现了一例病患。

静忽然间心里就七上八下,疑惑起来。继续翻看,武汉疫情前两天已有苗头,只是大家关注还少。预防措施,口罩、口罩!

她连忙翻柜子找出平常用的口罩,自己戴一个,给儿子戴一个。又打开手机淘宝,准备网上订购。

天!网上的口罩已是天价,十几块钱已经很便宜了,都未见得有货。

晚上,静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天旋地转的,儿子给他端来一杯水,关切地看着她。这孩子今年就要高考了,长得一米八的个头,却顶着一张娃娃脸,还是懒散,不紧不慢的。

她赶紧挥手叫他躲开,心里缩成一团,到底是不是感冒呢?她又打开手机百度,风热感冒、风寒感冒、流行性感冒,最后确定自己属于流行性感冒。

同时,她也百度到了新冠肺炎的各种症状:发热、四肢无力、干咳等现象,发展到中期,患者会出现呼吸困难,胸闷等现象,直至重症阶段会发展为急性呼吸道窘迫征,浓毒性休克,以及凝血功能障碍......

静越看越糊涂,越看越心里没底。

她又开始剧烈咳嗽,要把心给咳出来一样,虽然吃了一把花花绿绿的药片,但突然惶惑起来,要么去医院看一下吧。万一......她不敢想下去。

“宝,你去你爷爷奶奶那里住两天吧”她和儿子商量。

“不去,从学校回来就几天,干嘛要我去外边。”

“妈妈怕传染给你,影响你学习”

儿子态度坚决,并不相信妈妈的病有什么问题,她只好暂时作罢。

腊月二十九,静没去单位,去了医院。路上,出租车司机看着她的大口罩,心有余悸。

“现在就怕去医院了,听说市里的第一例新冠就是在医院被发现的。”

静本来心情不好,却听得笑了。打车时,她看到滴滴提醒,要求司乘人员戴口罩出行,这个师傅并没有戴口罩,却害怕戴口罩的。

她只好解释说,怕医院停不了车,才打车的,她也不发烧。但司机一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弄得她再懒得说话。

医院一反日常的人满为患,显得冷清清的,她顺利地挂了号,等在诊室门口。

诊室里有一位男子在问诊,像平地里一声炸雷,静猛地被男子的话给轰了老远。

“医生,我那会也以为武汉的情况不太要紧,公司在那边有办事处。我现在都不敢回家,还有个周岁的孩子呢。你给我做个全面检查,看有没有被感染到!”

戴眼镜的女医生听得一惊一乍地,身子躲了老远,快斜到墙里去了。口罩里的声音闷声闷气地问,“你有什么症状吗?”

“没有,就是快疯了!”男子一脸苦恼。女医生一口气给他开了一叠单子,连忙打发他去做各种检查。

静一直等男子走远了,才进了诊室,半个屁股坐在刚才那人坐过的凳子上,也有些膈应心慌。

女医生保持着远离病人的姿态,听静讲了下病情,忽地把听诊器向静的心口伸过来,吓了她一跳。听她的呼吸没有问题,又再次问了体温后,医生开了些止咳药,说应该不要紧。

忐忑的心总是安慰了些,静出门诊大楼时,发现护士、保安已经在楼门口设了卡,进一个病人量一个体温,连各科候诊的窗口,已经设了两道体温关卡了。静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十分郁闷。

然而,吃了两天药,依然没用,咳嗽得嗓子也哑了,胸也疼,似乎能感觉到病毒在体内乱窜,每晚都能被咳醒,只觉得满天阴霾密布。

静的心又沉了下去,在家里口罩、手套全副武装,严格分离卫生间,给儿子规定了好多个不许。

儿子很懂事,在妈妈卧床时,居然学着炒菜,焖米饭应付了两顿,主动承担了一些家务。但买消毒液、口罩,通通都遇到了闭门羹,静有些慌神了,向娘家求助,希望能搞到点防护品。

然而大家也没有,妹妹说,她给单位买n95口罩,已经跑了很多药店,都断货了。静又极力劝说儿子离开自己,仍然遭到拒绝。儿子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抵抗力差,也怕染病呢。

老父亲自己身体不好,打电话来询问,听得静嘶哑的声音很无奈着急。那一霎那,静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过什么年啊,她觉得,世界末日到了,那样的惶恐、无助、委屈。

只有儿子死活守着自己,他今年要高考了,莫要因为这些意外影响了他的前途。众人都挂念孩子,设计了几种方案却说不动倔强的他。

终于等到了消毒液和酒精,只要能想到的地方,她都强打精神去细细消毒,生怕留下隐患。

躺在床上的时候,胡思乱想,像交代遗言一样,静给前夫发了几条短信,想叫他劝劝孩子离开。电话那边的人也被惊得跳起来了,让她一定要去拍个片子检查确诊一下。

在愁云惨雾和鸡飞狗跳中,初一来了,药也吃完了,病情如故。

人到中年健康会走下坡路,这两年静已有体会,但大年初一去医院,却从没想到过。

家里人一再催促,希望她早点去检查,她勉强打发儿子吃了午饭,才动身出发。走的时候做了各种各样的考虑,嘱咐了儿子一遍又一遍,才抱着被隔离的决心,来到了医院。

门诊下午停诊,那就去急诊吧,刚好她认识急诊的一个大夫。发热门诊设在门诊楼后门附近,要先量体温,发热的话才收治分别。

静犹豫半晌,终还是去了急诊。急诊楼门口护士在给每个进来的人量体温,35.6度,静这些天就咳嗽了,没有再发过烧。

白大褂口罩帽子眼镜武装起来的老大夫刚从急救室出来,等在大厅里一脸疲惫,听她简单一说,便立即开了验血和CT的单子,让她先去排查。

大年初一,急诊大厅人依旧川流不息,她递单子时误入急救室,一眼望去偌大的房间里摆满了活动病床,床上躺满了病人,每个床边都矗着高大古怪的不知什么医学仪器,让人心惊肉跳,几个大夫护士正在忙碌,没顾上理她。她赶紧退了出来。

急诊做检查的人不算多,静做完两项检查,在等候报告的时间里,看着还有病人不断地涌进大厅,医生护士忙个手脚不停。

突然进来一个年老的病人,大叫着说我有点发热,但我们家人都没事。吓得一米以内的病人家属们都避开了去。

大厅接诊台医生立即上前联系有关人员,5分钟后不知把病人护送到了哪里。静窝在大厅角落里,厚厚的口罩捂得人喘不过气来,觉得鼻息里全是闷热浊臭的空气,忍不住跑到门口撩开厚厚的帘子透气。护士同情地提醒她,莫要再感冒了。

结果出来血检正常,而CT显示右肺上叶前段有斑片状阴影,肺炎。老大夫看了,确定征状不同于新冠肺炎,输点液就会好,又去找呼吸科进一步确诊,大夫却在发热门诊无法脱身,并强调不要输液住院。

老大夫沉思一下,先开了药,建议静明早带着检查片子请呼吸科大夫亲自诊断。急诊是救治危急病人的一线,大夫自然身经百战、值得信任,只要不沾新冠就好,静长出一口气,觉得人也轻快了不少。

回到家里,有一种绝地逢生的感觉,一家人放下了悬着的心。

晚上,省政府发布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号召全民宅家,严格居家卫生,戴口罩出行,有武汉接触史的要主动检查隔离。疫情在不断发展,形势不容乐观,武汉是重灾区,病毒已经传到全国各地。

初二的医院冷清依旧,几道关卡检测入院人员体温,生怕有漏网之鱼。静挂了号,接诊就是昨天在发热门诊的那位副主任医师。

静叙述病情,医生很仔细地看了片子和报告,说肺炎面积小,不同新冠,但也要重视,居家隔离休息,开些药好好吃,总会好的。

看着他肯定的神情,静总算是踏实了。还未出门,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说楼下有位女士,没有任何症状,但恰巧与一位被确诊的病人前后脚坐一趟火车,要求检查有无感染新冠。接还是不接?

年轻的医生霍地站起来,说:接!语气坚定,神态坚毅,眉眼间似乎还有隐隐的兴奋感,宛然一位听到位冲锋号角的战士。

静赶忙出了诊室去划价取药。听说大医院已经组织了一支医疗队伍,要赶赴武汉支援,所谓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就是这样大无畏的姿态吧。

疫情也是一场战役,灾难当前,方显英雄本色,面对患者或疑似患者,坦然地走过去迎接历练,是医生自带的觉悟和要求,静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这些扁鹊华佗们个个战斗力爆棚,出手不凡。

这个春节,人们不约而同取消了走亲访友及各种聚会,武汉封城了,高速公路管制了,快递不见了,每个小区门口都站着戴口罩严格履职的保安,街头巷尾百年一遇的寂静空旷。

宅在家里,每天新闻里都是疫情。药力霸道,身体有些反应,就忍着,终归咳嗽一天天轻了,晚上也不会被咳醒了。到春节假期结束的时候,静续了假,没有痊愈,她怕祸及池鱼,也怕同事的忌讳。

再去复诊时,静发现医院门诊已经减少了医生和科目,呼吸科只留了一位值班大夫。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医院真正门可罗雀,停车场车辆寥寥无几,全没了排队等车位的现象。

医生是个年轻男孩,面对静不太信任的目光格外淡定自信,看了病历听罢病情,又取了片子来看,说,已经好很多了,再吃几天药,过两周来复查拍片,前后一个月炎症应该就吸收了。

静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都不主张输液呢?他郑重地回答,普通肺炎吃药就可以痊愈,病人抵抗力差,输液怕交叉感染。

非常时期,保守的治疗方案,大概也是避免疫情蔓延的措施之一。医院门诊安排的调整,也是一种控制手段。

立春了,等待柳暗花明的一天

疫情还在延续,什么时候会出现拐点?大家都盼望着。

这个春节是灰色的,全国已有上万的确诊患者,数百的死亡数字,几乎每个省都被波及。日本、英国等国家也纷纷出现病例。

武汉许多患者等不到医院的床位就离世了。有一家人几天之内爷爷奶奶走了,爸爸妈妈患病,就剩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那个孩子如何独自面对这个悲惨的春节,他的一生能不能走出这个阴影,没有人知道。

老父亲忍痛将武汉回来的儿子拒之门外,报警隔离,那个隐藏身份担惊受怕的归来游子如何咀嚼这枚苦果,进行心理建设,也是艰难历程。出租车司机叫苦连天,拒载就医的一切病人,快递员也成为传染源,人人自危。

网络上诗歌抗疫的浪潮迭起,诗人们慷慨激昂,希望能鼓励武汉人民的士气,而更多老百姓把武汉人看做毒源的敌意也在升级。

更有大理截留重庆口罩等等奇葩自私的丑剧发生,每天千奇百怪的黑色故事层出不穷,落得一地鸡毛。

灾难考验人性,人性最经不起考验。静关注着这些信息,心绪无法平静。非典那年她年纪尚轻,没有今天的感受来得强烈,谁能体会那些无辜受害者的痛苦呢?

非典来自果子狸,新冠来自蝙蝠,积习难改,都是人类自己破坏生态和残杀野生动物惹的祸。还好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超光速建好,方舱医院也迅速现世,水深火热的武汉人民总算是有了床位。

各地陆续有痊愈患者走出医院,针对性药物开始进行试用实验,这些消息给沉寂的大地和困守家居的人们带来了些些曙光。

已经立春了,院子里的积雪消融,阳光照满阳台,多肉开出了纤细的花朵,水仙挺起了洁白的花苞,满天星依旧温馨诗意,儿子在上网课学习,尚未得到开学的通知。

度过困厄时期,突然觉得家才是每个人能真正依靠的地方,在最恐惧的时候,坚守在身边的却是那个看着万事不操心的孩子,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长大了。

那个在灾难来时不放弃你的家人,那些在困厄中向你伸出的援手,多年以后,将是回忆里的珍贵镜头。

这个春节注定将被历史牢记。

灾难也是一种成长的机遇,是风霜雨雪对这个世界的一番洗礼,唤醒地下深藏的种子,让它生根发芽,展现光华。

静发现,今天居然没怎么咳嗽,好像身体的疾患正在消退。据说新冠病毒怕热,无法存活在20度以上的环境,她又想起那位医生的话,“总会好的!”

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后记

昨天去医院检查,ct显示肺炎已经好了,还有点支气管炎症。这个是最开心的。

这个春节,我是一个提心吊胆,病得不是时候的病人,在别人眼里人怕就是疑似了。我自己的感觉是:好像当了一回战地记者。

这个春节,我得了肺炎

我把这个特殊的过程写出来,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医院的实际状况和病人的心态——并不可怕。

也共同记忆这个注定将被历史牢记的春节。

这个春节,我得了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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